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抓住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在寂靜的深夜,驚醒了隔壁家的狗,它叫個不停。
炕上的董淑蓮連忙坐起來,緊張的看着窗口處, 手下抓着被子, 小聲問道:“嫂子,誰在外面?”
江珮也已驚醒, 仔細辨別着外面的聲音, “誰?”
“嫂子,我是志聞!”門外的人忙道,“石場那邊出事了!”
心中一驚, 江珮想抓衣服的手抖了起來。石場是董志兆在那邊,這麽晚了, 董志聞跑過來, 莫不是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心裏越發的慌亂, 江珮坐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怕自己問的話, 會得到可怕的消息。
“怎麽了?”董淑蓮問道, 連忙拿起衣服穿好, “大哥有沒有事兒?”
“大哥他……”董志聞支支吾吾的, “他上山了。”
“上山?”江珮覺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再不管別的, 撈起衣裳套在身上。她要去看看,她不要董志兆有事。沒了他,她怎麽辦?
董淑蓮開了老屋的門, 一把抓住董志聞,聲音顫抖着問道:“大哥怎麽了?你快說!”
董志聞頭上是蓬亂的頭發,看了眼沖出來的江珮,小聲道:“晚上,大哥其實是自己一個人去的石場,我并沒有去。”
聽到這話,江珮頭一暈,手連忙扶着牆。
“我也不知道,是剛才幾個警察過來村裏,說看見了闫麻子。”董志聞繼續道,“就說是從大哥石場裏逃了出來。”
“闫麻子跑去石場了?”董淑蓮又問,“他是不是對大哥做了什麽?”
“我就知道這些,過來看你們有沒有事兒。”董志聞道,“我要去石場看看,幫着去找大哥。”
說完,董志聞打開手電筒,準備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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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江珮叫了聲,“我也去!”
董淑蓮一把拉住江珮,“嫂子,還是在家裏等着吧,去石場還要走一段路,天黑危險。”
拂去胳膊上的手,江珮心裏已經決定,她要去石場,她現在怎麽能靜心的等在家裏?
夜風中,寒意徹骨,稀拉拉的幾顆星辰嵌在夜幕上,吝啬着發出一點光芒。
江珮随手套上了一件厚襖,有些頭重腳輕的邁出門去,甚至忘了帶上衣帽,她亂了,慌了,害怕了。
小路上靜谧,枯草在夜色中瑟瑟發抖,似乎在等着被寒風折斷。
石場處,遠遠地就看見幾道燈光,那是手電筒發出的。犬吠回蕩在石場間,那根拴着它的鐵鏈發出冰冷的金屬摩擦聲。
“是大爹!”董志聞看着石場中站的幾個人,認出了自己的大伯。
江珮早已經邁開步子跑過去,她的嘴唇發着抖,“大爹,志兆呢?”
董大爹皺眉,跟一旁的老警察說了聲,就帶着江珮走到一旁,嘆了一聲,“大晚上的,你跑過來幹什麽?添亂嗎?”
“我怎麽能不來?”江珮忙道,心裏急得不行,“你快說說,怎麽了?”
“回屋去說吧!”董大爹道,“我跟人家說說,你去屋裏等着。”
看了眼黑暗中的小屋,靜靜的立在那裏,淡淡的燈光。
董志聞蹲在小屋前,手下撫摸着黑狗,有些可憐的看着它流血的頭。
黑狗看見家主人,有些委屈的哼哼着,狗尾巴搖着。
“肯定是闫麻子打的!”董志聞恨恨的道,手掌摸着黑狗的頭,“這狗命大才沒被打死。”
江珮看着黑狗,她不敢想剛才的兇險。闫麻子是不是想先把狗處理了,然後再對付董志兆……
小屋的門開着,地上全是碎玻璃,是闫麻子破門的時候弄的吧?
江珮走進屋去,到處一片淩亂,就連門簾也已經撕扯下來,頹廢的挂在一旁。被子上一灘殷紅,在暖黃的燈光下,那麽刺眼。
是血!江珮往後退了兩步,她知道闫麻子身上有刀,那這血是……她不敢想,轉身走到外間,看着外面起伏的山巒。
“我要上山!”董志聞雙全攥着,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憤怒,對于闫家,他心裏的氣一直沒消。“我要去幫大哥!”
江珮現在心裏慌,分寸有些亂,只能看着董志聞拿着手電筒,往夜色裏沖。
“去哪兒!”董大爹吼了一聲,一把拽住董志聞,“填什麽亂,給我好好呆着!”
“大爹,我哥上了山,現在很危險,我要去幫他!”董志聞道,上來一股蠻勁兒,想掙脫。
“山上有警察,和村裏的聯防,不用你!”董大爹大了聲音,“你回屋收拾掃掃!”
董志聞無法,耷拉着頭,不甘心的走回屋去。到小間裏,把髒了的被褥卷了起來,放到院子裏,又拿着笤帚,打掃地上的玻璃碴子。
“志兆媳婦兒,到裏面說吧。”董大爹摘了自己的帽子,摸了一把被壓平的頭發,燈光下,他的皺紋很深。
江珮忙跟着走進小間,這裏和外面一樣冷,炕上還殘留着一點兒溫度。
“這件事兒,我也是晚上才知道的。”董大爹坐到炕沿上,拿着自己的煙鬥,伸進煙袋裏去裝煙,“今天晚上是一次行動。”
“行動?”江珮問。
“對,之前志兆和局裏的同志是商量好了的,為了抓住闫麻子。”董大爹嘴裏銜着煙鬥,劃了火柴點上。“咱都不知道,應該是怕咱們擔心;當然,人家警察那邊也要保密的。”
“你是說,今天晚上就是一個套?引闫麻子自投羅網?”江珮又問,也就是說董志兆拿着自己作餌!
董大爹抽了口煙鬥,屋裏起了一團煙霧,“闫麻子老是躲着,對村裏來說是危險的;還有,也怕他跑出去,到了外地,再也抓不着。”
“志兆他怎麽樣了?”江珮現在只記得被子上的那灘血跡,那樣的觸目驚心。
“哎,百密一疏!”董大爹嘆息,“本想着,闫麻子進了屋,來個甕中捉鼈,可是黑狗的鏈子開了,當場就去撲闫麻子,結果他就這麽又跑了!”
“跑了,那被子上的血?”江珮心中越發疑惑。
“狗咬着闫麻子的腿不松口,他打了狗就想跑。一個同志撲上去攔他,結果被闫麻子手裏的刀刺傷了!”董大爹放下煙鬥,“腿上的口子老深,流了不少血,剛在你來之前,送去醫院了。”
這就是說董志兆沒受傷!江珮還是不放心,這現在人又跑去了山上,黑燈瞎火的。
“不用擔心了,人家同志帶着警犬過來了,那闫麻子被狗咬了,也跑不遠!”董大爹篤定的說,“盡快把這個禍害除了,要不然雪化了,他真就跑了。”
原來這突如其來的大雪把闫麻子困在山上,等雪化了,他說不定就會逃走,所以走之前他會報仇。作為和他有過節的董志兆,他肯定不會放過。
因此,石場小屋,周圍沒有人煙,只有董志兆一個人時,闫麻子就會找機會下手……
想想這些就覺得腿腳發軟,江珮心中埋怨,董志兆就不怕出個萬一?
“人家局裏同志說了,志兆這次為民除害,将來會送錦旗過來。”董大爹又道,“這對村裏來說,可是一件光榮的事兒,咱家出了英雄。”
江珮可不管什麽英雄不英雄,她只知道自己希望董志兆平安,然後自己跟着他一生一世。
“反正這次闫麻子是跑不了了。”董大爹磕掉了煙鬥裏的煙灰,收了起來,“回家去吧,這邊玻璃也砸了,冷得慌。”
“我再等等吧。”江珮現在不想回去,始終提着一顆心。
董大爹沒再說什麽,他也知道山上的情況複雜,但是畢竟還是要說一些寬慰的話。他站起來走了出去,想叫外面的警察進來坐坐。
石場裏又開來了兩輛車,一輛偏三摩托車。大冬天的深夜,寒冷而緊張。
董志聞一直站在小屋外,看着通往山上的路,這條路他走了無數次,如今希望自己的大哥安全回來。
“爹娘那裏知道嗎?”江珮問。
“有個警察留在家裏,說是防着闫麻子狗急跳牆,逃進村裏。”董志聞回道。
望去東面,天邊出現了一絲白,已經快到清晨了。山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就算是董大爹口裏所說的警犬,也不見叫喚一聲。
“冷了,嫂子,你進屋吧!”董志聞勸道,他現在終于體會到一點兒家人擔心他的心情了。
正說着,山路上跑下一個人,老遠的對着這邊喊道:“快,人抓到了!”
這一聲喊,所有等候的人都起了精神,紛紛朝着山上跑過去。江珮和董志聞也想過去,被董大爹攔住了,說是別妨礙人家。
漸漸朦胧的天色,靜谧的山林,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伴随着有力的呵斥聲。
“嫂子,回來了!”董志兆指着走下山的那群人。
江珮在人群中尋找着董志兆的身影,她早已熟悉他的一切,所以自信一眼就能找到他。可是人群中沒有她期盼的身影。
闫麻子已經不成人樣,他被人從後面押着,身子勾勾着往前走,頂着一頭蓬亂的頭發,身上只穿着單薄的衣衫,劃破的不成樣子,至于外衣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走!”一名警察不客氣的往前推了闫麻子,讓他加快腳步。
闫麻子一個趔趄,不由擡起一張臉,滿是血污。應該是被揍得不輕,臉腫的像豬頭。
江珮就站在旁邊,借着微微的晨光,看着狼狽的闫麻子。她忍不住就沖上去拍打,想到他要置董志兆于死地,她就恨不得撕了他!
“混蛋!”江珮的手狠狠地落在闫麻子的頭頂,“你把他怎麽了!”
闫麻子現在沒有任何招架之力,被江珮打得眼前發黑,額頭的血糊進眼睛裏,嘴裏想出聲,只發出奇怪的嗚嗚聲。
“同志,請克制!”一名警察上前,多少做了下樣子。對于闫麻子,這種人不值得可憐。
江珮拉住警察,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董志兆呢?”
警察一愣,看看山路,“他不是在那兒嗎?”
婆娑的眼淚迷糊了雙眼,江珮紅着鼻頭,看着山路。微微晨曦,水霧一片,她擡起袖子擦幹眼睛,看着往這邊走來的兩個人。
董志兆跑了過來,什麽也沒管,當着衆人就抱住了江珮,他的聲音帶着深深地愧疚與自責:“傻瓜,這麽冷,怎麽不在家呆着?”
江珮哭的厲害,剛才所有的擔心與害怕,此時全化作了淚水。她就怕現在是假象,雙手用力的抱住董志兆,嘤嘤哭泣。
在場的人都能明白這種情緒,也就留了一對小夫妻在這兒,紛紛去做自己的事。
董大爹是老腦筋的長輩,覺得董志兆這麽做實在不成體統,但是不是自己的兒子,也不好去管,就支使着董志聞去幫警察和聯防。
懷中的人哭個不停,任董志兆怎麽拍打她的肩膀,她就是不聽,讓他心中更加疼惜。原來她也是這般在乎自己,剛才她該有多擔心?她如此依賴他,沒有他在身邊,她多無助?
“小哭包!”董志兆揉揉江珮的後腦,“人家都看着呢?”
“你……還說……”江珮抽泣,有些緩不過氣,“你知道多危險?”
“我知道。”董志兆嘆了一氣,“可是我更擔心他會傷害你。相對于我,對付你,闫麻子是不是更好下手?”
江珮故意在董志兆的身上一蹭,眼淚全抹在他的胸前,“那你都不說!”
“別氣了。”董志兆抱着江珮晃晃,“人家局子裏的同志讓保密來着,我能說?說出來,闫麻子還抓得到?”
“那也不一定非要你來呀!”江珮這次就是不想輕易過了此事,她覺得是不是自己以前太好說話了?
“那叫誰?”董志兆問,語氣輕和,“老兩?他肯定不會露面;蘇巧?警察找過她,她死活不出面。”
“到底是夫妻,他們兩人怎麽會走到這一步?”江珮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緊緊勒着董志兆,遂松了松手臂。
“要不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董志兆道,“再說了,有你這個小福星在,我會有什麽事兒?”
“你以後不準給我隐瞞什麽!”江珮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堅決。
“是,我以後唯媳婦兒的命是從,可好?”董志兆在江珮的額上,落下一吻,“乖,別哭了。”
“你以為我想哭?”江珮紅着眼睛,粉拳錘了董志兆一下。
“對,以後我再讓你哭,你就打我出氣。”董志兆握着江珮的手,作勢往自己的臉上打。
忙抽回手,江珮嘟嘴,瞪了眼董志兆。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董志兆笑着,想去拉江珮的手。
江珮吸了吸鼻子,手指揉了揉眼睛,“我不會打你,但是你再讓我哭,你就自己住在這邊小屋,別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走。
“別呀!”董志兆哀嚎一聲,兩步追上江珮,“你太狠心了,忍心把我自己扔在這小冷屋裏?”
“你可以生爐子!”江珮不看董志兆,繼續往前走。
“不行,我不要爐子。”董志兆搖頭,又試着去拉江珮的手,“我要媳婦兒。”
江珮把手躲開,“別拉拉扯扯的,讓人看了不好。”
“我再不敢了。”董志兆一旁讨饒,賴皮的去摟江珮的細腰,“媳婦兒,別不理我。”
拍了一下腰間的手,江珮的目光落去了前面。闫麻子被上了铐子,押進了車裏,車子發動,沿着土路開了下去。
“他抓起來了。”江珮喃喃道。
“抓起拉了。”董志兆如願摟上細腰,找了自己最舒服的位置,将人帶向自己。“以後再不用提心吊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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