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時伊已經連續失眠一個禮拜了。

自從親眼證實了母親跟那男人的事之後，心裏總有塊兒石頭堵在那兒，喘氣都不怎麽順暢。

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她偷看了媽媽的手機，短信微信以及通話記錄，沒有一項能證明這兩人的清白。她從來不知道媽媽也會說情話，更不知道她還會用表情符號來表達害羞臉紅。

手機裏的內容很多，可她印象最深的居然那個代表着害羞的表情。

說實話她有些不知道怎麽跟母親相處了。作為女人，她不難理解她的空虛和寂寞。可作為女兒，她又不想去理解她的一切需求。

夜裏她又失眠了。

書看不進去，電影也入不了腦子。走到窗臺前，忽然發現今晚的天很亮，而且奇跡般的能看見幾顆星星。她忍不住記錄下來，然後分享了。

接着她收到一張任禮元發的照片，也認出了那是他屋子的景象。愣了愣之後，她覺得有必要回點兒什麽，可最後也只憋出個‘嗯’來。

然後他沒再發什麽，她也就轉移了注意力。

其實……這樣的兩個人原本可能會有點兒什麽。只是時間空間的限制，再加上性格的約束，到底還是沒能更進一步。

時伊不能昧着良心說不欣賞他這個人。可種種因素約束着她，也實在是很難跨出去。至于他……或許根本想不了這麽深吧。

這世上有很多種緣分，或深或淺，她跟任禮元或許就只是欠那麽一點兒什麽吧。

迷迷瞪瞪的睡了幾個小時。第二天雖然休息，時伊還是起了個大早。換作平時她會選擇呆在屋裏，哪怕就是躺着也要躺上一段時間。可這陣子在她沒找出跟母親相處模式的時候，只能沒種的選擇逃避。她真怕自己一沖動說出些這輩子都會後悔的話。

“出去啊？”陳英蘭一從房間出來就看見閨女準備出門，趕緊上前叫她。

“嗯，我有點兒事兒。不用給我做飯了。”

“不是休息嗎？晚上也不回來吃？”

“嗯。”

匆匆幾句話之後，時伊碰門出去。

前陣子約了今天去做體檢，打發時間外也順便檢查一下有什麽毛病沒有。

體檢的地方是家私人機構，她以前用的也是這家。前臺還是去年那個，圓臉帶笑的胖妹妹。一見她去就開始禮貌的招呼。

體檢是件挺奇妙的事兒，太空艙一樣的大機器，分分鐘把人體的各個器官看個透徹。那些隐形的所謂的經絡，脈絡，氣血一類的詞彙似乎壓根兒就不存在。

坐在休息廳裏，時伊邊看着最新一期的健康雜志，邊聽着隔壁沙發上兩位婦女同志閑談。從保養話題談到孩子的婚姻大事。其實人家聲音不大，只是她恰巧對她們談論的話題比較敏感罷了。

這天下所有的父母，大概都為自己的孩子操碎了心吧。

她突然很想念父親。想念那種說不出的寵愛。

長大是件很辛苦的事。尤其在沒有旁人陪伴的時候，其中的滋味總顯得更加難受。這幾年她過的不容易，雖然看着挺平穩，跟同年級的人比起來也算是不錯。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心裏某個地方空了。除了賺錢，似乎找不到更遠大的目标了。可至于賺了錢要幹嘛，她其實也不知道。環游世界？提不起精神。瘋狂購物？更是沒趣。替家人解憂？父親用不着，母親也不需要。

哎，那就存着吧，至少有了份所謂的安全感。

胡思亂想完，在時伊的耐性快用盡之後，門口突然進來了個熟面孔。

當她看着任禮元微蹙着眉頭推門而入的時候，腦子裏突然閃現中兩個字‘啊哈’。

任禮元也挺驚訝，擰在一塊兒眉毛，挑了上去。然後大步走到她旁邊，一屁股坐下之後，問她：“今天休息？”

“嗯。”

他點點頭，随即坐正身子，拿起旁邊的一本雜志，開始翻看。

“你備用鑰匙還在公司，我什麽時候給你？”工程結束後一直就沒機會見面，之前幾次電話他只說等他回去再說。

“你待會兒有事？”

“沒有。”

“那體檢完一塊兒去拿。”

“……”

時伊遲疑地點點頭，見他沒什麽異常也就坐正了身子，繼續看雜志。

伴随着兩位婦女同志偷窺的目光，時伊結束了候診。

體檢的過程很快，先進儀器一掃之後，醫生就開始在另一個房間裏開始講解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大的問題沒有，各個器官也很健康，就是骨密度有些小問題。

拿了報告和贈送的營養補充劑之後，時伊去大廳等任禮元。原本以為他比自己慢，誰知道一進去就看見他站在沙發前頭。也不知道是剛要坐，還是剛站起來。

“你查完了？”她驚訝地看着他。

“嗯。”

“怎麽樣？”

“健康。你呢？”

“骨密度有點兒低。”

“……”

任禮元表情有些怪，上下看了看她之後，說了句，“你得補鈣。”

時伊笑了。不知道是被他這句話，還是那副‘你這歲數不該啊’的表情逗樂了。

兩人心情都不錯，他沒開車，兩人坐進了她的車。一路上即使沒怎麽閑聊，氣氛卻挺輕松。

這時段車流量還不算特別多，開到事務所的時候，剛好天黑。

“你去吧，我車上等你。”任禮元停好車後，對時伊說。

“……行。”

時伊下了車，隔着玻璃瞧見他正看着自己，她愣了愣之後沒什麽表情的移開視線，走進公司。

拿了鑰匙，跟同事寒暄完，正要出去的時候，周楠武從辦公室出來了。

“你要走？”

“是啊。”

“正好，送我一程。”

“……”時伊挺尴尬，看着周楠武不知道該怎麽說。

“怎麽了？”

“……沒事。”

時伊走在前頭，覺得自己的步子有些飄。明明什麽事兒都沒有，怎麽跟心裏有鬼似的，隐隐覺得不妙。

“前面路口那家咖啡館，把我放那兒就行了。”周楠武跟在她身後說。

時伊嗯了一聲，瞧了瞧自己的車。

倆人一靠近，任禮元就看見了。他眉頭一皺，主動從駕駛位置走了出來。

周楠武驚訝的看着他，然後又看看時伊。

任禮元先說：“我來拿鑰匙。”

“……嗯。”周楠武點點頭，眼神閃爍。

倆人都有些不自在，氣氛很難好起來。

時伊心底嘆了口氣，說：“送他到前面的咖啡館。”

任禮元瞧了她一眼，點頭上車。

短短五分鐘的路，在乘車人各存心思的情況下，顯得十分漫長。不過到底還是到了。周楠武下車，任禮元重新把車開回主路上。

“鑰匙給你。”時伊從包裏掏出鑰匙給他。

任禮元瞥了一眼，抽了個空擋接住了。

車子繼續往前開，時伊的別扭感越來越重。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面對任禮元的時候已經沒了以前的那種坦蕩。

兩人沉默了半個小時，在時伊實在看不出他準備往哪兒開的時候。她說話了。

“這是要去哪兒啊？”

任禮元扭頭看她，一副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的表情。

“火鍋店。”

時伊皺眉，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直接說不餓，氣氛會立刻尴尬。可是就這麽去吃的話，又覺得老這麽一塊兒去吃飯算怎麽回事兒啊！之前是工作關系綁在一塊兒，順便去吃個飯也沒什麽。後來她覺得好像能跟他做個朋友，而朋友間吃頓飯也沒什麽。可後來他……哎。

最近不知道怎麽搞的，他老弄得她不自在。

“不想吃火鍋？”他側頭看她。

時伊也扭頭看着他，試圖從他眼睛裏讀出些什麽。男人那種帶着好感的讨好眼神，她不陌生。可她很确定自己并沒有從他眼睛裏看到這種情緒。或許這也是為什麽他讓她有些困擾的原因。

“不想吃？”他瞧着她的表情，覺出她走神了。

時伊搖搖頭，随即嘆氣。

任禮元擰眉，看着她白嫩的側臉，突然挺想念她笑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很感謝大家還在等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