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性轉聯盟（七）

死亡是一種恩賜，在被烈火焚燒，卻連喊也喊不出來的時候，你就會寧願自己死去。布魯妮在自己的噩夢中掙紮，沒有光亮，也看不見去路。

“這裏可以頂住多久？”在她不知道的外部世界，閃電女小聲地問道。她們及時攔住了沖動的克拉拉，用蝙蝠俠之前就準備好的方法偷偷進入瞭望塔的醫療區域。

“我不知道，那也是蝙蝠俠。”哈莉特望向瞭望塔熟悉的天花板，卻不是屬于她們的地方。布魯妮傷得太重了，哪怕是瞭望塔的醫療艙都很難搶救。

那場爆/炸就緊挨着她的背部發生，如果不是蝙蝠動力甲擋住了很大一部分沖擊，恐怕布魯妮現在連渣渣都不剩了。即便如此，現在也是夠嗆。

失憶得連自己是氪星人都不記得的正聯主席，生死不明可能會死在異世界的副主席。綠燈很難想象這一切被她們世界的反派知道會怎麽樣？多年以來，正義聯盟就像一個象征符號，不管她們到底能幫上多少，至少有他們在，人們就會安心，反派就會忌憚。

哈莉特想起布魯妮曾經說過：“我可以死，但蝙蝠俠不行。”所以她就安排好自己的養女夜翼在她死後接任蝙蝠俠的位置。

“我去外面守着，不會有人能進來傷害她。”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坐着的女超人突然起身說道，她的眼眶有些微紅，但神情卻冷靜到讓人不安。

同伴們沒有攔她，她們現在除了等待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克拉拉走出門口，剛擡頭就對上了一排人——這個世界的正聯元老們就站在那裏看她。克拉拉不認識他們，卻本能地覺得熟悉。她張了張嘴，堅決道：“我不會讓你們進去。”

“如果我們真想闖進去，這扇門擋不住多久，你也是。”布魯斯在蝙蝠俠面具後沉靜地說道。黑金絲雀和綠箭俠已經聯絡了他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于公于私，他們都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和對方過不去。哪怕布魯妮耍了他們一頓，或者這群人可能別有用心……但無論如何，正義聯盟不會殺人，更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另一個世界的蝙蝠俠去死。

克拉拉依舊眼帶警惕，蝙蝠俠對元老們點了點頭，後者退開了些。超人眼神複雜地看到蝙蝠俠走到另一個自己身邊說話。鏡像世界的自己五官更加柔和精致，依舊是黑色的頭發和天藍色的眼眸，此刻盛滿了憂慮和茫然，她和蝙蝠俠揍在一起時，竟然給人奇異的和/諧感。好像他們兩個天生就該這麽站在一塊，彼此安慰貼合。

“我不記得了……她對我很重要，她來救我，可我什麽都不記得。”克拉拉茫然道。

“但你在保護她。”布魯斯簡短道，“所以你的潛意識還記得。我不知道這個外星技術的原理，需要時間研究。”

“她會沒事嗎？”克拉拉猛地擡頭，對上白色護目鏡後的眼眸。

蝙蝠俠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說道：“她做過最壞的打算。”

“不！”沒有想到，克拉拉一聽到這話就激烈起來，原本站姿随意的元老們立刻繃緊神經，以備戰的姿勢對着女超人，只有布魯斯仍舊平靜。

“你該知道遲早有這一日。”布魯斯極其淡定，他用低沉沒有起伏的聲音說道，“有的時候……她也在盼望這一天。哥譚需要蝙蝠俠，但蝙蝠俠并不一定要是我們。”

“哥譚需要蝙蝠俠，可我需要她。”氪星人天藍色的眼睛幹淨得讓人無法對視。有那麽一瞬間，布魯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種真誠又熾熱的感情。

它是如此幹淨，不摻雜任何一絲私欲和雜質。失憶的氪星人全憑本能說話做事，而她的感情也是最為單純的，全由心聲主導，再也沒有任何隐藏。

布魯斯暗自嘆氣，他看向不遠處屬于自己的超人一眼，偷聽被抓個正着的外星人露出做賊心虛的笑容。蝙蝠俠簡直想要搖頭，他對克拉拉說道：“瞭望塔的醫療艙水平和孤獨堡壘一樣，如果這裏救不了她，那麽沒有地方再能救她。”

克拉拉聽不出蝙蝠俠這麽婉轉的安慰，但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定了些。

蝙蝠俠走向超人，兩人往走廊盡頭的休息室走去。克拉克開門讓布魯斯先進去，再跟上去關了門。他看到布魯斯摘下頭盔，露出帶着薄汗的臉龐，深藍色的眼眸深沉如寶石。

克拉拉愛布魯妮，就像布魯妮愛她。但這種愛藏得太深，她們甚至彼此都沒有吐露過心聲。蝙蝠俠和超人是世界最佳搭檔，是友情深厚的摯交，是生死不離的戰友，但唯獨不是愛人。因為他們/她們不願意把這種感情稱呼為“愛”。

愛情應該是像克拉克愛着路易斯那樣的迷戀，或者像羅密歐茱莉亞那樣熾熱激情，唯獨不該是這樣不溫不火，平淡如水，卻能甘願為對方去死。

直到蝙蝠俠真的要死了……

“我不能接受，布魯斯，我不能接受有一天，我會——”超人小心翼翼地抱住布魯斯，感受着對方的體溫，聽着對方有力的心跳，“我知道會有這天，我想象過那天來了會怎麽樣。可今天我看見她們，我突然不确定了。”

凡人之軀終會腐朽，英雄終将墜落，他們也将化為歷史。

克拉克仿佛能看見韋恩墓地帶着潮濕雨水氣息的草地下，刻着“布魯斯韋恩”名字的墓碑前，那具深埋的棺材中躺着他無知無覺的愛人……終将慢慢腐爛，終将化為白骨。

當時間逝去，蝙蝠洞或許會幾經易主，甚至有一天連韋恩莊園都迎來新姓氏的主人。而他卻被留在原地，再也等不到站在窗前看着他飛來的男人，也看不見蝙蝠洞座位上那個黑色的身影。他将被徹底抛下，在人間繼續生活。

這就是超人和蝙蝠俠的未來，總有一天有個人要先走。而比起刀槍不入的鋼鐵之軀，更有可能是那個終會耗盡氣力的凡人。

“卡爾。”布魯斯沒有推開超人，而是将手安撫性地放在對方後腦勺上，輕輕喊着對方氪星的名字。

氪星人沒有理睬，只是把頭埋在對方的肩頸部，動也不動。

“卡爾。”布魯斯又喊了一聲，不由覺得對方的行為孩子氣般的好笑，“你不能一輩子都抱着我不撒手。”

“別走，布魯斯。”超人的聲音低沉而認真，讓布魯斯也收起了笑意，他聽着氪星人認真地說道：“你可以不愛我，你可以愛上其他人，我會保護你的家庭，你的孩子。只要你永遠都不要像布魯妮一樣，這麽生死不知地躺在裏面。”

“……”不能答應，因為蝙蝠俠的身份就決定了他的生命時刻處于危險中。

大概明白了布魯斯沉默的意思，超人貼着他的脖子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如果你管那個氣聲叫笑的話。超人更緊地抱住對方，不發一言。

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慢下來的時間，寧靜平和地讓人不舍。

時空通道的漩渦在蝙蝠洞亮起，安德莉亞迅速化為人形，危險地眯着眼睛盯着通道口出現的人影。通道的光芒消失，站在蝙蝠洞裏的英俊混血男人對她笑了笑。

男人鼻梁挺直，除了深邃的眼廓是歐洲人的特征，其它的劍眉星眸，乃至臉頰的酒窩都是中國人的模樣。他穿着一件厚實的出毛大衣，從裏面掏了掏，然後拿出一包話梅。

“舞雩。”他喊的是安德莉亞曾經的名字，用字正腔圓的家鄉話。

安德莉亞愣了愣，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布魯斯那裏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她在那個世界的鏡像了？

“一個男人你也叫舞雩？”安德莉亞歪着頭問道，“還有你的妖力沒有受損。”

前半句是疑問，後半句是陳述。男人笑眯眯地點點頭，舉手投足之間有種漫不經心的舒服，這說明他的妖力近乎妖族的巅峰，都快到了渡天劫的程度。

“你當初沒有……”女孩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

男人回答道：“不破不立，你可以叫我戴維。我們的世界比這裏進程要快些，比如迪都是成年的大姑娘了呢。”

哎，等等，迪克也是女孩子？那該是多麽兇殘的場面？！狐蝠小姐震驚了。

要是戴維知道她這個想法，肯定要呵呵的，畢竟家裏還有更兇殘的女孩——無論是拿着雙槍的傑妮還是動不動就砍人的達米娅湊在一起，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按照修煉的說法，你我命中有劫數，過了就和我一樣破而後立，過不去嘛。”戴維摸了摸下巴，笑得更甜蜜了，“大概就灰飛煙滅，反正也不算什麽大事。”

安德莉亞點點頭，沒錯，對于這種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來說，生死真的不算大事。飛升天界還是灰飛煙滅，到了他們這個段位其實心态都差不多，就是“啊，終于都結束了”的心情。

還是談正事比較重要，比如——

“你是來找你家孩子的？”安德莉亞問道，“她挺好的，有道侶不？沒有就留下給我家布魯斯？”她是真心的，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

戴維頓了頓，眯起眼睛道：“你想的倒美，不過沒門，我家孩子為什麽要留在這裏？怎麽不讓你家布魯斯入贅過來，我保證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他。”

“得了吧，老家夥，你連布魯妮都保護不了。那孩子現在重傷，還不知道救不救得過來。”

“所以我這不是來了。”戴維無奈地攤了攤手，“放心，死不了的。”

看到略顯氣鼓鼓的女孩，戴維幸災樂禍地笑笑，接着熟門熟路地往傳送器那裏走，在最終跨入傳送通道前，轉頭對安德莉亞說道：“哦，對了，勸你早點向你家孩子交代。韋恩家的脾氣都太倔，晚了小心他找你算賬。”

“不要你管，老妖怪！”安德莉亞憤怒地扔了塊芒果皮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