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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樂樂沒有形象地蹲在地上，嘟着嘴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螞蟻。

沈常安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冷冰冰看着面前只穿着拖鞋的女孩子，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何樂樂本質是個小慫包，自覺嘴笨，她低着頭不敢看沈常安。

曠課來了這，來找自己的居然是個外人。沈常安心裏密密麻麻的發疼，疼過之後卻是冒起溫暖的小泡泡，輕柔地撫平着傷痕。

少年神情古怪地轉過臉去，語氣充滿了寒意：“你爸媽沒教過你別多管閑事嗎？”

只隔了一晚，眼前的少年又變得猶如之前一樣不近人情。

何樂樂有些沮喪，可心裏卻又發酸，小聲擠出一句話：“你什麽時候回去啊？”

說來好笑，眼前這個高中生還沒成年，何樂樂卻根本立不起姐姐的威風。

沈常安心裏發疼，面上卻平靜道：“你不用管我了，你早點回去吧！”

說完，他又小小聲補充：“一個女生很危險……”

何樂樂沒有聽清他後面的呢喃，聽他說不要管他，何樂樂有些生氣，站起身道：“如果我不管你，你會怎麽樣？”

沈常安緊閉着雙唇，默不吭聲。

“你是不是要自殺！”何樂樂被他冷處理的态度傷到，直截了當問道。

少年轉過身去，作勢要離開。

“你不許走！”何樂樂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固執地不撒手。

沈常安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安靜說道：“你回家吧，當什麽都不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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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樂樂晃動着小腦袋，紅着眼道：“我回家了，你呢？”

“我？”沈常安輕笑一聲，平靜地笑道：“我沒有家啊，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何樂樂的手指一根根被掰開，她的心髒突然空了一大塊，眼前的人似乎籠罩着一層霧氣，随時都能乘風而去。

她努力地伸出手去握住，可她蚍蜉撼樹，徒勞無功。

沈常安深深地看了何樂樂一眼，眼神蘊藏着複雜的情緒。

不要管我，謝謝。

不！分清是在喊幫幫我，救救我。

何樂樂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捏着，一縮縮地發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有！”

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以後我來照顧你！”

喊出這句話，何樂樂有種柳暗花明的心情。

“我一個人生活，有個人能夠陪我，我想，應該會很不錯吧。”

沈常安沒有露出想象中的欣喜，反而瞬間緊繃着身體，情緒激動：“照顧我？呵，連父母都不願意照顧我，你上趕着做什麽冤大頭！”

少年的聲線沙啞，高亢的情緒讓語氣變得難聽且刻薄。

可何樂樂卻開心地笑開了懷，她緩緩走過去，伸手抱住了少年的腰身，輕聲道：“所以，你是答應我了嗎？”

垂在兩邊的手掌無力地握了握，沈常安低頭看着胸前毛茸茸的小腦袋，想推開她的手默默停留在空中，他悶聲道：“為什麽呢？我什麽也不能回報你……”

何樂樂揪着他腰側的衣角，擡頭看他，剛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睛清澈見底，猶如月色星光。

“早上的荷包蛋，很好吃。”何樂樂緊緊盯着少年隐藏在劉海後的眼睛，甜甜說道：“我廚藝不好，只能吃垃圾食品，以後……你可以照顧我嗎？”

**

本就只打算來見外婆最後一面，沈常安背着包跟着兩手空空的何樂樂回了H市。

看着窗外漸行漸遠的綠樹青山，沈常安一路保持緘默。

何樂樂打開外婆給的小包裹，裏面是煮好的雞蛋還有幾個蘋果。蘋果看起來放得有些久，表皮都有些發皺，何樂樂低着頭挑選，拿出最大最飽滿的那一個。

“給！”

沈常安的思緒被擾亂，偏頭看向身邊不修邊幅的何樂樂。

原本只是打算下樓扔個垃圾，沒想到東跑西跑一大圈，何樂樂小臉被曬得通紅，頭發也亂糟糟的。

拿出書包裏的滿分試卷，沈常安将它對折了幾下，默默給身邊的女人扇着風。

前幾天剛過五一，高溫天氣已經卷土重來。車裏開着冷氣，可烈日依舊透過玻璃曬了進來，灼熱惱人。

何樂樂皮膚薄，就一會兒工夫，手臂上就起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子。

沈常安往外側扭了扭，試圖把她嬌小的身子籠罩在陰影裏。

“你吃吧，我不餓。”沈常安不知疲倦地扇着風，剛剛空落落的情緒蕩然無存。

何樂樂也不勉強，咧開小嘴咬了一大口，香甜的汁水溢滿了口腔。

一個安安靜靜地吃，一個安安靜靜地看。

到了H市，何樂樂說什麽也要沈常安去學校上完剩下的兩節課。她像個老媽子，一直在門口盯着孩子進了學校才離開。

鄧峰去了沈家一趟，從鄰居那得知沈烜前幾天就搬走了，可至于搬到哪，人家也說不清楚。

沈常安的媽媽也不在，現在爸爸也聯系不上，鄧峰有些焦急，可下午還有兩節物理課，他沒辦法匆匆折回了學校。

只期盼何樂樂那邊有消息。

結果進了教室，才發現沈常安已經回了學校，鄧老師緊繃的心弦總算放松下來。

課間把這個好苗子叫進了辦公室，鄧峰耐心問道：“今天上午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不來學校都不跟老師講一聲？”

沈常安站得筆直，他知道鄧老師的好意，抱着歉意道：“對不起老師，讓您擔心了。”

鄧峰也不好說什麽，大男人之間也講不出什麽矯情的話，他拍了拍沈常安的手臂，輕聲道：“沒關系，遇到什麽事可千萬不要悶在心裏，一定要跟我講。”

沈常安默默點頭，有些羞愧自己的不懂事。

縱使對很多人失望，可這世上還有很多美好不是嗎？

友善的老師，大方的超市老板，還有……何樂樂。

沈常安背着書包走在熟悉的道路，心情複雜。他一面渴望溫暖，一面又質問自己有什麽資格心存僥幸。

如果她後悔，如果她退縮，沈常安捏着衣服下擺，只是想一想都不能呼吸。

失去被從未得到過更痛苦，他想。

“沈常安。”何樂樂換了一身白裙，站在樹蔭下朝他招手，臉上是甜甜的笑。

沈常安撫了撫衣角的褶皺，把酸澀的情緒吞咽下去。

他腳步如常，可心情都漂浮了起來，他踩的不是柏油路土地，而是天邊軟綿綿的雲朵。

沈常安瞬間有些想哭，一直用手指掐着掌心才不至于丢臉。

“安安上學辛苦了！”何樂樂踮着腳去取他肩上的書包，像個接孩子回家的家長，一邊笑着表揚一邊去分擔他的重量。

何樂樂是個獨生女，從小沒有跟弟弟妹妹相處的經驗，她不知道姐弟之間的相處模式，不過想來跟家長對待孩子也差不了太多。

何·家長·樂樂接過沈·寶寶·常安的書包，差點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怎麽會這麽沉！

何樂樂早就忘了自己當初上高中的情形，可她覺着怎麽也不會有這麽重的書包吧。

沈常安淺淺彎了下嘴角，輕笑一聲：“還是我來吧。”

何樂樂很想告訴小朋友她是ok的，可是實力不允許啊！

眼睜睜看着沈常安輕松拎起書包，何樂樂傻乎乎看着他：“我覺着以後家裏的燈泡那些都可以交給你了……”

先入為主地把沈常安放在了弟弟的位置上，可少年無聲的力量讓她知道了男女間的懸殊，雖然年紀小，可何樂樂卻湧上一股信任感。

“以後”這個詞讓沈常安感到很溫暖，他看着矮自己一個個頭的女生，輕輕說：“所有的家務都可以交給我。”

“這倒不用啦~”怎麽聽起來自己好像買了個包身工似的，何樂樂突然覺着自己可能撿了個大便宜。

她将奇怪的想法甩出腦海，拉着沈常安去了附近的大潤發。

回來的兩個小時，何樂樂馬不停蹄地收拾出書房準備做卧室，還好當初的小床還在，她鋪好被子那些勉強也能住人。

家裏多了個人，還是個小男生，而且沈常安就一身校服，何樂樂打算還得幫他買些換洗衣物，所以才等着他回家的路上，準備跟沈常安一起去逛下超市。

今天是工作日，超市的人不算多，可饒是這樣，一通折騰下來也去了何樂樂半條命。

看着收銀員一個個掃碼，顯示出的數字慢慢變大，何樂樂嘟嘴，這才知道養孩子的難處。

孩子雖然有些費錢，可幸虧力氣不小，背着重重的書包，一手一個袋子，還能跑的健步如飛。

何樂樂提溜着一個床上三件套都哼哧哼哧地落在後面喘着粗氣。

回到家都已經八點多了，平常這個時候何樂樂應該是抱着外賣刷綜藝了，可沈常安把她的話當了真，愣是買了一大堆的新鮮蔬菜回來。

少年精力旺盛，放下手中的重物就挽着袖子進了廚房，何樂樂累得連制止他的話都說不出，癱軟在沙發上喘氣。

何樂樂看着他在廚房忙活不停的背影，有些納悶，這些東西他都哪裏找出來的？這鍋我什麽時候買的啊？

鹹魚樂還在反省對自家廚房的陌生，田螺先生安已經解了圍裙喊她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