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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欄遠望，景致怡人，大千心思不在，眉心緊蹙，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最開始魚兒魂魄消散，她只當是無良道人所為，意在讓魚兒無法投胎轉世，而後又見了司書，同樣魂魄微微。微嘆一聲，大千暗想：也不知還有多少人遭難？

“大千姑娘。”

清朗的聲音響在身側，大千微微垂首：“前輩。”

靳麒輕聲：“卿兒怎麽樣？”

将自己看到的情況如實相告，大千稍頓：“前輩你怎麽看？”

靳麒悠悠道：“我聽姜蕊說，明日要将謀害了多條人命的邪祟執以火刑。”

這邪祟自然指的是卿兒。

大千急道：“怎麽能這麽妄下判斷，不行，我要去找姜小姐。”

剛邁出步子，大千突想起一事，神色懊惱：“姜小姐最近好像不太喜歡我。”餘光去瞥靳麒，可憐兮兮仰起小臉：“前輩，要不你跟我一塊去，幫我說幾句好話吧？”

靳麒啞然失笑，心下暗道：這小道姑沒旁的本事，倒是識些眼色，會求人。

大千續道：“前輩，救人一命對你修為功德都有裨益，功能無量，定能早登極樂。”

她不太會說漂亮話，笨舌笨嘴的，絞盡腦汁也只想到這麽幾句，暗恨自己平日讀書不努力的同時也希望靳麒能看在同是修道者的份上，大發慈悲心。

那一雙眸本就澄淨無雙，如水如鏡，動人之極，此時滿含懇求與期待的看着自己，靳麒心中一動，脫口應道：“好。”

出口便有幾分後悔，卻看少女眸中倏然一亮，明明白晝，卻如黑暗中倏然點燃的篝火，明亮驚人。

少女歡呼道：“前輩答應啦！”

怎也生不出拒絕的話，靳麒頓道：“你可想好了如何跟姜小姐說？”

大千猶豫了一下：“我就說還沒有确定卿兒是邪祟，希望能再給我幾天？”

話說的連大千自己都覺底氣不足。

靳麒道：“那要是姜蕊問你，在這幾天時間裏卿兒逃了，或者又施妖法害人怎麽辦？”

大千想了會，期期艾艾答道：“應該不會的。”

“你對自己都沒有把握，又怎麽能讓別人相信你？”看大千低下頭，一臉挫敗自責的模樣，靳麒放輕了聲音：“這明面上行不通，還不能在想其他法子救人？”

大千略有茫然：“前輩你的意思是……”

靳麒撣了下衣袍：“佛曰，不可說。”

天空像挂了一塊巨大的黑幕，遮的嚴嚴實實，一絲光亮也無透出，無月無星的夜，陰冷凄寒的風，除卻打更人走街串巷不時的吆喝，在無人聲。

大千裹了裹衣裳，揉揉鼻子四處張望，遠處有兩道人影緩緩走來，大千一喜，忙是招手：“前輩，這！”

順手将卿兒丢給大千，靳麒道：“你自己小心些。”

大千趔趄了幾步扶穩卿兒，聽他言語心中一暖：“謝謝前輩關心。”

看了看黑紗掩面雙目緊閉的卿兒，大千疑道：“前輩，卿兒這是睡着啦？”

“不是。”靳麒道：“她不肯跟我走，我順手打暈了她，明日就醒。”

大千怔了一下，颌首：“前輩果斷。”

靳麒不在多留，匆匆離去。

大千咬牙将卿兒扶到床榻上，正欲給她蓋上被子，卻看她眉頭緊鎖，似在忍耐着巨大痛楚，大千一驚，正準備念咒替她緩解，卻不經意看到自己胸口處閃爍隐有紅光，忙是退後了幾步。

她師出道家，脖間一直挂有法力加持的護身符，以便妖邪不能近身，眼下卿兒這番模樣，妖邪難辨，自然會受護身符反噬。

大千将護身符放在一旁桌上，狠心咬破了手指喂給卿兒，卿兒痛色這才稍緩。

從身上翻了符紙貼到卿兒身上，又給自己周身設置了結界，大千這才放心躺到卿兒身邊，給自己拉了拉被子，準備安睡。

她自太尉府告辭出來，知卿兒情況特殊，不管到哪裏都是受人非議，想起司書臨走前曾将栖身的宅子交予自己看待，那宅子偏遠，了無人煙，倒是藏卿兒的最佳去處，便拿了包袱前往暫住。

大千素有認床的毛病，一時輾轉反側睡不安穩，直到天色拂曉公雞鳴啼方才沉沉睡去。

這番入睡卻是直接進入了夢境。

水煙茫茫，隐約可見一葉扁舟順水而下，依稀有少女咯咯嬌笑傳來。大千覺得很親近，她試着走近想去看看少女的模樣，竟越過了水面，越過了霧氣，她怔了一下，低頭看自己，卻只看見了一團缥缈的白霧，依稀可辨認手腳。

她心下明白這是夢，便不在糾結于此，只順着自己心中所想去窺看那少女。

少女身着白色的衣裳，模樣清秀，竟有幾分熟悉？

思及一人，她大驚失色，連連後退。

耳畔寒泉般男聲倏然而至：“大千姑娘…大千姑娘……”

猛然睜開雙眼，眼前男子軒舉清俊，大千怔一怔：“仙人？”

“仙人？”靳麒眉峰一蹙，手撫到大千眉心，男子的氣息竄入大千鼻尖，她面上一燙，呼吸下意識一窒。

大千自小清心寡欲，從未和男子有過親密接觸，此時只覺心跳如鼓，說不出是歡喜還是如何。

靳麒見她面色一片嫣紅，鼻間也沒有氣息，可眉心并沒有邪氣入侵，着實奇怪，口中念道：“怪哉。”

大千接口：“如何怪？”

她呼吸可聞，面色嫣紅之色雖未退卻，卻口齒清晰，想來也沒什麽事。

靳麒将疑惑埋在心中，問道：“剛才做噩夢了？”

回憶起剛才那個夢竟有些模糊不清，大千道：“做了個夢，忘記是什麽了。”

靳麒颌首，偏頭看了看已經清醒蜷縮在角落處的卿兒，低聲道：“卿兒昨日可好？”

大千道：“多虧前輩昨日将她打暈了，昨日倒還安穩。”

靳麒手掌一翻，隐有藍光在掌心閃爍，在大千驚訝中，藍光飄忽至卿兒頭頂上，卿兒尖叫着用雙手去打，卻并未起半點作用。

眼見着藍光慢慢鑽進卿兒頭中，大千驚呼了一聲：“前輩，你這是要？”

靳麒沒答，但見那藍光鑽進一半，突然如一團霧消散不見，大千還沒詢問，便看一團黑霧急急火火從卿兒七竅中冒出，要往開着的門外逃竄，靳麒早已料到，口中法決微念，一張網從天而落，将那黑霧罩得嚴實。

那黑霧掙紮不停，在難逃脫。

大千目瞪口呆，眼中滿滿的崇拜快要溢出：“前輩，你都要成仙啦！”

“呵。”靳麒勾了唇角，“這法決簡單，下次我教給你。”

“好！”

大千興奮的一口答應。她看了看那黑霧，目光落到靳麒身上，低聲詢問道：“前輩，那現在我們拿‘它’怎麽辦？”

靳麒悠悠笑道：“有了‘它’在手上，會有人急的。”

大千似懂非懂點了下頭。

一道人影突然跑過來，兩人定睛一看竟是卿兒，只看卿兒用力撕扯着困住黑霧的網，哪怕刺得手心鮮血淋漓，也毫不放棄，好似中了邪般。

大千下意識看向靳麒，靳麒面容微動，卻并沒勸阻。

“前輩。”大千心下不忍，見靳麒沒有施以援手的意思，忙是跑過去：“卿兒，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快放手呀！”

“你放開！”重重将大千推去一邊，卿兒繼續重複着之前的行為，可任憑她咬，拽，撕，扯，網也絲毫沒有變化，她一身是血，觸目驚心。

大千趴在地上，求救的看着靳麒：“前輩，你快阻止她呀！”

靳麒手掌一翻，網罩着黑霧慢慢升了起來，落至他手掌上時，已變小了許多，卿兒大叫一聲，忙是想去抓，可靳麒身形變化如風，豈是她能抓住的。

卿兒失望至極，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大千起身正欲揉揉屁股，突覺不雅，忙放下手來走到卿兒身邊：“卿兒，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為什麽要維護‘它’？”

卿兒哭聲稍頓，定定的看着大千，似乎在想什麽。

她今日起身便圍上了面紗，以致現在只露出一雙含淚朦胧的眼睛倒是楚楚可憐，并不可怖。

真的要告訴他們嗎？他們會相信自己所說的？他們能制服她？

種種可能性出現在卿兒腦海中，卿兒咬牙決定賭一把。

“我說，我都說！這一切都是……”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大千不解的看向靳麒：“前輩你？”

靳麒冷笑：“她的話你也相信？”

大千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猶豫道：“聽聽也沒事。”

靳麒嗤笑：“她要是随意指了一人來我們豈不是要白費工夫去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她真的知道妖邪在哪裏，怎還會活着。她剛才奮力撕扯我的網，分明是想救那黑霧出去。小道姑，你太單純了。”

聽他這麽一說，似乎也有些道理。

大千點點頭，卻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一時卻想不起來，只得道：“前輩，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眸色詭谲變幻，靳麒阖了阖眼：“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