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活在活着的人的心裏,就是沒有死去。 ——坎貝爾

Griffith的臉色很憔悴。警員給他倒了一杯熱水,他沒喝,雙手握着杯子,好像冷極了的流浪者,借着好心店家的一杯白開暖和身子。

可是警局裏暖氣充足,連外套都不需要穿。

女警官第一次面對FBI探員,即使對方是受害者家屬,她心裏還是莫名緊張。更不用提隔壁辦公室虎視眈眈的探員們。

“Griffith先生,我很遺憾,但是我們需要問幾個問題。”女警官戳着筆記本,“如果你覺得不适,可以随時要求暫停。”

“我明白。”

“那,請問你最後一次見到老Griffith先生是什麽時候?”

“八年前,六月三十號。”Griffith回憶道,“我早上起床的時候,在床頭看到他留的紙條。因為前一天我睡的晚,第二天差不多中午才起來。他留言說要去找他的家人,我就沒去找他。”

“嗯,可是早在他出國的時候,他已經和妻子離婚了。”女警官小心翼翼地說,“而且第三年,他們家就生了一場大火,Griffith夫人和她兒子都沒能逃出來。”

Griffith一呆。

“所以你并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是嗎?”

“我……”Griffith舔了一下嘴唇,“我不知道,他的事一向不和我說,我對他的了解不多。”

“可是他是你繼父啊?”

“是,我是孤兒,小時候由他監護。”Griffith解釋道,“後來,我考到美國的大學,他就跟着我回來了。我們讨論過這個,同意在美國定居,他就跑了一些關系……”

女警官記下他的話:“你知道他當初為什麽出國嗎?”

Griffith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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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字條你還留着嗎?”

“還留着,在我公寓裏。我不住在這,需要的話我可以回去發一張傳真。”

“哦,好的。”女警官合上筆記本,“如果有需要我們會給你打電話的,你……”

“我可以知道他是怎麽去世的嗎?”Griffith問,“或者,我可以看一下他的屍體嗎?”

女警官遲疑着向隔壁遞了一個眼色。

“讓他去。”Gideon說。Reid皺着眉頭,不贊同地看着他。

“Griffith的特殊說不定能幫上忙,”Gideon并不多做解釋,“如果你們方便的話。”他後半句是對一旁的警探說的,警探對女警官打了個手勢,女警官溫柔的說:“當然可以,我先提醒一下,他的屍體……可能只剩下骨架了。畢竟五年過去……”

“五年?”Griffith挑眉,“可是他是八年前離開的。”

“對,我們會去查他的記錄,看看能不能從這三年挖出一些線索。”女警官收拾好東西,起身為Griffith開門。Griffith低聲道謝,出門就看見Reid端着一杯咖啡。

“法醫那邊還需要準備一下,你要不要喝點咖啡?”Reid把紙杯遞給他,“或者吃點面包?”

Griffith一點胃口都沒有,擺擺手:“不用了,我……”他話沒說完,Reid攤開手,掌心有一顆花生糖:“那,至少吃顆糖?你沒吃早飯。”

Griffith還想拒絕,可是Reid用那種天真又擔憂的眼神看着他,“不”就這麽卡在嘴裏,牙齒磨一磨就沒了。

他只好點頭。

然後Reid生怕他反悔似的,麻利地替他撕開包裝,服務周到地送到他嘴邊。Griffith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張口咬下。

Gideon心情複雜地看着這一幕,Rossi在旁邊火上澆油:“他們感情真好。”

感情好……

Gideon把這幾個字來回咂摸幾遍,覺得有點牙酸。

花生糖有點黏牙,Griffith腮幫子鼓鼓的,艱難而緩慢地蠕動着。他一邊吃,手習慣性地去摸手鏈,卻摸了個空。他愣了一下,不詳的預感推着腎上腺素一路飙升,無法言說的心悸像一道閃電擊中了他。

“我的手鏈……”Griffith喃喃道,一把推開Reid沖回辦公室。

Reid緊跟在他身後:“什麽?需要幫忙嗎?”

“手鏈。”Griffith簡短地說,“我手鏈不見了。”

Reid蹲下去和他一起找:“你還記得什麽時候丢的嗎?”

“下車的時候還在。”Griffith說,“我進警局之後就沒印象了。”

辦公室沒有什麽東西,因為是專門約談受害者家屬的,只有桌椅和櫃子。他們把辦公室翻了一遍,直到Gideon敲門叫Griffith去停屍房。

Griffith扶着桌子站起來:“嗯。”他還順手把地上的Reid拉了起來,安慰道:“算了,丢了就丢了。”

人都只剩下白骨,要這點舊物作念想,不是徒增傷悲嗎?

Gideon支走了法醫,又盯着和他們一起進來的Rossi。Rossi渾然不覺,坦蕩蕩地反問道:“怎麽了?”

Gideon指着門:“出去守着,別讓別人進來。”

Rossi點點頭,轉身催促Reid:“還不快去?”

Gideon嘆了口氣:“Dave,我說的是你。”

Rossi看着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我?”

“Dave。”Gideon警告道,“出去。”

Rossi蒙混不過關,拍了拍Griffith的肩,留下一個探究的眼神。

Griffith從未接觸過這樣的屍體,證據早已随着時間的流逝遺失,剩下的只有骨骼上的傷痕。有用的信息太少,他戴上手套,想仔細觀察,伸出的手卻僵在半空。

那是至親之人留給世界最後的東西,Griffith心痛的勁兒還沒過去,Reid能看出他指尖的顫抖。可是Gideon卻沒有出聲阻止,Griffith鼓起勇氣,拾起一塊肋骨。

“刀傷。”他顫抖着說,“多處刀傷,部分有愈合的痕跡。不,是大部分,有些已經愈合了。”他身形晃了一下,看見有些畸形的腿骨。

“他的腿……不是刀傷。”Griffith話沒說完,只覺得一陣劇痛從自己的腿上傳來,他面部扭曲,幾乎要站不住。

冷靜……疼痛是幻覺……幻覺……

Griffith拼命地眨着眼,想将自己與幻覺抽離。Reid立刻向前一步,Gideon出手攔了一下。

“再等等。”Gideon低聲道,“我知道分寸。”

Reid雙手握拳,最終還是沉默地退了回去。

他能感受到自己躺在床上,能看到一道陰影站在旁邊,像緘默的死亡。可是他太虛弱,沒有能力反抗——或者說不願反抗。冰冷的刀鋒亮出來的時候,他甚至閉上雙眼,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傷痕累累的信徒俯身親吻神像,所有的罪孽得到了救贖。

可是James有什麽罪呢?

Griffith打翻了桌上的器材,Gideon沖過去扶住他:“Griffith!看着我!”

青年人緩緩地擡起頭,眼神清明。

Gideon愣了一下,嘴角慢慢溢出一絲笑意。

“你做到了。”他緩慢地說,像第一次表揚學生的嚴厲教授,“做的好。”

Griffith醒過來不錯,身上卻沒什麽力氣。他借助Gideon的幫忙收拾了狼藉的場面,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

Gideon也不催他,Reid不敢說話,停屍房只有空調在“嗡嗡”響。

“Rossi先生,對嗎?”Griffith問,“他是James的朋友?我有些事想問問他。”

Hotch收到電話的時候,Garcia的聲音都在發抖:“那什麽,老大,是我。”

Hotch深深地嘆了口氣,預感假期又要戛然而止——這大概也是為什麽上頭批假批的那麽痛快。

“有什麽事?”

“沒事,不對,有事,當然有事。”Garcia說,“不是局裏的事,是有個案子。呃,你還記得Griffith有個養父嗎?”

Hotch皺眉:“記得,怎麽了?”

“你知道Gideon昨晚的飛機去了拉斯維加斯嗎?順便一提,Griffith和Reid也在那裏。”

Gideon也去了?

Hotch揉了揉額角:“Griffith出了什麽事?”

“他養父的遺體被發現了,是謀殺,Gideon過去跟進調查……不我沒有黑掉Gideon的手機!只是你們的去向需要向我報備,我剛才看到郵件。我只是過來通知一聲,因為Gideon出動了,我覺得事情不會簡單。JJ收到那邊的電話,正在協調。”

“嗯,Gideon有分寸。如果真的需要我們的幫助,他會直接給我打電話。”Hotch說,“你跟JJ說一聲,讓她幫忙争取一下參與辦案的權限,讓Gideon參加就好,Griffith需要避嫌。”

“好的。”

“還有,這事先保密,如果不出變故,就不要告訴an和Emily。”

Garcia點頭:“嗯,我明白。那我就不打擾你度假了,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Haley靠在門上,看着Hotch挂斷電話,走過來給自己一個吻。

“局裏的電話?”

“嗯,放心,我不走。”Hotch拿胡茬蹭妻子的臉。Haley被他幼稚的行徑逗笑了:“好了,你該刮胡子了。Jack睡着了,你的碗還沒洗呢。”

“洗碗,我是不是還有儲藏間沒有整理?”

“沒錯。”Haley獎勵他一個吻,然後推開男人,“加油幹活哦。”

Hotch看着她上樓,終于流露出一絲愧疚。

這個假期可能又放不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啦~會努力更新還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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