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霹靂

“我去找你公婆有點事兒要說。”闫母走近幾步, 看了眼江珮手裏的盤子和火燒。

董家和闫家現在可以說是水火不容, 闫母為何突然要見董家夫婦?但是人家要進去, 江珮也沒有攔着的道理, 便一起進了院門。

“娘,闫家嬸子來了。”江珮走進散發着暖黃燈光的正間。

正在竈前燒火的董母一愣,擡頭看去院子,盯着朦胧中的身影, 嘴角一撇, “走錯門了吧?”

闫母讪讪一笑,兩只手搓了搓,“做晚飯呢?”說着, 便站到了門前, 借着竈膛裏的火光看了看董母的臉色。

見闫母和董母小聲說着話,江珮便端着盤子進了東間,董卓正坐在炕上,手臂支着窗臺, 手裏夾了一根煙, 煙屑已經燒了一截。

“爹,我給您和娘買了花生米和幾個火燒。”江珮把盤子和火燒放在炕上,見董卓并不搭理,又道:“爹, 志兆說想問您查個日子,他這方面不懂。”

“那麽能耐,找我做什麽?”董卓終于磕了磕香煙上的煙屑, 咳了兩聲。

江珮把地上的飯桌搬到炕上,現在天冷了,董家的人也換到炕上吃飯了。

“志兆說,買家具什麽的要您來幫着看看,說是您認識城裏賣家具的,咱肯定不會吃虧。”江珮繼續道,“他說要買一個什麽進口的挂鐘?”

董卓直接掐滅了煙蒂,“買什麽進口的?咱國營做的不好?”

見董卓終于開口說話,江珮臉上笑笑,“我也是這麽說的,所以他就讓我過來問問您怎麽說。然後看爹您什麽時候有空,幫着問問家具的事。”

江珮的話讓董卓覺得自己是很重要的,家裏的任何打算都離不了他。昨天鬧得那樣,現在不懂,還不是跑過來問他這個老頭子?

“還有,爹說明年想在院子裏蓋間廂屋。”江珮乘勝開口,“志兆問,三車石頭夠不夠?”

這才是對老子應該有的态度。董卓咳了咳,坐直身子,“他怎麽不自己來說?說給你聽,你懂?”

江珮連忙搖搖頭,“我也不懂。志兆他現在去石場了,明天開工,先去看看。”她輕嘆了一口氣,“鴿子溝的那家石場是老兩開的,我看他有點故意針對志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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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一聽,當即眉頭一皺。老兩開石場不少人都知道了,可是他沒想到他會針對大兒子。說到惹上老兩,還得是小兒子那次。

“老老實實幹活,他們敢把咱怎麽樣?”董卓脾氣固執,但是不希望別人家欺負到自家頭上。

這樣看來,這倆父子的關系可以緩和一些。石場那邊的事兒多,江珮不希望董志兆還操心着家裏的,想着能幫幫他。

董卓開始想自己認識的同事,裏面有誰是有買家具門路的?

這時,董母進了東間,臉色極是難看,她看着坐在炕上想事情的男人,張了張嘴,始終出來的是一串嘆息。

倒是跟在董母後面的闫母,對着炕上叫了聲,“董家兄弟,進來跟你要碗茶水喝。”

一聽這聲音,董卓直接瞅向來人,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他自恃董家向來本分做人,最是看不起闫家這樣不守規矩,名聲難聽的人家。

“家裏茶葉沒了。”董卓不給闫母好臉色,轉而又看去自己的婆娘,責怪她怎麽把這人給領來家裏了?

董母有苦說不出,一臉的為難,手裏抓着圍裙的邊。說起闫家,她可比董卓厭惡多了,她自來愛惜名聲,可是現在……

江珮看了看三人,自己走到正間,坐在竈臺前,幫着繼續燒火。東間傳來說話聲,那是闫母小聲說着。

“胡說什麽!”董卓一聲暴怒,拳頭狠狠地捶在飯桌上,幾乎将炕震翻,“你少來誣賴我們家!”

闫母臉上的神情暗了暗,“兄弟,這種話我會亂說?我不管我家玉花的名聲了?”

“你們家的女人還有名聲?”董卓氣得笑的難看,“你進了下村的地界打聽打聽,誰家不知道你們闫家門裏的女人?”

一聽這話,闫母也不客氣了。她當然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做過那些事兒,但是被人就這樣直接說出來,她自是不承認。

“事到如今,您家也別不想承認,反正玉花肚子裏有了,就是你闫家的孫子。”闫母半眯着眼睛,一臉刻薄相,“你闫家好,做人厚道,那倒是認啊!”

“你說是就是?誰知道你閨女是和誰……”畢竟是個大男人,董卓有些話也不好直罵,“現在跑來誣賴我家志聞?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志聞他不可能幹出這種事!”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不是我說您護着兒子,你要是不信,就叫志聞出來當面問問。”闫母既然敢踏進董家的門兒,就沒有退的道理。

董卓看去自己的婆娘,雙目滿是怒火,“人呢給我叫過來!”

董母看看二人,現在這種情況她哪敢讓兒子露面?自然是不要回家的好。

“我看兄弟你還是不清楚。”闫母也不客氣,自己坐在炕沿上,看樣子也是氣得很,“是你家兒子強了我家閨女,我們沒去鎮上報案,已經是給你家留了顏面了,畢竟一個村子的,真撕破了臉,誰好看?”

董卓雙手攥成拳,他才不信自己的小兒子會去招惹闫玉花。闫玉花那是什麽?只要是男人就可以勾搭的,況且小兒子才不到十七,怎麽可能。

闫母說的不急不慢,胸有成竹,反正就是将剛才和董母說的再講一遍,“一個月前,我家玉花去鴿子溝她姥爺家,一晚上都沒回來,我還尋思是跟着她表妹一起住下了。”

一聲長嘆,闫母一臉不争氣的罵着,“那死丫頭第二天回來就一直不說話,我還看着她偷偷抹淚兒,問她就說自己頭痛。到了今天我問她怎麽那日子怎麽還沒來,這才逼着她說了實情。”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炕上的董卓不可置信的看着闫母,“你胡說,我家志聞怎麽會去鴿子溝?他每晚都是在家的。”

“兄弟啊,這是我家玉花的名聲啊,我會胡說?”闫母作勢拭了拭眼角,“就是她往家走,經過你家石場的時候,說是有人從後面勒住了她,然後……”

“我苦命的玉花啊!”闫母嚎着嗓子,狠命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就不該讓你亂走,出了事誰會承認!”

站在炕下的董母一言不發,一個月前正是董志聞晚上留在石場,那日老大和胡慶去了下村交房子定金。可是誰會想到能出這種事?小兒子是貪玩,可是去招惹闫玉花……

董母猛然想起,那晚小兒子喝了不少酒,去石場前更是将剩下的酒壺底子直接提着去的。

董卓被哭嚎的闫母吵得腦袋發疼,他還是不信,想着讓自己婆娘把人攆出去,卻見董母低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恰在此刻,董志聞從外面回來了,對于家裏的事情他一無所知。

“嫂子。”董志聞站在門前叫了聲。

江珮連忙站起來,想示意董志聞小聲點兒。但是晚了,東間的闫母最先沖了過來,一把抓住董志聞,死死地不撒手。

董志聞一怔,眼神慌亂,急忙伸手想擺脫闫母的糾纏,腳下一滑,差點兩人一起跌倒。

“都進來!”董卓吼了一聲,就算他見慣了世面,可是面對這件事,心裏已然有些亂了分寸。

屋裏安靜了,每個人都低頭不語。董志聞站在角落裏,猶帶稚氣的臉上滿是無助慌亂。

“志聞吶,你說你怎麽能對玉花這樣?”闫母現在是緊咬着不撒口,“平常看你這孩子挺好的,怎麽就糊塗起來了?”

“我不知道!”董志聞用力的搖頭,他看去父母,又看去江珮,希望家裏人能幫他,“我就是在石場的屋裏睡了,我真不知道闫玉花是怎麽回事?”

闫母面色灰敗的嘆口氣,“事情已經出了,現在還是談談怎麽解決吧?”

“解決?有什麽解決的!”董卓怒氣沖沖的瞪向董志聞,“想進董家的門兒,別想!”

“誰稀罕嗎?”闫母冷笑一聲,三角眼一撇屋中衆人,“不是我家玉花攔着,我早就跑鎮子上報案了。你們家還能好生生的吃完飯?去牢裏吃吧!”

一聽坐牢,董志聞雙腿發軟,直接跪在父母面前,“爹,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沒出息的東西!”董卓看着淚流滿面的小兒子,恨鐵不成鋼的罵着,撈起窗臺上的煙灰缸就朝他扔過去。

一聲悶響,玻璃做的煙灰缸掉在地上,直接摔為兩半,煙蒂散了滿地。

董志聞捂着左側的額頭,一聲也不敢吭,低低的嗚咽,任由鮮血淌了滿臉,繼而滴到衣裳上。

江珮見狀,忙找了毛巾給董志聞按住傷口,他現在滿臉是血,也不知道傷沒傷到眼睛?

“行了,不打擾你們一家吃飯了。”目的已經達到,闫母沒了剛進門時的客氣,自己起身拽了拽衣襟,“誰知道以後還能不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嫂子……”董母見闫母要走,邁了一步,眼神看去自己的男人,“他爹,你說話呀?”

“說什麽?”董卓不肯認輸,就算已經看出來自己的小兒子惹了禍,可他要是認了,以後還有什麽臉在村裏見人?

闫母也不急,看着這一家人,想着前些日子被董志兆打的兒子,心裏有了一種暢快。

這時,蘇巧慌慌張張的跑進董家,來不及喘口氣,就抓着闫母的手臂往外拉,“娘,快回去看看吧,玉花喝藥了,已經不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吧,老爺子,好好地兒子和兒媳你不珍惜,叫你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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