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世界上最難尋覓而又最易失去的是朋友。 ——韋伯斯特

那裏被隔離帶圍了起來，那個屬于他的秘密。陌生的男人在他的領地裏走動、交談，搶奪屬于他的寶物。

就連……就連他放在樹上的也沒有幸免。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憤怒擠壓着他的肺部，喘息聲粗重得像一頭發怒的公牛。

這些人憑什麽能侵入他的領地！這些明明是屬于他的！那些漂亮的財物，明明是他的！它們才是最忠誠的，它們永遠不會背叛！

男人的手指慢慢地收緊，扼住布娃娃的喉嚨。娃娃的脖子被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但是那張黑線縫成的嘴巴還是笑的。男人驚醒似的松開手，急切地安撫着布娃娃：“嗨，你還好嗎？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或許還有點生氣……”

男人撫摸着娃娃用毛線做的棕色長發。白色裙子的邊角起了毛，在手上還有一塊淺淺的污漬。藍色的眼睛似乎是用油性筆畫上去的，因為時間長了掉過色，還反複地畫了許多次。布娃娃不大，和憨豆先生那只布偶熊差不多，一個成年男人的手就可以完全握住。但是青年偏偏用雙手握着，像小孩子一樣。

他将道歉的話颠來倒去說了很多遍，娃娃那雙眼睛靜靜地盯着他，他仿佛從中看到了寬恕。男人于是開心地在它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親吻，香水般淡淡腐朽的味道安撫了他。

“你會永遠陪着我，不像她們一樣，對吧？”青年溫柔地呢喃道，“死亡才是永恒的，就像你說的那樣。”

Griffith這回表現得很正常，至少Gideon到目前為止都是這麽想的。他沒有走神，效率很高，不喝咖啡——這真的是個好習慣，Reid總攝入太多的□□——而且對待同事的态度沒有那麽拘束，大概是熟悉了不少。

Gideon滿意地想，就算Griffith不打算揭露他的秘密，那也沒關系了，誰沒有一點隐私呢？只要他能好好工作就行。

Griffith全然沒有注意到他剛剛被BAU的第二個老大贊賞了一番，雖然是默默的，他的眼睛正跟着檔案轉。

正如Garcia所言，這裏的電腦不發達，文件基本上都是書面的。這時候Reid天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惜他去犯罪現場做數學題去了。再天才，Reid也不可能會□□術。所以閱讀工作就被留給了Griffith。

Griffith将剛剛看完的資料放到左手邊。Hotch要求看過去十年裏的所有案件，找到和女性、白裙子等有關的案件。但是不得不說，收效甚微。誰沒事兒去記錄別人穿什麽裙子？他擡頭，把自己從白底黑字裏解放出來。不遠處Greenaway和警官在閑聊，希望能找到一些民間傳說——這些傳說總是有來源的，說不定會有一些蛛絲馬跡。而且在這樣的小地方，故事和謠言傳播速度比他們的網速還要快。

警局不大，警察也很少，只有五個。只有一個女警探，現在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和Hotch争執着。

“我不同意。”警探拒絕道，“你不知道這樣會給鎮上帶來多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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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ch看起來挺頭疼：“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女士。”

“我知道，我也理解。可是這樣做會引起恐慌的。”警探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們就要不要對群衆發布側寫而争執。Hotch希望能通過給嫌犯施加壓力來逼他露出馬腳，但是警探不同意。她認為那樣做會對一些人産生不好的影響。

“這個鎮子，她已經承受得夠多了。”女人的目光通過百葉窗望向警局外，那裏有一大片玉米田，“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殺人狂，戀屍癖，人人都在恐慌。側寫會有幫助，我知道，但是那也會給人們一個方向。人們已經開始互相懷疑了，如果你們的側寫誤導了他們……我們不能再承擔那樣的後果。”

Hotch當然知道。但是他們已經給不明人物施加了一定的壓力了，乘熱打鐵應該是最有效的方法。Hotch只好再度勸說：“女士，我們不會倉促地發表側寫的。我保證我們的側寫不會對群衆有煽動作用，同樣也不會誤導他們。”

“你敢保證沒有一點風險嗎？”警探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很抱歉，不能。可凡事都有風險。”

“可是我們真的不能再承擔一點的風險了。我知道那大概是最好辦法，但是……我們不能有如果。”警探疲憊地說，“謝謝你們，對不起，我還是不同意。”

“我知道您的擔憂，女士。可是您覺得是讓一個殺人犯在外而沒有人知道的風險高，還是人們恐慌但是有所提防的風險高？”Hotch平靜地問道，“我依然希望您可以認真再考慮一下，我們有最好的外交官，她可以減少引起恐慌的風險。并且發言稿可以給您過目，女士。”

他們還在拉鋸戰，并且局勢似乎開始向Hotch倒的時候，Greenaway套完了她所想要的信息，回到他們獨立的辦公位置。

“看什麽呢，Griffith？”

“沒什麽，我休息一下。”Griffith反應很快，“就是，你知道，這些文件太多了，我眼睛有點疼。”

“所以知道Reid的好了？”Greenaway笑着從Griffith右手邊那一沓厚厚的未讀文件裏取了一小份，“讓我來幫忙，怎麽樣？”

“嗯，謝謝，Elle。”Griffith露出真誠的笑容，“我——”

“啊嗯，謝我之前，你有電話。”Greenaway指着Griffith面前的手機，來電人那一欄寫着“Sally Nelson”。

“喔，抱歉。”Griffith很快地抓起手機，走到角落去接電話。

Greenaway緩緩地靠在轉椅上，打開面前的文件，卻一個字母也沒有讀進去。

Sally Nelson，Scott Nolson的女兒。至于Scott Nelson，那是高層，絕對有權利讓Griffith從法醫部調到行為分析小組。

Greenaway用食指輕輕摩擦着頁腳。

高層早就對BAU有意見，不管是開銷還是別的問題。只是BAU是很重要的部門，而且他們也是頂尖的精英小組，所以一直抱有懷疑觀察的态度，假如，他們派了間諜，希望從內部發現一些問題整垮BAU……

“Elle。”

Greenaway幾乎要跳起來去摸槍了。但是她的自制力很好地控制住了身體，而且，不過是Gideon叫了她一聲而已。

Greenaway笑了，希望能掩飾自己的失态：“怎麽了？”

Gideon摘掉了眼鏡。有人說Gideon帶上眼鏡比較像大學的教授，當他摘掉眼鏡，屬于犯罪側寫師的銳利就體現出來了。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将眼鏡腿折好，慢悠悠卻充滿壓迫感與歉意地說：“我們都知道你發生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它已經發生了。”

Greenaway抿住嘴唇，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好聽。

“我相信你的優秀，Elle，這也是我當初特別選你加入BAU的原因。你不能讓你的遭遇影響你，甚至改變你。”Gideon隐晦地說道。

有那麽一秒鐘，Greenaway的胸口騰起一團怒火。她知道她不該責怪他們，而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他們也不會怪她。畢竟，他們是一家人。

而現在，她的家人正在為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來質疑她的能力。

但是她什麽都不能說，她隐隐地察覺到自己的多疑，可是她不認為那會是什麽大問題。只是創傷後應激障礙而已，幹這一行的都會經歷過。大家都熬過來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所以Greenaway對當初選中自己，寄予厚望，卻沒能保護自己的老人微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我明白，我沒事。”

然後她低下頭，匆匆掃了兩眼報告，眉頭就擰在了一起：“Gideon，你來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