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除夕

兩人用完膳,便出了府,上了趕往林府的馬車。

馬車上。無一人說話,只有馬車的晃蕩聲和兩人的呼吸聲。

虞煙垂着眸子,雙手放在腹部微微收緊,不知在想什麽,傅少廷則灼灼的看着她。過了會兒,他慢慢将身子倚過去,低低的問:“身子還疼嗎?”

虞煙不想說這個,抿了下唇,便一言不發。

見狀,傅少廷眸子徐徐沉了沉,薄唇微微緊抿着。剛才用膳時,她便一言不發,只低頭吃自己的,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他想說些什麽,後來也算了。畢竟在用膳,可理解。

現在又怎麽回事?

他的耐心夠了,真的夠了,她一副巨人之千裏之外的樣子,他真的沒轍,想想,他去了梧川回來也沒發生什麽事。

她為什麽生氣?

莫不是因為他沒給她帶禮物?

傅榮同他去梧川,最後一日,還專門向本地人打聽有什麽稀奇好玩的,最後還真是尋到了回來給忍冬。忍冬又在虞煙跟前侍候,兩人從京城來,情誼深厚,非一般人可比,說說家常話也正常。

傅榮都給忍冬帶了禮物。

他卻沒有給虞煙帶。這樣想,虞煙生氣也理所當然。

“你可是因為我去梧川沒給你帶禮物生氣?”傅少廷低斂着眉眼問她,接着又說:“那我給你雙倍補上可好。”

虞煙忍不住唇角一彎,十分無奈,這人想什麽呢,東想西想,她何時生氣了?她沒有生氣,不過是與他拉開一點距離,不越雷池,就這樣挺好,而後輕聲道:“我沒有生氣,只是有點累。”

“真的?”說實話,傅少廷不信。

虞煙低低“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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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後。

到了林府,男人女人各一屋,傅少廷随林長青,林鴻軒去了書房,虞煙則被邬雪芳拉着進了屋子,碎碎念道:“這個雪天啊,涼人得很,一個不注意就受寒了,你看看你,怎地穿這麽單薄,你能跟君上比嗎,君上體能好。”

“這不薄。”虞煙眼睫顫了顫,輕聲反駁道。

邬雪芳又語重心長道:“這女人的身子啊,是最脆弱的,那點都受不得涼,年輕時候不注意,老了有得後悔的,就像鴻晖的奶嬷,幾十年都沒生人,就是年輕時候太苦了,沒注意,後來被男的給休了,現在後悔得很。”

“再說了,你如今不正準備要孩子嗎,那就更得注意了,特別是這個寒冬臘月,萬不能受一點涼。”

相處了這些時日,虞煙對邬雪芳有幾分了解,喜歡是真喜歡,擔心也是真擔心,就是平日嘴有點碎,附和着,應承着,一會兒就過去了。要真反着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過去。

她“嗯”了一聲,“娘放心,我知道。”

“你還年輕,很多事情沒經驗,聽娘的準沒錯。”

“嗯。”

“對了,肚子有沒有動靜?”邬雪芳看了看她的肚子,又擡頭看着她,眼裏帶着光,問。

聞言,虞煙收了收唇角的笑,往前走了兩步,在一旁坐下來,輕搖了搖頭。傅少廷不讓她有孩子,怎麽可能有。

每每看到林景陽跟她撒嬌的時候,她也曾想她的孩子會怎麽樣?是不是也很愛笑,也很調皮,搗蛋之後就賴在她懷裏不起來,說下次再也不這樣了。她想,到時候她一定舍不得罰。

邬雪芳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了些,追上去又問:“你們可一直同房?”

虞煙點頭。

既然一直同房,兩人又正當年,身體素質各方面都好,那肚子怎麽可能沒有動靜?邬雪芳百思不得其解。見虞煙也輕蹙着眉頭,眉間蘊着一絲憂,她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女兒情緒本就不高,她就別添亂了。

半晌。

虞煙整理好了情緒,問:“聽說嫂嫂情況不太好,現在怎麽樣了?”

邬雪芳輕笑着回:“孩子保住了,只是需要多休息,這不,你回來,她倒是想出來,我沒讓她出來。”

“你也別多想,保持心情好,該來的總會來。”

“嗯。”

直到吃了晚膳,傅少廷和虞煙才打道回府。

傅少廷和虞煙之間依舊不溫不火,虞煙也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和占有欲,面對傅少廷的時候也能拎得清了。

傅少廷雖然知道虞煙有點不一樣,但是又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問她,她又不說,即使說了,也不說實話,他沒轍,第一次覺得,女人太複雜了,比打仗還複雜。這些時日,他的恐慌感越來越大。

雖然兩人也在做最親密的事,可這遠遠不夠,說不清楚哪裏不夠,就好像即使水乳交融也覺得空虛。

一晃到了除夕。

君上府的除夕很冷清,正經主子也就傅少廷和虞煙,兩人如何吃團圓飯,便把徐嬷,傅榮以及忍冬、剪秋等人叫上桌,就算是這樣,也才六個人。

有傅少廷在,徐嬷倒還好,忍冬和剪秋就拘謹了,頭都不敢擡,菜也不敢夾,傅榮的動作也有些僵硬。

只有徐嬷,能淡定點,畢竟活了幾十年,什麽樣的事沒經歷一二。

這一切,虞煙都看在眼裏,突然她覺得這個做法是錯誤的,若是沒讓傅榮和忍冬上桌,說不定兩人在南苑正陪着傅老太用膳,歡聲笑語得很。當然,之前也叫了傅老太過來,以身體不好的理由拒絕了。

剪秋也正與她的小姐妹或者嬷嬷等在另一處用膳,大家平起平坐,有什麽說什麽。

難怪忍冬等人不自然,可不,坐在她旁邊的傅少廷近來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即使今兒個是除夕,也板着一張臉。兩人同床共枕了多些時日,虞煙知道,傅少廷不是板着,只是他不笑的時候就這樣。

很是嚴肅。

片刻,她輕咳了一聲,笑得眉眼彎彎,提高音量道:“今兒個是除夕,你們都不要拘謹,現在沒有君上,女君,只有在吃團圓飯的一家人,剪秋,忍冬,傅榮盡管吃,徐嬷也是,別客氣,在飯桌上也沒有主子一說。”

徐嬷也附和道:“來來來,喝點暖酒,暖暖身子。”說着她便起身倒酒,卻被眼疾手快的剪秋給接過去了,挨個倒。

“喝,祝漠北再無戰事,平平安安,美美滿滿。”

“祝君上府的每一個人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

徐嬷一帶頭,氣氛暖了些,加上喝了暖酒,忍冬和剪秋兩個女孩子在虞煙身邊侍候,哪有什麽機會喝酒,這不,喝了一點,臉頰蘊上一層粉色,在灼光的照耀下,美輪美奂。虞煙則知自己不行,便輕輕抿了一口。

她勸誡的話還沒說出口,忍冬則摔在地上,一陣嘔吐。

見狀,傅榮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緊接着轉向傅少廷和虞煙,手足無措,“請君上、女君饒恕,忍冬不争氣,屬下先帶她回去了。”

同時,剪秋在徐嬷的指使下,兩人将地上很快清理幹淨。

忍冬則吐得眼淚花花,再反胃,卻也吐不出什麽了,整個人倚在傅榮身上,不敢看傅少廷和虞煙的臉色,她實在是受不住了。

虞煙被吓了一跳,莫不是喝暖酒喝的,忙起身,走到忍冬身旁,忍冬則用了吃奶的力氣跪下,哭着說:“奴婢辜負了君上和女君的好意,奴婢自願受罰。”

“剪秋,快去喚府醫過來看看。”虞煙吩咐完,又對忍冬輕聲說:“別說話,不舒服就靠着傅榮,等會府醫就過來了。”

不到一刻鐘,府醫便過來了,替忍冬把了脈,一臉喜色的說:“回君上,女君,忍冬姑娘是有喜了,不過月份小,脈象不太明顯,恭喜傅副将,賀喜傅副将。”

聞言,傅榮壓抑着激動的問:“真的?”

府醫道:“确切無誤。”

傅少廷眼裏波瀾,終于開口了,“傅榮,把你媳婦帶回去好好休息,拿點安胎藥吃,手中的事務都交接給別人。”

傅榮忙應:“是,屬下謝君上。”

沒想到竟是這樣收尾。

不過好啊,好兆頭。

又少了兩個人,更冷清了,不一會兒,剪秋和徐嬷也找借口走了,虞煙也吃得差不多了,用手帕拭了拭嘴,說:“君上,菜都涼了,要不讓小廚房熱熱?”

傅少廷沒應,站起來拉住虞煙的手,緊緊攥着,不讓她掙脫,沉聲道:“看花燈嗎?我帶去出去。”

雖說是詢問,可動作已經表明了我只是通知你一聲,我要帶你去看花燈。

第一,傅少廷已經往外走了,第二,虞煙根本掙脫不了。傅少廷則将一旁的大氅披上,緊接着将嬌小的虞煙納入自己的懷裏。

虞煙攏眉,道:“君上,已經很晚了,別了吧。”

“你不想去看?”

虞煙搖頭,說實話,她還從沒有天黑了出去過,挺好奇漠北是個什麽樣子,不過這天太冷了,而且有了幾分倦意,就不想去折騰了,便說:“改日吧。”

“改日哪能又今兒個熱鬧?”傅少廷駐步,攬在她腰上的手也送了些,低斂着眉眼,灼灼的看着她。

真想看個所以然出來。這幾日來他沒有一刻好過,他真的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虞煙別開眼,思忖了下,示弱道:“你想去那便去吧。”平日裏,她若這般說話,傅少廷定會依了她。

哪像現在,真拉着她往外走,寒風凜冽。

對,傅少廷無視了虞煙的話,也沒去理會其中的意思,拉着虞煙出府了,想出去吹吹冷風。方才聽到府醫的話,他竟有幾分嫉妒。

嫉妒傅榮比他晚成親,都有孩子了。

漠北的除夕夜還是很熱鬧,一條街上,有人在對詩贏花燈,有人正在河裏放,三三兩兩,都極其融洽。

傅少廷和虞煙也只有匿在夜色裏的一對普通夫婦,走走停停。傅少廷還從未出來這般閑逛過,将身上的大氅解下來披在虞煙身上,沉聲說:“披着。”

虞煙怔了下,試圖推脫,“可你……”她穿得不薄,只不過她愛美,外頭看着是挺薄的,棉衣都加在裏頭的,且傅少廷這大氅太大了,突然披上,像是什麽壓在上面似的,簡直在她的拖累。

傅少廷瞥了她一眼,“我是男人。”

虞煙知說再多也無用,傅少廷有時候就是這麽霸道。

可不是麽,不知何時起,吃飯的時候,傅少廷總是讓她多吃點,什麽每日多一點點,就會成為習慣,這不,日日被他督促着,她身子還真圓潤了一圈。如今好了,她決定了,與傅少廷做表面夫妻,阻止自己走心,她也狠得下心來拒絕,不看他眼裏的柔情。

不去理會他話裏的寵溺。

傅少廷低頭問:“想要花燈嗎?”

虞煙搖頭,“不要。”

“為什麽不要?”

“我又不是小孩子。”

“……”

前方不遠處,一個被抱着的小女孩梳着雙丫髻,看着旁邊的小兔子花燈,雙眼放光,指着說:“爹爹,我要小兔子,我要小兔子……”

“好。”

傅少廷收回目光,将拉着虞煙的手拉得更緊了,喉結上下滾動,緊接着斂眸,直勾勾看着虞煙,壓低聲音說:“虞煙,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虞煙愣愣的看着她。

傅少廷又啞着聲音重複了一遍,“虞煙,我們一起生個孩子好不好?”

虞煙:“……”

什麽?

他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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