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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感動歸感動,看了看周遭往來的行人,她不自在地說:“不要啦……這樣很丢臉耶!”
“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好丢臉的。”他堅持,沒有退讓的意思。
魏柔嘉知道男人一旦做了決定便不會打消念頭,而她也不是個性扭扭捏捏的女生,只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她伸出雙臂攀住他的肩頭,将臉貼在他的頸側,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他的頸間脈動以及屬于他的一切。
柳雲舟背起她,側過臉親密地與她耳鬓厮磨了好一會兒,才優雅從容地邁開腳步往前。
魏柔嘉穩穩地讓他背着,忍不住問:“不是很餓嗎?會不會背到一半就餓昏了?”
“不會。”他笑着回答,緊接着卻接了一句完全不相幹的話。“今天闵進東打電話要我回去。”
在這個時空,只有他最親密的愛人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離奇事件,兀自悶了一天,聊幾句後他便忍不住開口了。
突如其來的話題讓魏柔嘉由甜蜜的氛圍中回過神來。“他要你回去做什麽?”
他嘆了口氣。“闵進東數落了我幾句,我想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她知道他的狀況,也知道闵進東對兒子重視、疼愛的程度,想了想,她語重心長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其實從一開始我對于闵進東同意你暫時離開,還幫你找了代理總裁的事就覺得奇怪,我想他會不會是以為你隐居只是一時興起,如今過了這麽久你卻一直沒回去,所以讓他緊張了?”
“這個可能性頗大。”
“那……你打算怎麽做?他要你今天回去,不回去可以嗎?”
“現在主宰闵雲濤的人是我,我沒辦法做原來的闵雲濤是不争的事實,遲早我會讓闵家人明白這一點。”
“我看你還是撥個時間回去一趟,聽聽闵進東的說法,再來決定之後要怎麽做比較好。”
以闵進東的商人心态不難揣測他的想法,但這也只是他們的揣測,知己知彼,他們才能想想如何說服闵進東,換回柳雲舟的自由。
“我也是這麽想,但就是不想順他的意思回去,或許等簽書會後再撥個時間吧!”
這一整天他想了很多,這是最後的決定。
魏柔嘉嘆了口氣,卻聽到他突然說:“柔嘉,你說我會不會就此被囚禁,再也做不回自己?”
他可以不做柳雲舟,但無法放棄柳雲舟喜歡的一切。
想到那個可能,她心慌地緊緊摟着他的肩,堅定地道:“放心,真要是如此,我拚了命、想盡辦法也會把你救出來!”
她的承諾讓他嘴角的淡笑擴展成幸福笑弧。“我的鐵娘子,我相信你有辦法保護我的。”
縱使自己真的比一般女生還要堅強,但她不喜歡這樣的稱呼,才嘟起嘴打算抗議,男人卻側過臉輕啄她的頰。“我愛你。”
她對上他盛滿笑意以及濃濃愛意的深邃眼眸,到嘴邊的抗議瞬間飛了,心頭不争氣的被暖暖的蜜味給充滿。
“你就愛欺負我!”
“因為我愛你。再說,你不也很愛‘欺負’我?”他刻意加重語氣強調魏柔嘉的“惡行”,讓她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側眸看她心虛卻可愛的神情,柳雲舟忍不住再親了她一下,充滿冀望地說:“如果可以,我多想這樣近近看着你,與你過一輩子。”
“嗯,那就過一輩子吧!”她重新将臉埋進男人的頸窩,答應得很爽快。
柳雲舟感覺她軟暖的胸密密貼上後背,心跳隔着衣料傳遞到他身上,呼應着他的心跳,那相同的節奏讓他覺得幸福。
他發出好心情的低低笑聲。
曾經,他對于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個時空,寄附在一個與自己完全不相幹的男人身上而感到疑惑。
但因為魏柔嘉,所有的疑惑就算得不到答案也無所謂,只要有她在,他就可以為她勇敢奮戰,給她幸福!
***
一個星期後,柳雲舟再次回到出版社與負責幫他辦新書發表會的總編讨論相關事宜。
花了兩個小時,讨論結束,他才踏出出版社,一抹身影突然映入眼底,讓他不由得一怔——
方喬璎?她怎麽會在這裏?
他還來不及開口,方喬璎就巧笑倩兮地對他打招呼。“嗨,雲哥哥,好久不見。”
她出現的時機太***,他不由得揣想兩人的相遇是不是真的純屬巧合。
“你好。”他朝她點頭致意。
他生疏而冷淡的語氣讓方喬璎斂住笑,心裏頗為不悅,但想到自己的任務還沒完成,只得抑着怒氣說:“闵伯伯約了你吃午餐,就在隔壁大樓的餐廳,走吧!”
闵進東一直以為兩人的關系很好,在上一次被兒子放鴿子後,他找上她幫忙。
她家做的雖是珠寶生意,卻也附庸風雅的投資了出版事業,所以與業界的關系不錯,她利用這層關系知道了他的行程,算準了時間在這裏堵他。
柳雲舟不解地望着她,不懂方喬璎怎麽會與闵進東有牽扯,甚至未經過他的同意就唐唐突突的定了午餐約會。
“你和我父親很熟?”
方喬璎讪讪地道:“我家可不只是做珠寶生意,從我爺爺開始就與闵家有生意的往來,偶爾兩家聚會都會見到面當然很熟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她說得理所當然,卻讓柳雲舟感到不以為然,他淡淡回道:“我沒空,你們盡興。”話落,轉身便要離開。
這個車禍後的闵雲濤真的惹得她很火大,完全不給她面子,讓她氣得揚高聲嗓。“雲哥哥,你難道真的要讓闵伯伯親自來請你上去,把場面搞僵才開心?不過是吃個飯,跟自己的父親聊聊,有這麽為難嗎?”
如果不是闵進東答應要幫她拉回闵雲濤的心,她才不受拿熱臉貼人冷屁股的窩囊氣。
道不同不相為謀,柳雲舟已經可以預知,就算一起吃飯,最後的結果一樣會不愉快。只是該面對的遲早得面對,這麽拖着也不是辦法,暗暗細想後他妥協了,決定赴約。
跟着方喬璎來到餐廳包廂,他一眼便看到闵進東雙手負在身後背對着他,盡管是背影,卻彷佛輻射出一股怒意,讓他深感無奈。
他暗暗定了定心神,才開口喊:“爸……”
闵進東聞言轉身,嚴厲的臉龐微微扯動了一下唇角。“呵,爸爸?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爸爸嗎?我以爸爸的身份叫不動你回家,得想方設法才能見得到你,是吧!”
果然,他那日的反抗惹怒了闵進東……這也是他料想中的結果。
“我說過我會擇日回去……”
要兒子回家讨的只是這樣一場對話,他既然選擇反抗,話在哪裏說都一樣。
只是未料他竟又是這樣的态度,闵進東拿兒子沒辦法地嘆了口氣。“先坐,讓服務生上菜,其他的等吃完飯再說。”
柳雲舟卻沒吃飯的心情,直言不諱地開口問:“爸,您想說什麽就先說吧!”
見兒子連與他吃飯的打算都沒有,闵進東沉着臉問:“怎麽,現在你的心就整個懸在那個女人身上,沒多的時間分給其他人了?”
聽方喬璎說,兒子與一個無父無母、家世平凡得不得了的女人在一起,他氣得真要以為兒子真的是因為那場車禍撞壞腦子。
話題突然轉到魏柔嘉身上,柳雲舟擰眉徐聲道,“與她無關。”
當然有關!因為這是他今天想要見兒子的另一個目的。
闵進東開門見山地道:“上一次在電話裏說過的話我就不多說,你好好考慮。今天我是要你明白,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你要的是家世與我們相當、對你的事業有幫助的妻子,其他的女人就當逢場作戲,玩玩也就算了。”
柳雲舟以為,門當戶對這樣的老舊觀念在這個世代已經不存在,沒想到世代傳承,還是将這思想保留下來了。
“即便門不當戶不對,她沒有傲人的家世背景,但卻是個可以給我幸福的女人,我對她是認真的!不是逢場作戲!”他堅定無比地說出心中想法。
他既然選擇違抗便知道勢必會受到責難與遭受***的阻力,但這并不影響他的決心。
聽到答案,闵進東變了臉色,才準備開口,卻又聽到他用不帶半點情緒的潤嗓道:“兒子已經知道您的想法,第一件事我會好好想想再告訴您。”
話落,他轉身想走,闵進東錯愕的楞了兩秒才急忙伸手拉住他。“等等——”
這拉扯的力量太突然,柳雲舟直覺想甩掉卻因為甩手的力道過大,令闵進東的身子一個不穩,腳步連退地往牆面倒,眼見他就要往窗邊的柱子撞去,柳雲舟一個箭步閃到他的身後,當他的墊背。
不巧在那倉促間,兩人的腳相拐,柳雲舟一個踉跄,整個人重重撞上牆面,發出一聲紮實的悶響。
痛意襲來,柳雲舟的目光落在手腕的表上,發現表面因為撞擊而産生裂痕,心不由得一凜。
表底鑲着他前世佩帶的玉,是他成為闵雲濤後,唯一可以緬懷的舊物,若碎了,總是讓他覺得有一些可惜。
只是……是他眼花了嗎?
他彷佛看見有一道幽微青光由裂痕竄出,朝他的方向疾沖而來,他想看個分明,眼前的視線卻模糊了起來,緊接着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襲來,他陷入一片黑暗當中,暈了過去。
鮮紅的血很快的由脆弱的頭皮緩緩流出,在他白晰俊秀的半張側臉上蜿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闵進東望着兒子,心顫懼不已寒到了極點,他大喊:“快……快叫救護車!”
***
午餐時分,雜志社的休息室裏幾個女生圍在一起吃飯,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氣氛熱絡得宛如菜市場。
魏柔嘉摻和在其中不搭腔,一直扮演着聆聽者的角色。
同事年紀多半比她小,有幾個甚至還是剛大學畢業的社會新鮮人,聽着她們說話,她除了感受到一點活力外,還可以接收到一些有趣的訊息。
有時是同事a與男友的愛情故事,有時是同事b朋友群裏發生的劈腿事件,年輕人的愛情圈子裏,總上演着宛如戲劇般的戲碼。
這是她除了看韓劇、看偶像劇、看電影等戲劇作品外獲得靈感的來源之一,所以每當美眉們約她共進午餐,她從不會拒絕。
只是今天她有種食不下咽的感覺,平常愛吃的日式烤肉便當擺在面前,她竟然沒有半點食欲。
除此之外,她從午休前就覺得心頭悶悶的,眼皮直跳,這感覺讓她分外不安。
這是怎麽了?
見她打開便當遲遲沒有動筷子,同事美眉擔心地問:“wiwi姐,怎麽了?”
魏柔嘉拍了拍胸口,疑惑地輕喃。“心口悶悶的,眼皮直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wiwi姐你是跳哪一眼?”
“聽說眼皮跳有男左女右之分耶……”
“什麽時間跳也有關系喔!”
“哎喲!你們這些迷信的小八卦,醫生說,眼皮跳是太累造成的,wiwi姐一定是太累了……”
在美眉們你一言我一語,熱心的提供自己所知道的訊息時,魏柔嘉的腦子嗡嗡作響沒聽進幾個字,卻無由的浮現柳雲舟的模樣。
昨天她就知道他上午會去出版社一趟,聽說是要與總編讨論新書發表會的事……會是他出了什麽事了嗎?
自從兩人在一起後,他少有頭痛的狀況,最近她讓他那麽“***勞”,他有沒有可能在半路上暈倒了?
不安的揣想在腦中蔓延,她找了借口離開休息室打電話給他,手機卻是響到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這樣的狀況讓她一顆心愈吊愈高,多怕自己的猜測成了真。
魏柔嘉惶惶握着手機,猶豫着下一步該怎麽做時,驀地一則訊息通知讓她驚跳了起來。點開訊息,原來是喬蜜。
魏小嘉,晚點有沒有空,要不要來我家做蜜潰玫瑰瓣?
之前她聽喬蜜說過,她老公有個高級料理的綴色配方,是用象征愛情的玫瑰花制成,酸酸甜甜的十分特別。
她吃過,喜歡那好像戀愛的滋味,所以一直央求喬蜜教她做,想讓柳雲舟也嘗嘗由她親手做出的愛情滋味。
這則訊息意外轉移她對他過分緊張的心情,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為發生在他身上的離奇狀況而變得患得患失。
原來她一直都怕,怕自己會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失去他。
她定了定心神想,他沒接手機可能是還在開會讨論,她沒必要因為胸悶、眼皮跳就一股腦兒的認為他出事了。
她微微張口,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用***的手回複。
她好像已經好久沒有請過病假,就連感冒也堅守崗位,或許她應該偷個懶,給自己一個放松的理由了。
晚上八點,魏柔嘉拿着由同是廚藝白癡的閨蜜指導做出的蜜漬玫瑰瓣回家,赫然發現,柳雲舟并沒有回來。
她反複打着他的手機,這次竟是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是手機沒電了嗎?
還是他真的出了什麽狀況?
兩人在一起後,他第一次消失這麽久,完全沒有與她聯絡,她心裏的不安随着時間的流逝不斷被放大,滿滿的塞在胸口,悶窒得讓她無法呼吸。
将蜜漬玫瑰瓣放入冰箱,她強迫自己定下心神,打到出版社詢問,卻被當成瘋狂粉絲打發掉了。
她絕望地跌坐在沙發上,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真的不見了……她該怎麽找他?她該怎麽辦?
不安與恐懼占據她的思緒,她惶然無助到了極點。
她愈想愈不安,拚命想着平常與他的點點滴滴,想他與什麽人有接觸,好不容易想起,之前因為專訪,留過他在臺北的住址以及司機的電話。
她不假思索的沖出門,叫了輛出租車直奔他在臺北的公寓,還打了司機的電話,結果卻仍一無所獲。
她在淩晨兩點拖着沮喪而疲憊的腳步回到家,看着沒開燈的客廳,整個人幾乎要被那一片黑暗冰冷的感覺給淹沒。
長久以來她一直是一個人,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但與柳雲舟在一起後,她習慣了他的存在與陪伴,嘗過了溫暖的愛戀後,就再也沒辦法忍受一個人的孤單。
魏柔嘉跌坐在門邊,任由無助孤寂侵襲,閉上眼努力想着是不是還有其他方法可以找到他,可無奈,他與她在一起後,生活單純得彷佛他的世界裏只有她。
急切、焦慮與恐懼讓她的思緒亂成一片,她茫然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知過了多久,混亂的思緒變得恍恍惚惚,魏柔嘉突然看見柳雲舟站在一團白色熾光前,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卻看到他身上的白色絲質長袍一角随風飄揚。
她知道是他,欣喜若狂地朝他飛奔而去,他卻在她将拉住他的那一瞬間,退得更遠。
不……不要!
她心慌地喊,他卻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就在這時,一串樂音驀地響起,讓她由那情境中驚醒。
待模糊的視線定了焦,她才發現,天亮了,那一串樂音是手機鈴聲,想到可能是他的回電,她急忙接起,劈頭就問:“喂,雲舟,你現在在哪裏?”
聽到好友焦急的聲嗓,喬蜜擔心地問:“魏小嘉,你是不是還沒有看到新聞。”
下午兩人在一起做蜜漬玫瑰瓣時她就可以感覺到,她心不在焉,追問下才知道,她是因為闵雲濤“半天”沒打電話給她,所以心神不寧。
那時她還笑她得了戀愛粘tt症候群,才“半天”沒見,居然會失魂落魄成那模樣?
沒想到在魏柔嘉離開後,她看新聞才知道,闵雲濤出事了。
魏柔嘉的心一凜,盡力壓抑着情緒問:“看……什麽新聞……”
喬蜜的聲音十分清楚,但她卻聽得極不真切,只知道,腦中不安的揣想真的發生了。
“新聞說雲舟出事了,被送到醫院。”
“出了什麽事?嚴……嚴重嗎?”
“新聞沒說,只說k臺記者正巧到雲舟與他父親用餐的餐廳吃飯,撞見他在包廂裏受傷緊急送醫,拿到了獨家頭條。現在一堆記者等在醫院外要挖最新消息,闵家怕媒體為制造新聞話題,誇大事實,所以聘請私人看護,拒絕任何人的探訪。”
這的确很像闵家會有的作法,只是若是這樣,她就算趕去醫院,有辦法看到他嗎?
她忐忑恐懼,慌得手足無措。
喬蜜知道這對好友來說是一件大事,感覺她的沉默,徑自接着說:“我已經在路上,大約十分鐘到你家,你整理一下就下去等我。”
“去……去哪裏?”
“你不想去看看他的狀況嗎?”
“當然想,只是你們……要過來載我去?”
她恨不得馬上奔去醫院陪在他身邊,但她已慌得亂了陣腳,一時沒了主意,沒想到喬蜜夫妻倆會如此貼心地說要載她過去。
這份真切友情讓魏柔嘉十分感動。
“當然呀!你肯定擔心了一夜,我不放心讓你自己去。”
“只是……我不确定能不能看到他。”
喬蜜明白了她的顧忌,轉頭和自家老公商量了會兒才說:“魏小嘉,我老公說就算闵家不給看,他還是有辦法讓你見到人!”
“真……真的嗎?”
“我老公說了算,他既然答應你了,不行也得行。”
想想,路朗炜的人脈很廣,應該有辦法讓她見到柳雲舟,而好友在她最無助時及時伸出援手,讓她激動得差一點沒流下眼淚。
她不是孤單一個人啊!
定了定心神,她問:“你們一大早一起出來,那寶寶怎麽辦?”
她不希望自己造成他們夫妻倆的困擾。
喬蜜笑了笑。“放心啦!寶寶當然是丢給公公婆婆玩……哎喲,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準備好了沒?”
知道寶寶有人照顧她才稍稍安了心。“嗯……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挂上電話,魏柔嘉強振起精神,稍做了整理後匆匆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