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福星
“這是桔梗。”董志兆看着枯萎的枝葉,“看着好像不小了, 這都被你找到了?”
“不挖了, 手疼。”江珮拿着鐮刀站起來, 準備放棄。
“小福星,該是你的東西就別放棄。”董志兆接過江珮手裏的鐮刀, “我來挖出來,說不定還能做一盤菜。”
江珮搓搓手掌,自己到了石頭旁,墊着董志兆的衣裳坐着。她剛才都試過了,不容易,難道董志兆就能挖出來?
畢竟從小在這邊長大, 關于野外的一切, 董志兆都是有辦法的。他先把周圍的雜草處理了一下,然後一點點兒挖土,盡量不用鐮刀傷到桔梗。
日頭西斜, 山林裏染上一片橘色, 風不若剛才冷冽, 輕了很多。
功夫不顧有心人,董志兆在地上挖了不淺的一個坑, 終于将這棵桔梗完整的挖出,每處根須都是完美的。
“有點像人參。”江珮從董志兆手裏接過桔梗,像粗蠟燭那般粗細,足足盡半米長,就連頂上的枯枝葉都好好的。
“你找到的這棵有七個芽兒, 估計已經長了七年了。”董志兆拍拍手上的土,“老人們都說,這桔梗長到八個芽兒就會成參。”
“就差一年。”江珮掂了掂後裏的分量,“這個能做什麽?入藥?”
“回家給你炒着吃。”董志兆刮了江珮的鼻子,“炒肉很好吃的。”
手裏拿着這棵大大的桔梗,江珮心裏很有成就感的。她看看天色,催促道,“趕緊回去吧,淑蓮還在石場等着呢!”
董志兆嗯了聲,彎腰重新背上竹竿,往山下走,江珮跟在後面。
夕陽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從草叢裏飛起,呼啦啦的飛向遠處。
石場的工人們已經開始收工,将自己的工具裝進工具袋中,背着往家走;離得遠的,有的搭夥騎自行車。
董志兆直接推着小推車回了北山村,江珮則去了石場,想叫上董淑蓮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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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裏,董淑蓮已經将被子縫好,疊的板板正正的,推到炕腳放好。
“嫂子,你這是哪裏挖得?”董淑蓮看着江珮手裏的桔梗,她整天上山挖草藥,怎麽就沒看見有這麽大的?
“就山上,離着舊廟不遠的路邊上。”江珮道。
“我幹脆把這棵桔梗洗了吧,明天不是要來人嗎?可以炒一盤菜。”董淑蓮道,說着,便直接把桔梗外面的那層皮剝了,露出裏面的白色根肉。
屋裏有些暗了,江珮拉開了點燈,“要不明天再弄,咱倆先回去吧?”
“很快就好的。”董淑蓮手下不停,“嫂子,你燒一把火,用熱水焯一下。”
江珮聞言立即行動,在鍋裏添了一舀子水,點火燒開。董淑蓮将應撕成條的桔梗扔進鍋裏,用鍋鏟攪了攪,便撈了出來。
撈出來的桔梗再放進涼水裏浸涼,再多洗兩遍,去除苦味兒,然後裝進盤裏就行。
“滿滿一大盤啊!”江珮看着盤裏的白色桔梗條,沒想到一棵而已,就這麽出貨。
董淑蓮擦幹淨手,“嫂子,回家吧,爹娘應該也回來了。”
将小屋的門上了鎖,又看了看石場裏有沒有拉下的東西,姑嫂兩人才踏上了回村的路。此時,天邊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被黑暗慢慢吞噬。
從坡上看下去,北山村也亮起了零星的燈火,雖小卻溫暖,在召喚着忙碌一天的人趕緊回家。
老屋裏的燈沒有亮,門也是鎖着的,但是院子裏的竹竿證明董志兆已經回來了。江珮看看前屋,猜着人可能去了那裏。
江珮拿鑰匙開門,還沒有摸到鎖,就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膀。
“嫂子,娘說今晚都到前屋吃飯。”董淑月跳到江珮面前,兩根麻花辮子在肩膀上一晃。
“好,你先進來等等我,咱倆一塊走。”江珮開了鎖,走進屋裏開了燈。“你去東間小筐裏拿糖吃去。”
老屋沒有燒火,有些清冷,江珮掀開門簾,進了西間。走到床邊,上面放着一個紙箱,裏面還有兩斤蛋糕,過去新屋吃飯,就捎着吧。
“嫂子,你要捎着蛋糕?其實不用。”董淑月不像董淑蓮,在老屋這邊做什麽向來不客氣,想吃就吃,她嘴裏嚼了一塊花生糖,問着。
“我自己也吃不了,你大哥又不喜歡吃甜。”江珮提着蛋糕,“你早上走的早,沒工夫吃飯,吃個蛋糕也頂事兒。”
董淑月啧啧一聲,“嫂子,村裏的人知道你這麽說,恐怕都妒忌死了。”
江珮戳戳董淑月的額頭,笑出兩個梨渦,“什麽妒忌不妒忌的,就吃個蛋糕而已?”
“你不知道,村裏人有時候就會私底下亂傳,說你不像個正兒八經過日子的,整天穿的,吃的,都那麽好。”董淑月現在知道江珮的脾氣了,說話也不掖着,“她們說你遲早把家敗光了。”
“有這事兒?”江珮不是太在乎這些嚼舌根的話,可是畢竟聽了也有些不舒服,“願意說就讓她們說吧。”
“其實我都知道,她們就是自己的日子趕不上,所以心裏氣。”董淑月懂眼色的接過江珮手裏的蛋糕,“再說,我大哥就是能掙錢,怎麽了?有本事她們也掙呀!”
被董淑月古靈精怪的表情給逗笑了,江珮心裏的那絲陰郁沒了,“所以,這話娘也聽到了吧?”
董淑月看看江珮的臉色,思忖片刻,“其實也沒什麽,當初爹的時候,也是全村人都這樣氣的。”
“走吧,到前屋做飯。”江珮關了西間的燈。
人或許有時候會這樣吧,自己的日子過得好了,別人心裏不平衡,總會說一些酸溜溜的話。說到底她江珮有一個好男人,上進,而且無比的寵她。這些真不是眼紅就能有的。
前屋正間,董母在西間竈前燒火,董淑蓮摁着鍋臺在炒菜,屋裏蒸汽騰騰的,彌漫的一股菜香。
前幾次,全家人一起吃飯都不算美好,最後總是以争吵告終,今天不知道會怎麽樣?
“娘,嫂子給你的蛋糕。”董淑月向來會來事,整個董家她是最會做人的那個孩子。
董母擡臉看了眼,手裏的火棍挑了挑竈膛,“有什麽東西也不知道家裏留着點兒,這麽過日子可不行。”
“爹和淑月早上走的早,以後天短不一定來得及吃早飯,可以用蛋糕墊墊肚子。”江珮走到東間的竈臺,這邊應該是在煮地瓜。
“你把蝦醬弄一下,放進鍋裏蒸。”董母指着大方桌上的一個大瓷碗。
江珮嗯了聲,她看着半碗的蝦醬,将一旁的蔥花灑了進去,然後又倒了一些花生油,打上兩個雞蛋在上面,這些不用拿筷子攪拌,就直接放到鍋裏蒸就行。
董淑月在院子裏用快壺燒水,腳邊放着三把空暖瓶。
東間,董卓和董志兆說着話,大約說的是下村新屋的事兒,以及要定的家具之類。而董志聞留在新屋,并沒有回來。
經過前幾日家裏雞飛狗跳般的生活,現在的董家終于安靜些了。董卓似乎也知道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安寧,說話輕了很多。
晚飯收拾到大方桌上,一盆煮地瓜,紅瓤的甜黏,白瓤的面香,中間兩盤炖白菜,蒸雞蛋蝦醬,兩盤炖芋頭,簡單樸實的農家飯食。
“吃吧。”好似很久沒有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了,董卓拾起筷子示意了聲。
剩下的人在等着董卓動了筷子之後,才開始吃飯,也都明白吃飯的習慣,少說話。
已經過了一天,董母早上梳的妥帖的頭發,現在已經有些毛糙,她身上一件灰色的褂子,伸手指着牆角飯櫥那裏。
“我跟你爹從下村回來後,你爹殺了一只雞。”董母道,“明天石場裏有領導過來看,也要做幾個菜。”
董志兆和江珮看去飯櫥那邊,地上一個搪瓷盆,裏面有一只脫了毛的雞。兩只雞爪子伸到盆外面,碰到了牆上。
“這雞還下着蛋,怎麽就殺了?”董志兆開口問道。
“天冷了,這雞也不下力了,整天還吃一大包食。”董母剝着地瓜皮,她喜歡吃紅壤的,地瓜的汁液流到了她的手上,“你們也是,什麽事情都不知道提前打算。”
“娘,這雞怎麽做?”江珮瞅了一眼搪瓷盆,剛想着剁這只雞就聽吓人的。
“明天吧,就叫淑蓮幫着做飯吧!”董母看看細皮嫩肉的江珮,想着關鍵時候還是讓自己的閨女上吧,“你一會兒捎着點兒幹松菇,回去用水跑發,明天用來炖雞。”
江珮嗯了聲,現在到底是有些變化了。自從分家以後,董家夫婦終于開始幫大兒子謀劃什麽了。
董卓在一旁也問着,問明天回來幾個人,千萬不要怠慢之類。
董志兆說,本來是想讓董卓一起過去的,但是因為橡膠廠不能再拉工,就說叫了董家大爹和五爹過去。
這一頓飯到底是安安靜靜吃完的,看起來董卓的心情也不錯,吃完飯下了一壺茶。父子倆繼續說着新屋的事兒。
正間,江珮和董淑蓮刷着碗筷,董淑月去了裏間寫作業。董母坐在方桌旁,在蛇皮袋子裏撿松菇,把差不多的放在一旁的筐裏。
江珮收拾完,提了暖瓶送到東間炕上。
“八點多了,你還是趕緊去石場吧。”董卓看着牆上的挂鐘,催促着董志兆,“石場小屋沒有方桌,先把家裏的這個搬過去用。”
董志兆看着走進來的江珮,燈光暖暖的灑在她的臉上,甜美奪目,當下有些晃了心神,“那邊沒什麽事兒,明早上過去也行。”
這麽冷的天,石場的小屋更冷,還不如在家抱着小媳婦兒。董志兆對于兩邊的取舍,目的是明确的。
可是董卓顯然不這麽覺得,他認為今晚很重要,“你就不怕人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使壞?趁着晚上沒人,去你的石場裏搗亂,你能知道?事後也沒辦法查出。”
董志兆垂下眼簾,收回了對江珮的旖/旎,他知道爹說的對。自己和療養院談生意的事,鴿子溝老兩那邊也肯定是知道的,所以晚上的确應該去石場。
“要不我跟你一塊兒過去,你扛着方桌,我拿兩把凳子。”董卓又道,轉頭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現在就走吧。”
“爹,明天再弄吧。”董志兆道,天黑不好走,董卓還要再從石場過來。
先不說董卓的脾氣,就說人,的确是個勤快的。這時,他已經下了炕,在抽屜裏找了一個手電筒,試了試,“走吧!”
董母知道董卓的脾氣,所以也沒有阻攔,只叮囑了天黑小心。
董家這邊已經收拾好了,江珮和董淑蓮一起回了老屋。董志兆不放心江珮自己一個人住,一般會叫自己的妹妹過來和她作伴。
老屋裏很冷,炕上更是冰冰涼的。董淑蓮拿了柴燒火,在鍋裏添了幾舀子清水,一會兒兩人可以清洗一下。
江珮在炕上鋪好被褥,把熱乎的炕頭留給了董淑蓮。
董家現在終于安靜了,每個人心裏也都有了自己的變化,但是相同的都是希望越來越好。
第二日一大早,天氣較昨天又涼了些,院中還有些朦胧,大棗樹的枝桠一動不動,似乎已經被凍住。
董淑蓮去了前屋做早飯,江珮也在老屋這邊做飯,等董志兆回來。
飯還沒有做完,董志兆便從外面回來了,他推門進來,帶着一股寒氣。他對着燒火的江珮笑了笑,反手将門關上。
“這麽早就回來……啊!”江珮驚呼一聲,還沒反應上來,已經被人打橫抱起,手裏的火棍無所适從。
“小點兒聲,不怕把人引家裏來?”董志兆涼涼的鼻間湊上江珮軟軟的腮頰。
“快放下來!”江珮嗔怪了一眼,可是在董志兆眼裏,這更像是一種邀請。
直接将人抱去暖呼呼的炕頭,董志兆毫不猶豫的将人制住,委屈巴巴的眼神,“媳婦兒,我昨晚自己一個人在小屋裏,差點兒凍死。”
江珮看到了董志兆眼底的笑意,故意哼了一聲,“我才不管。”
“媳婦兒好狠的心。”董志兆貌似受傷一般,“我這麽冷,替我暖一暖?”
“你起來。”江珮推着身上的人,小小的力氣無法撼動分毫,“竈裏還燒着火呢!”
“不管。”董志兆的頭低下,手撫上那頭軟軟的頭發,似乎又長了許多,足夠将他纏得緊緊地。
“你……”望着逐漸放大臉,身上的變化,江珮有些羞惱。真是的,大清早的就亂來,他就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唔……”火熱的唇瓣相交,董志兆封住了江珮想出口的話語,輕輕的碾磨,唇角的一切盡被吞噬。
身下的炕頭溫暖,竈裏的火還在燒着,發出噼啪的聲音。
屋裏那麽靜,靜得只能聽見急促的呼吸,以及女兒家嬌生的哼吟。
直到那小小的人兒再沒了力氣,董志兆才放過她。看着她潋滟的月牙眼,尤帶着未散去的嬌羞,以及那紅的不像話的軟唇。
他細長的手指尤帶着涼意,輕輕描畫江珮的唇角,意猶未盡,眼中滿滿眷戀,“先記着,下次我讨回來。”
江珮腦子亂了套,聞言傻傻的問了句:“讨什麽?”問完之後才後知後覺,臉紅的更加厲害。
撫上那有些燙的臉頰,董志兆如此癡迷,他不禁開口:“你是誰?為什麽這麽好?這麽容易害羞?”
他明明擁有她,可是又好像看不清她,他的眼裏心裏全是她,她是否也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小白和小花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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