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開朗

“叫五爹和大爹過去看看吧, 這種事沒辦法,只能長輩過去, 有些話也好說。”董志兆道, 董五爹的人緣好, 人又會說道, 眼神兒精;董大爹好歹是村委裏的, 有什麽事可以拿主意。

董卓現在只能低頭抽悶煙,自己這個心裏最疼的小兒子,沒想到給他惹了一個這麽大的禍,以後傳開,頂替的事是沒有指望了,人家必定會以人品問題來說。

“他爹, 你要不要去他五爹家說說?”董母看着董卓,心急如焚,“這事兒趕緊的, 不能拖, 萬一闫玉花出了事兒,咱家志聞可真就被抓進去了。”

“我先去下村大爹家。”董志兆擡頭看着牆上的挂鐘,轉身到了正間,看着兩個吓得不敢說話的妹妹, “小月, 你明天還要上學,跟着你嫂子到老屋睡吧。”

“哥,你出去多穿一點兒。”董淑月依舊緊緊抓着董淑蓮的手臂。

董志兆嗯了聲, 轉而跟董淑蓮道:“幫着小聞洗洗,好好看着他。”

叮囑好家裏,董志兆拉着江珮到了門外,他伸手理了理她有些亂的頭發,聲音中帶着愧疚,“還要讓你來回跑,天這麽冷。”

江珮握上那只大手,上面猶帶着一絲血腥氣,他連洗手的功夫都沒有,“天黑,騎着車子慢點兒走。”

“我知道了,你回家等着。”董志兆應着,說完便急火火的消失在黑夜裏。

江珮嘆了口氣,董志兆今天在新屋忙活了一天,到現在連口晚飯還沒有吃。

董志聞被董家姐妹扶去了西間,他已經被董卓打得不能動彈,只要一動彈,嘴裏就哼唧個不停,“疼,姐,你輕點兒!”

董淑月不解氣,狠狠地在董志聞手臂上擰了一下,“你活該,如果你真敢把那不檢點的女人帶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董志聞“哎喲”一聲,卻不敢大聲,怕再惹到董卓,只能咬着牙咽下。“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記得喝了酒。”

“小小年紀的就學喝酒,好的不學!”董淑月又罵了聲,可是畢竟是弟弟,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董志兆走後,沒多大功夫,董五爹和董五娘就過來了。這件事可是麻煩事,當下董五爹也不耽擱,直接讓兒子大偉帶着去了醫院。

董卓的臉算是丢盡了,坐在炕上一只接着一只的抽煙,滿屋子煙霧缭繞,天冷不開窗,又沒辦法散出去,嗆得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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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長輩在東間商量,江珮帶着董淑月回了老屋。小姑娘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手裏攥着書包。

老屋的電燈打開,裏面還是以前的舊擺設,晚飯沒有做,所以屋裏很冷。

“你先去炕上寫作業。”江珮搬了小桌子到炕上,找了抹布又擦了擦桌面,“我去拿點兒柴回來,給你熱點兒飯,炕一會兒就暖和了。”

董淑月繃着小臉,面上的憂慮明顯。她伸手拽住江珮,“嫂子,咱家是不是亂了?”

江珮拍拍董淑月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你大哥不是去看了嗎?咱在家裏等着。”

董淑月乖巧的點點頭,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染上了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憂愁。

一直到深夜,前屋的燈一直亮着,江珮知道董家夫婦今晚是沒辦法睡了。她替睡在自己旁邊的董淑月掖了掖被子,自己起來披了件衣裳。

江珮摸着黑到了正間,董志兆已經出去好一會兒了,還沒有回來,她的心中不免擔憂。闫家的人都不是善茬,上次董志兆又把闫麻子教訓的很慘,她真怕董志兆出什麽事。

找了小凳子坐在竈前,竈膛裏還殘留着一點兒溫度。黑暗中,江珮嘆了一口氣,原來平常人就是經歷這樣的喜怒哀樂嗎?

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前屋那邊的狗叫了兩聲。坐在炕沿上的江珮跳到地上,踩着鞋子就往外跑,差點被門檻絆倒。

天邊已經泛青,冰冷的空氣襲來,讓江珮嬌嫩的臉頰驟然一縮。她吸了吸鼻子,裹緊了外衣,走到門口。這個時候她去前屋是不合時宜的,只能等。

門外的那棵大櫻桃樹只剩下灰色的樹幹,晨風已過,樹枝微搖,清冷。

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董家出來,江珮仔細的打量着,發現他沒有異樣,心中的重量才放下。

董志兆看到老屋門外站的纖細時,先是一愣,而後快跑過去,一把将人抱住,臉頰貼上她的,嘴裏不禁生氣的數落着:“這麽冷,你站在外面做什麽?你忘了上次發燒了?”

“我睡不着。”江珮的臉埋在董志兆的胸前,雙手環上精瘦的腰,她原來這麽在乎他,怕他被人傷害。

面對這樣的媳婦兒,董志兆哪還生得起氣來?只将人抱得更緊,像是要把她身上的寒氣都趕走,“以後不準這麽傻了。”

“嗯。”江珮低低的舒了一口氣,她這般眷戀這份安定,想賴在這人的懷裏,因為她知道,不管遇到什麽,董志兆都會替她遮擋。

松開懷裏人兒,董志兆看了眼屋裏,“小月還在睡着?”他邊說邊把自己身上的棉襖脫下來,披在江珮身上。

“昨晚上寫作業有些慢,睡得晚了些。”江珮感受着包裹住自己的溫暖,全是她心愛男人的氣息。

“進屋說吧。”董志兆輕輕打開屋門,拉着江珮去了西間。

“醫院那邊怎麽樣?”江珮問,一夜已經過去了,想必有些事情也清楚了。

董志兆搓搓手,拉着江珮坐在床板上,這間沒有火炕,實在冷得很。“闫玉花沒事,農藥沒有喝進去。只是……”

董志兆的猶豫讓江珮猜到了結果,“闫玉花真的懷孕了?”

“是,醫生親口說的。”董志兆嘆氣,“人還留在醫院裏,就是不醒。”

“不醒?”江珮問,闫玉花昨晚被送去醫院的時候可是清醒的,現在怎麽不醒?“其實闫家的話是否能信?”

“我和你想的一樣,這件事總是透着古怪。”董志兆皺眉,“就說當日志聞喝了酒,然後闫玉花怎麽就剛好經過?且不說小聞年少單薄,單從他醉酒還會有那麽大的氣力?那闫玉花就不會喊叫反抗?”

“只是現在闫家死活咬住就是志聞做的,要說當日之事,也就志聞和闫玉花知道。”江珮揉揉額頭,她一夜沒睡好,頭有些暈。

“這件事,我該跑的也跑了,該做的也做了。到頭來還是爹娘拿主意。”董志兆道,“我是不相信小聞能做出這種事。”

兩人坐了一會兒,外面已經亮了。董志兆看看泛進晨光的窗紙,站起來伸伸懶腰,“我一會兒還要去石場,今天開始上工了。”

“那前屋爹娘的事兒,咱這邊怎麽弄?”江珮問,董志兆現在有事業要忙,是真的不可能把全部心思放在董家。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不是咱倆能說得算的。”董志兆平靜的說着,他自然了解自己的父母,有些事他就是幫着家裏跑跑腿,至于決定,讓父母自己拿。

江珮也明白董志兆的意思,已經分家了,他們還是要過自己的日子。至于前屋,他們也不會去過多的摻和,萬一到最後,不是落到她和董志兆頭上。

簡單做了早飯,董志兆吃了便去了石場,臨走囑咐江珮,前屋父母的事千萬別多說話。

董淑月心事重重的吃了飯,背着書包去了學校。

前屋那邊,江珮過去看了看董志聞。昨天被董卓打的地方,現在全反出一大片的青色,受傷的額頭腫的老高,下面的眼睛只剩了一條縫。

見江珮進來,董志聞低低的叫了聲“嫂子”。似乎自己也覺得丢臉,閉着眼睛,身子側躺去一旁。

董淑蓮一直疼這個弟弟,現在臉上就差哭出來,心裏也實在是氣,這事兒怎麽就攤到自家頭上了?

東間,董五娘和董母一直在商量着,董卓要上班,早早地騎着自行車出了門,早飯氣得也沒吃。

江珮記着董志兆的話,在這邊不多說話。她提了暖瓶送去東間的炕上,看着一夜未睡的董母,好像蒼老了許多。

“那能怎麽辦?”董五娘發愁的嘆氣,“為了小聞,還不是要去走這一趟?萬一他家就去告了……”

董母一直低着頭,最終開口,“讓我想想,該捎着點兒什麽?”

“叫上四嫂一塊吧,她能說。”董五娘出着主意,“總放着也不是事兒。”

“你說我是造了什麽孽?要好了一輩子,卻攤上了這種事,我以後真的沒臉出去了。”董母的話語有氣無力。

董五娘沒開口,從江珮手裏接過水杯。心道還不是平日裏把小兒子慣得?小小年紀不上學,不幹活兒,學着喝酒抽煙,現在好,惹大禍了。倒是大侄子,一直都是穩妥的,連媳婦兒都是懂事的,不多話,不摻和,默默幫家裏幹活兒。她都能看清,老二家的怎麽就看不清?

收拾了一下,董母和董五娘出了門,看得出董母的臉色很不好看。她一直看不起闫家,現在卻要專門跑去醫院看闫玉花,想想就覺得心裏不順。可是有什麽辦法,人家現在攥住了小兒子的把柄。

董五爹家的兒子和閨女帶着兩個老人去了醫院。家裏,董淑蓮要照顧董志聞。

把前屋收拾幹淨,江珮回去老屋鎖了門,想去石場一趟。中午那邊的午飯,還要人去熱一下。

太陽已經升起來,并不熱烈的光芒灑遍石場,叮叮當當的鑿石聲在石場上空飄蕩,一派熱鬧忙碌。董志兆和一位石匠正在指着一塊石頭說着什麽。

看着這一切,江珮剛才在董家染上的陰郁心情此刻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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