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真相（三）

即便是蝙蝠俠也沒有想到，他按照畫像上的線索，最終找到的确實盧卡斯韋恩留給莉亞的十封信。從第一封長信中深深地懷念，到最後一封短信的字體潦草模糊，仿佛能看到彌留而蒼老的男人是懷着怎樣的遺憾和不舍離世的。

人類的生離死別都有期限，在很多虔誠的教徒看來，深愛的人最終總能在天堂相見；而對于無神論者來說，人死後不過重新化為分子，說不定還能一起組成新生命的形态呢。

可盧卡斯和安德莉亞簡直就是個悲劇。莉亞可不僅僅睡過了盧卡斯的一生，她這一睡就是幾百年，直接就睡到了布魯斯的時代。

一個等了一輩子，另一個睜眼就是永別。

不過布魯斯總算搞明白他體內的妖血精華是怎麽一回事了，如果安德莉亞是亨利的親生母親。她的妖族血統一定是代代流傳在韋恩家的血脈中，直到在布魯斯體內被激活，将他逐漸覺醒轉化為半妖。

“你那個是什麽表情，氪星人。”布魯斯放下手中老舊泛黃的信紙，對表情怪異的克拉克就是眼睛一眯，挑起眉毛，他覺得現在很不爽。

“我沒……咳咳，布魯斯。”超人輕咳了幾聲，略略心虛地轉過眼睛，遲疑道：“如果安德莉亞就是盧卡斯的妻子，亨利韋恩的母親，那不也是你的祖先？”

“是又怎麽樣。”蝙蝠俠在暗自磨牙。

“可我看你之前把她當女兒養。嗨嗨，冷靜點布魯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氪星人被狠狠踹了一腳，他是鋼鐵之軀完全感覺不到痛，卻因這力度而皺起眉頭，焦急道：“你的腳沒事吧，布魯斯。”

韋恩家的主人咬牙，這點疼痛不算什麽，但他剛才真是傻透了。傻瓜才會直接揍超人而不帶氪石。不過轉念一想，為了這麽點小事動用氪石也太過了……果然一開始就不該讓他來哥譚和蝙蝠洞嗎？

“怎麽，大都會沒有小貓在樹上等着你救嗎？你很空嗎，小記者？”如果他敢說是，那麽他很快就能收到《星球日報》派給你的緊急任務，來自韋恩大老板的直接指令。

趨利避害本能強大的超人幹咽了下口水，搖頭道：“可是莉亞……”

“哪怕她是韋恩家的祖先，那也是我們家的事情。”布魯斯表現出強烈的控制欲。他确實需要好好和莉亞談一談，關于這些信，關于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知道盧卡斯給我留了東西。”回到韋恩莊園沒多久，就被布魯斯堵住的安德莉亞接過那些泛黃的信件，眼神在熟悉的字體上停留了很久，悲哀而懷念。

只有在這一刻，她才真得像個歷經太多事情的老人。安德莉亞輕柔地撫摸着手上的信封表皮，聲音卻極為平靜，“我睜開眼睛的第一刻起就知道太晚了，我和他之前隔了幾百年。我甚至都只能在畫像裏見到亨利長大的模樣。”

“你去過那條走廊，你肯定看到畫像上的魔法痕跡，但你什麽都沒有做。”深藍色的眼眸平靜看去，等待着回應。

“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古老祖先的智慧用東方的語言念出，有一種別樣的仿若吟誦的意味。安德莉亞漆黑的雙眸凝視着手中的信紙，好像能透過紙面看到寫字的人，“我的長輩早就說過這個。”

困于情者，不得善終；留戀人世，不得善終。大妖只要自己不作死，就能活上幾千年，而當初的愛人卻早就白骨一堆，這樣的事情不是沒發生過。可當初自己總以為，自己起碼能再陪盧卡斯幾十年，能看着亨利長大成家。

狐蝠閉了閉眼，然後才拆開信一封封看了起來。她看得并不快，神情也并不激動，當最後一封短信看完後，安德莉亞沉默很久才問道：“你已經看過了是嗎，布魯斯。”

疑問句，肯定的語調。

蝙蝠俠沒有絲毫掩飾，他應了一聲點頭。

“你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安德莉亞擡頭看他，狐蝠還是小女孩的模樣，柔嫩的小臉和柔嫩的皮膚，卻是篤定他會問。

“第一封信裏說亨利覺得自己害了你，後面的信則是盧卡斯認為自己害了你。”這是個重要的問題。如果安德莉亞單純只是韋恩家的先祖，那麽倒還沒什麽可擔心的。可假如她是被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謀害的呢？

作為妻子和母親，她是否對韋恩家懷有怨恨；作為妖怪，她是否又對人類懷有憤怒？這決定了安德莉亞的立場，和做很多事情的出發點。

狐蝠了然地點頭，接着又搖頭道：“和他們沒關系。盧卡斯當時被刻意支走，當時的交通條件，他趕了三天還是晚了。亨利當時只是個孩子，我勇敢的小男孩。”

她歪了歪頭，又說道：“當年我看見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會長成盧卡斯那種性格。你知道，對人溫柔又善良的有錢紳士，但有時候又很有趣。但後來我在蝙蝠洞再見你的時候，你就變成了亨利那樣。或許你們韋恩家的人骨子裏就是倔脾氣。”

聽着她語氣中的親昵和歡快，布魯斯卻更加沉默了。盡管莉亞說過去的事情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但她未必不想念盧卡斯和亨利。

“我在身份上撒了謊，但其它的我沒有騙你，布魯斯。”安德莉亞嘆氣，她托着白嫩嫩的臉蛋說道：“當年，我比韋恩家更早到了這裏，栖息在蝙蝠洞那裏。盧卡斯确實誤入了我的地盤，但我又不吃人，就把男孩送回去了。”

“我不想和人類打交道，就一直避開他。一開始他還不死心，等慢慢長大了也就忘了。然而韋恩家的産業越來越大，威廉韋恩總是請當時的名流來莊園參加舞會，借此提升自己的名望和人脈。我受不了那種嘈雜的環境，還有就是威廉把主意都打到蝙蝠洞來，想填了這裏造別的建築，進一步擴大韋恩莊園。”

“我當時不喜歡這張臉，又更懶得換地方住。就變成人形，偷了衣服，想要潛入韋恩家的宴會好好和威廉‘談一談’。我并不想傷害他，好吧，其實就是給他灌輸點念頭而已。那場宴會盧卡斯有提到，但當時的情況比他描述得更複雜。”

在當時剛成立的美國的城市中，哥譚并不算什麽大地方。誠然她發展得還不錯，但在很多公共設施上仍舊過于落後。然而這不影響當地的上流社會夜夜笙歌，男人們沉浸在投資和國際新聞上，女人們則陶醉于男女之間的愛慕中不可自拔。

當年的蝙蝠精對人類社會的規則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她不知道應該先給自己弄個身份，而是偷了衣服就急切地跑去宴會上，準備支開了仆人就對威廉韋恩施展催眠術，讓他離自己栖身的蝙蝠洞遠點。

結局就是被擋在門口進都進不去。當然催眠看門的仆人也行，但狐蝠覺得自己好歹是一方大妖，做妖怪呢也是要臉面的。所以不屑于催眠仆人的狐蝠小姐決定爬樹翻進去。

呃，莉亞，話說你為什麽覺得爬樹翻牆會比催眠仆人更體面？

不要問她為什麽不變成原型飛進去。真是愚蠢的人類啊！變成人形簡單，但難道你要這麽小一只狐蝠叼着那麽大一堆衣服飛翔嗎？！

也不要問她為什麽會被困在樹上下不來，畢竟她是蝙蝠精。蝙蝠會飛不假，你特麽見過哪只蝙蝠能像猴子一樣爬樹嗎？

進退不得的狐蝠小姐好不容易做完了心理疏導，顫巍巍地對雕刻精美的窗臺伸出了爪子，一擡頭卻看見個英俊的年輕男人驚訝地盯着她看，然後恍然大悟般，紳士地向她伸出了手。

當時狐蝠小姐面臨一個分外艱巨的選擇：我是要維護大妖的形象而一巴掌拍死這個愚蠢的人類呢？還是屈尊降貴地先爬到那邊窗臺上，再一巴掌拍死這個倒黴人類呢？

真是好難選有沒有？

最終狐蝠小姐選擇讓青年幫助她，剛站穩的大妖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就擡眼瞪他，很有立刻過河拆橋的架勢。

“我是盧卡斯韋恩，我能有幸知道這位迷人的小姐怎麽稱呼？”不是盧卡斯太輕佻，而是當時那裏的上層人就這麽說話的。

“呵呵。”也不是安德莉亞太老古董，而是她當初在青衣那的時候，只有上門來那什麽的纨绔子弟才會對樓裏的姑娘那麽說話。

所以還是拍死他吧！

盧卡斯之所以最後能好好地活到和莉亞結婚的那天，絕對應該感謝克勞斯！這位似乎習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直接把宴會上的女伴帶來窗臺做些私密的事情。兩男兩女見面的時候都愣了愣，主要還是靠的太近尴尬。畢竟韋恩家的窗臺再大，裝上四個成年人還是有些勉強。

狐蝠皺了皺鼻子，她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要知道不是每個妖怪都修煉自然道，有的妖怪就喜歡殺人吃心走捷徑，這類妖怪的身上就常帶着這股濃重的血腥味。敏銳點的人類都能感覺到點不舒服，更不要提捉妖的道士和身為同類的妖怪了。

而這股味道就是從那個克勞斯身上傳來的，濃郁到危險。狐蝠小姐眯了眯眼，上前一步擋住了還什麽都不知道的盧卡斯韋恩。

身為大妖的臉面守則第二條：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要拍死的人，絕對不能讓別的妖搶走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