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雨落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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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宮。

“茗兒，院中的那棵海棠樹開花了麽？”孟未晞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寂藍的天空，眼神遼遠蒼茫。

“回殿下，許是昨日氣候溫暖了些，今日都開了。”茗兒站在一旁笑着答道。

“扶着我去看看。”

“殿下，您的身體剛剛恢複一點，太醫也說您還不能吹風，不若下次看吧。”

“這一年海棠才開十幾天，為什麽要等到下次？茗兒，你去把披風取來，我要去院中看看。”

“是，殿下。”

茗兒攙扶着孟未晞走到院中。那株海棠花樹已經落落灑灑堆滿了白色的花朵，腳下也偶有幾朵海棠花瓣在風中打着旋兒。孟未晞用手托住墜落下來的一片花瓣，輕聲問茗兒：“好看麽？”

“好看。”茗兒答道。

“我曾經遇到過一位海棠花一般的女子。她的琴聲就像是沾水而過的蝴蝶，落在風聲裏輕薄透明。我聽她彈一曲《平湖秋月》，聽她和我講起靈蒼山千年的寂寞，也聽她告訴我怎樣愛着一位谪仙般的男子。我們一起墜過懸崖，在崖底一起曬太陽，唱戲文，讨論書法繪畫，幻想着以後會有怎樣一個清平祥和的天下。她為了我，不，為了自己的使命，一次一次救我于生死關頭，那時候我放心地把整條命交給她，而她也用生命在保護我。有個詞叫相濡以沫，我覺得用它來形容我們生死同路的時光一點也不過分，可我用生命護她是因為愛，而她是因為命，僅僅是因為使命。茗兒你知道麽？我一點也不想她因為那些該死的使命一次一次犧牲自己，一次一次讓我有錯覺，讓我覺得她對我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也讓我一次一次狠狠提醒自己要去争，去搶。白露未晞，明明是那麽相稱的名字，命運卻是如此南轅北轍。”孟未晞的笑容如同日薄西山，滿目瘡痍。

“殿下……”茗兒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望着他再次泛了一抹黃連般的笑意。

“這一次，她又救了我，對不對？”孟未晞回過頭來看着茗兒說道。

“殿下，微臣看得出來，李姑娘對您并不完全出于使命。”

“呵，你不會懂的……”

“殿下，微臣全部看在眼裏，那天晚上李姑娘為了解您體內的劇毒，甚至不惜用換血的方式。縱使她是神族仙骨，這劇毒蝕骨之感也會讓她受盡折磨。難道這也是為了使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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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換血？”

“是，換血。殿下所中之毒名為‘鴉殺’，此毒毒性猛烈，就連雪域靈芝也不能保住性命，李姑娘為了救您，不得不用了這樣一個冒險的方法。”

“她現在在何處？”孟未晞抓緊茗兒的袖子，眼裏的悲傷快要滿溢出來。

“微臣不知道，李姑娘離開之時并沒有說。”

“我要去找她。”孟未晞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殿下不可以。李姑娘犧牲了這麽多才換來了您的的性命，殿下怎可如此辜負她的一番心意？更何況，李姑娘現在身中劇毒，需要獨自将毒排出，定然是不會讓人知道的。”

“我是一定要找到她的。”孟未晞并未停下腳步。

“殿下，您這又是何苦？”

“我不可以讓她一個人，不可以。”孟未晞徐徐向前走着，風漸漸起了，他身上的披風被風灌得獵獵作響。

“李白露，你究竟要我欠你多少才甘心？不能用愛來還，不能用命來還，我這一生最珍貴的都不能給你，那我該怎麽辦呢？我要拿什麽來證明我愛你？我又該做什麽來逼迫自己放下你？”孟未晞的淚在風中破碎，輕聲說出的這些話也變成風中的嗚咽，散到了雲層之上的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