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往日出門小兩口都是手拉手走走玩玩,今天臨出門陳長庚卻讓繡兒去巷子口雇一頂轎子。
轎子停在門口,麥穗直皺眉:“好端端雇什麽轎子,白白浪費錢。”陳長庚掠掠麥穗鬓角,心裏不知怎麽有點疼,笑道:“大舅只我一個外甥,怎麽也要體面過去,是不是?”
麥穗有點不好意思,偏偏頭躲開陳長庚手指:“那你怎麽辦?”
“我騎馬”陳長庚溫情脈脈,只想把麥穗包裹進自己的世界,不受風吹雨打。
曹家不算很大戶可百年下來也不小,曹大舅叔伯家堂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侄孫;自己舅家、姨家、姑家,表兄弟姐妹、外甥;自己岳家大小舅子、大小姨子、侄子、侄女、侄孫,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親家、親家子侄;曹二舅岳家、同僚……
幾進的院子滿滿當當,前廳七七八八不知道是誰,二進青石院大小婦人笑着聊天,還有孩子們穿梭,後花園年輕子侄輩說說笑笑,正廳都是些花白胡子的體面人,內客廳都是年老婦人。
男女仆人手腳麻利穿梭往來,麥穗覺得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主要還是他們和這邊親戚不熟。倒是有很多人來和陳長庚攀關系,尤其中年婦人。
眼看又送走幾個,麥穗拉着陳長庚晃到小橋上:“她們幹嘛跟你那麽熱情?”
陳長庚把剛在桌子上捏的半塊點心給麥穗,讓她喂魚打發時間:“來找我的必然是家裏有女兒的。”
“為什麽?”麥穗把點心塞到嘴裏,好奇的看着陳長庚。
怎麽這麽可愛?陳長庚不知道別家夫妻什麽樣,他只知道每一天他都比上一天更喜歡麥穗。沾沾姐姐嘴角一片兒點心皮扔到水裏,魚兒們歡快的搖着尾巴圍上來。
“因為我在執金衛,手下有許多未婚金衛郎,這些天子守衛相對一般家庭姑娘,是再好不過的夫婿人選。”
驚訝的睜大眼麥穗不可置信:“那你豈不是成媒婆了?”想想陳長庚穿紅裙戴紅花的樣子,呃……麥穗捂嘴偷笑。
“表嬸,你在這兒,我找了你半天。”黃翠容歡歡喜喜出現在小橋上,然後才看見陳長庚似得屈膝“表叔也在。”
不給兩人反應時間,黃翠容歡喜的挽住麥穗胳膊:“這裏亂糟糟的,表嬸去我屋裏歇會兒,表叔去麽?”問了又不等陳長庚回答,對着麥穗叽叽喳喳。
“我娘出嫁後屋子一直留着,我長回來住收拾的還算清爽,表嬸去歇歇腳。”
小姑娘這麽熱情,別也是打金衛郎的主意吧?麥穗邊笑邊抽出胳膊:“我在這陪你表叔,你自己去找姐妹們玩。”
黃翠容偷偷瞧一眼陳長庚,冷冰冰,對着麥穗悄悄吐舌頭:“表叔好冷啊,我去找別人玩。”
院子裏依然歡笑招呼聲不斷,麥穗和陳長庚呆在河邊喂魚倒也自在。
宴席擺了四十多桌,前廳客廳院子,院兩邊屋子裏擺的滿滿當當。麥穗對陳長庚低語:“将來咱們老了是不是也有這麽多親友?”
親友親友,要麽姻親要麽血親,不管哪個都得有兒孫,陳長庚心裏一滞笑着低聲:“姐姐不嫌吵?”
“吵什麽,到時候咱們也兒子媳婦女兒姑爺,還有小孫子……”想着自己和陳長庚白發蒼蒼兒孫滿堂,麥穗笑眯了眼。
曹大舅端起杯子祝酒:“曹某虛度六十載,憶當年弟妹青蔥,歲月彈指卻沒能光耀門楣,唯有香火不斷算是對得起祖宗。”
旁邊有同僚好友舉杯:“曹公謙虛,為京城免去戰火乃是大義。”這指的是為齊軍開城門。
又有人說:“曹公為官數十載清廉自持吾等楷模。”
“父親為人事必親躬,對我們兄妹諄諄教誨,兒子們銘感五內。”四十多歲大表兄,領着弟妹子侄跪下敬酒。
一杯酒飲下曹大舅感嘆:“父親生我兄弟三人,小妹卻早早歸去……”人老了特別容易想起往事,曹大舅眼眶酸澀含淚微笑。
下邊重長孫特別機靈舉着杯子:“太爺爺太爺爺,祝太爺爺壽比南山。”清脆童音惹人高興。
曹大舅拿袖子沾沾淚笑着點名:“長庚你和張氏要努力,就你娘還沒孫子。”
陳長庚站起來淺笑:“外甥還年輕想把更多精力放在前程上。”
“傻孩子前程固然重要,子嗣香火同樣重要,你爹當年青春中舉何等風光,如今同齡的唯他身後孤單。”
煙州老人認識陳三郎的不在少數,紛紛附和:“是啊是啊,當年三郎文采風流令人敬仰。”
大舅娘笑呵呵對麥穗:“外甥媳婦你可得上心才行。”
麥穗大大方方站起來,笑道:“舅舅、舅娘放心,爹娘香火一定旺盛。”
這麽大方的北地姑娘真少見,宴席瞬間熱鬧起來。吃完飯麥穗再不肯坐轎嫌悶得慌,小兩口手牽手往回走,馬兒噠噠噠跟在後邊。
即便到了冬月,煙州依然滿城綠色,只是顯得有點幹瘦發暗。陳長庚眼睛不由自主溜到醫館藥堂,麥穗關切摸上陳長庚額頭:“不舒服?不停看醫館。”
“沒有”陳長庚拉下麥穗手握在手心,想了想笑着試探“姐姐很喜歡孩子?”
“是啊”麥穗眼裏星星點點亮起來“長得漂亮性子安安靜靜”
那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陳長庚笑容帶痛看麥穗神采飛揚。
“像阿五就很可愛,”麥穗十分向往“乖乖巧巧的,給顆糖就拿在手裏。”
“要是像姐姐一樣活潑怎麽辦?”
麥穗想了想自己小時候,惹貓逗狗招人嫌的樣子,滿臉嫌棄:“別,要是那樣的,你帶。”可眉眼裏卻是歡喜。
“好”陳長庚從胸口送出‘好’字,果然像姐姐一樣活潑調皮,他就把她寵到天上。
一夜無話,只是姜采萍再看麥穗有些戰戰兢兢的感覺。
第二天下值,陳長庚領着秋生拐到一貼堂,這裏的蘇大夫是煙州第一婦科聖手。內室陳長庚細細介紹了麥穗症狀,蘇大夫凝神聽完:“五年俱是如此?”
“是,嚴重嗎?”
蘇大夫看眼前青年,即便極力自持依然流露出焦慮擔憂,微微嘆口氣安慰:“嚴不嚴重需得親自望聞問切,不如請尊夫人過來應診?”
讓麥穗過來用什麽借口呢?陳長庚閉上眼睛平靜心氣,須臾睜眼神色清明:“過一會兒我會讓親随以治療腹瀉為名,請先生上門問診,到時先生能不能找個借口為我娘子診脈?”
蘇大夫笑道:“這容易,尊夫人月經不調五年,氣色一定有所表現,比如……”胸有成竹望着陳長庚“唇色不比其她女子紅潤而是偏肉色,甚至泛一點點微紫。”
肉肉的雙唇泛一抹珍珠光澤,原來是病态嗎?這麽久自己都沒發現,陳長庚心絞着疼。
“如果診完脈我娘子不要緊,請先生當堂開藥叮囑禁忌,如果……”陳長庚心疼成一片,慢慢吐口氣沉聲“如果情形嚴重,請先生臨別交代讓我來取藥,不要讓我家人知道情形。”
竟是這麽愛惜妻子不肯讓她擔心,蘇大夫微笑:“公子放心。”
“麻煩先生開點巴豆。”
為妻子這麽豁得出去,蘇大夫真的笑了:“巴豆是有毒之物,我開點番茄葉子給公子泡茶。”
前堂不時有人來問醫抓藥,陳長庚坐在安靜的內室,雙手捧着一杯濃濃熱茶,氤氲熱氣模糊了他的面容,慢慢呷一口苦澀味彌漫整個口腔。
陳長庚下值回來就開始拉肚子,麥穗擔心的不行,秋生騎馬請大夫來診脈。蘇大夫一邊給陳長庚診脈,一邊打量麥穗,心想這就是被丈夫疼到心尖的女子?
麥穗心焦:“大夫長庚沒事吧?他自從六歲後再沒生過病。”
蘇大夫笑微微收回手:“沒事,騎馬吃了點涼風紮一針就好。”取出一根銀針紮在陳長庚臍下,立刻止住腹瀉。
收回銀針慢慢在火上烤,蘇大夫似乎無意閑聊:“我看夫人氣色是不是月經不調?”
“啊?”麥穗迷茫
姜采萍知機的上來:“我家老夫人去的早,沒人教過夫人所以她……”
原來如此,蘇興文就說這麽嚴重的病,怎麽會才知道,原來是沒長輩。
蘇興文坐下慢慢解釋:“是這樣,女子月信每月一次,不如在下幫夫人看看。”蘇興文伸出手示意
麥穗把胳膊藏到身後:“不痛不癢的不用看,月事那東西挺煩人。”
姜采萍緊張的捏住拳頭,一時不知該怎麽勸,陳長庚想要說卻張口結舌找不到理由。還是蘇興文見得多,淡笑:“月事不調也是病,對身體不好。”
“影響子嗣嗎?”麥穗只關心結果。
“不影響”陳長庚立刻接口。
麥穗松口氣:“那就成不用看。”
……屋裏安靜下來,秋生已經知道原委,盯着麥穗急的拳頭緊緊握起。
蘇興文瞟一眼陳長庚,笑道:“這個影響壽命,你們姐弟夫妻……”
陳長庚立刻接話:“姐姐難道你不想陪我白頭?”神色跟着變成哀傷委屈。
成吧,成吧,雖然接受陳長庚是自己相公,可麥穗還是受不住他委屈模樣。在陳長庚剛才的位置坐下,麥穗伸出手腕。
屋裏幾個人緊張的望着大夫,麥穗也好奇偏着腦袋研究大夫表情。蘇大夫不動如山神情溫和,只是久久摸着麥穗脈搏,偶爾動動食指、中指或者無名指。
到最後陳長庚幾乎不能呼吸,麥穗笑嘻嘻:“這麽久,嚴重?”
蘇大夫終于收回手把脈枕,針包一樣樣收起來,笑道:“夫人身子康健不礙事,只是有幾位藥材在下沒帶,哪位跟我去藥鋪拿?”眼睛瞄向陳長庚。
一桶雪水毫無預兆潑下來,陳長庚不知自己是怎麽穩穩站住,怎麽微笑說:“麻煩大夫,我這就去取。”他只覺得留在屋裏的是一具軀殼,魂不知飄在哪裏,也許是院子也許是半空。
麥穗攔住:“你剛吃涼風拉肚子……”秋生笑嘻嘻過來攔住麥穗:“你的事小叔哪兒放心別人,沒事,大小夥子跑兩次茅廁有什麽。”
蘇大夫也笑着勸:“不要緊那陣涼氣已經散了。”
陳長庚回來把藥交給姜采萍:“你親自熬,藥渣處理掉。”
姜采萍心裏一‘咯噔’抱着藥低頭:“大人放心。”麥穗喜滋滋迎出來抱怨:“原本是給你請大夫,最後喝藥的是我,咦~好苦。”皺鼻嫌棄。
陳長庚笑:“姐姐要是不想喝就不喝了。”姜采萍吓的一哆嗦,一包藥掉到地上,連忙彎腰撿起來笑道:“大夫開的藥怎麽能說不喝就不喝。”
“就是”麥穗挽住陳長庚笑“花錢買回來的,再說這毛病多少會影響子嗣吧。”
姜采萍嘴角扯了幾次沒笑出來,陳長庚笑着帶麥穗回正屋:“沒事,該來的時候總會來的。”
“是啊”麥穗笑眯眯“爹娘還在天上等做爺爺奶奶呢。”
“嗯”陳長庚笑着應了。
聲音消失姜采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臉色雪白:怎麽會這樣?已經嚴重到不能讓人知道用的什麽藥,已經嚴重到吃不吃藥都一樣。
晚上許是要變天,薄薄雲層自天邊蔓延鋪展。
陳長庚睜着眼睛懷裏抱着熟睡的麥穗,他想起蘇大夫的話:“尊夫人少時長居濕寒之地……”
陳長庚眼睛一點點濕潤,濕寒之地?越嶺白雪茫茫,哪有一片幹燥溫暖的地方,在軍營為了隔開其他男人,整個冬天姐姐都睡在帳篷邊上,那裏最濕最冷。
“初潮受極寒,當時就經脈淤塞閉經回血。”
所以姐姐初潮并不是他發現的那次,受極寒?陳長庚想起他們在漠北伏擊渾漠汗,雪地裏趴了兩天一夜。兩天一夜寒氣一點點侵襲麥穗身體,陳長庚閉上眼胸疼難忍,眼角滑下一行淚。
“如果當時發現,湯藥可以通經舒絡,如果三四年前發現艾炙可以根治,若是兩年前發現針灸能挽回……”
陳長庚胸疼的無以加複,腦海裏是麥穗明媚笑顏:“像阿五就很可愛”
“爹娘還在天上等着做爺爺奶奶呢”
“太醫院最擅不孕的不是院判而是童太醫,可就算你能請他也于事無補。”蘇大夫聲音。
“等咱們老了也子孫滿堂。”
清脆的聲音:“我喜歡孩子”
啊啊啊啊啊陳長庚無聲嘶吼,好像這樣可以減輕胸中疼痛。
“長庚你怎麽了?”麥穗睡意朦胧的鼻音在胸前響起,伴随的還有她用手摸索陳長庚那裏不對。
一定是剛才僵直肌肉顫抖,驚醒了麥穗。風不知從何而起,吹得院裏枇杷、海棠索拉拉響,陳長庚忍住喉音,低聲:“沒事,有點冷。”
“哦”依然睡意朦胧,麥穗閉着眼睛往上拱了拱,反過來把陳長庚抱在懷裏,替他掖好被角“還冷不?”
陳長庚在麥穗懷裏睜大眼睛,怕淚水流出來被她發現,喉頭哽到疼不敢說話只能輕輕搖頭。
麥穗安心:“那就睡吧”陳長庚點點頭,麥穗沉入夢想。
烏雲不知什麽時候爬滿星空,陳長庚在麥穗溫暖的懷裏閉上眼睛抿緊嘴,任淚水橫流。
刷拉拉又一陣風,冷雨沙沙拉拉打在地上、樹上、屋頂上。
姐姐,姐姐,陳長庚心裏一遍遍喊着,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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