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真相（二）

#第一封信#

致我最愛的安德莉亞：

自你最後一次和我見面已經過了三十三年，對我來說這并不容易。盡管我可以每天去蝙蝠洞探望你，可我總想有一天你或許能睜眼看看我。耗盡妖力讓你變小，如果我們還能有個女兒，她想必就長這個模樣。

你之前讓我托商人買的桃子樹苗早就到了，但可能是水土的關系總也養不活，唯一長大的那棵，還是因為麗貝卡替我向女巫們要了魔法陣才存活的，現在已經快長到二樓了。開花的季節，粉白色的花瓣掉得整個花園都是，還有些會飄進我的書房。

我記得你說在你家鄉的山上有成片的桃樹林，于是我想象了一下滿莊園都種這種樹的場面，接着覺得打掃的仆人一定會因此瘋了的。

你看，說了那麽多我還是說不到重點，你肯定不想聽我絮絮叨叨個不停就講那棵桃樹。這麽多年沒有和你說話，我都不知道該從何開始。

也不能這麽說，事實上我每天都去蝙蝠洞和你聊天，但我知道你聽不見，不過或許有一天你能收到這些信。你一定在想，為什麽隔了三十三年我才想起來給你寫信。我必須坦白自己還存着一絲幻想，幻想在我有生之年你還能醒來，親耳聽我說這些話。

可随着時光的流逝，我逐漸年邁老去，這幾年腿傷的問題越來越嚴重，刮風下雨的時候就會複發。仆人說我有時坐在書房裏寫文件，寫到一半就會閉上眼睛睡着，所以我意識到如果我還想對你說說話，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亨利已經是個獨當一面的大人了，他總是忘不了你的事，但這從不是他的錯。可亨利一直都放不下這些事，孩子既然大了，我也不能每件事都替他做主。莉亞，你那麽心疼亨利，恐怕現在一定在罵我吧，換作是你肯定能罵醒那個小混蛋。

年紀大了好像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最近幾天的夢裏我總是不斷想起第一次見你的場面。那時候，我可不知道摔進你的地盤，就是你的人了。

我記得那天是我生日，爸爸卻因為招待重要的客人而沒有到場，那時我很生氣。等到了現在這把歲數再回過頭看，當年那個不懂事男孩卻能讓我笑出來。可我還是慶幸自己的不懂事，否則我不會摔進蝙蝠洞遇見你。

那天的我是如此恐懼，伸手所在一片黑暗，我的膝蓋蹭破了皮而疼痛流血，我只聽見自己在尖叫。直到蝙蝠群飛動的聲音逐漸停止，我不敢睜開眼睛，怕從地獄來的惡魔吃掉我。可四周□□靜了，安靜得我睜開眼看見了你。

莉亞，我不得不說，在一群黑漆漆的蝙蝠裏，一顆橘紅色的球體還是挺明顯的。哈，你現在是否正眯着眼睛，暗自磨牙罵我？當時你也是這樣，收起蝙蝠翼落在我面前，眯着黑色小眼睛歪着頭看我，就像森林間的那些無害的小動物。

至今我都不明白是什麽給了我勇氣，伸出手去撫摸你？謝天謝地，你沒立刻發火，而是幹脆閉着眼睛享受，之後為我指路，帶我離開蝙蝠洞。

所有人都認為那年生日我經歷了一場噩夢，但誰也不知道因為有你在，它變成了一個美夢。它讓我免于對蝙蝠這種生物産生童年陰影，因為我想起蝙蝠，總能想起你眯着眼睛享受撫摸的樣子。

你知道我之後也去蝙蝠洞找過你，可我卻沒有遇見你。很久之後你才告訴我當初是故意避開我，這可這讓人傷心，但我毫不在乎，因為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我們是在什麽地方再見面的？我記起來了，是派格先生的那場宴會。那場宴會很無聊，卻很重要，是我打入哥譚上流社會的關鍵。我好不容易去窗臺透透氣，卻看見你抓着樹幹，正往窗臺上扒。你穿着那件橘紅色的長裙，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你看着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而我卻像見你第一面那樣，向你伸出了手。莉亞，你拉住了我的手，我不能忘記這個，可過了這麽多年，我就快要不記得握住你手的感覺。

廚房的小塔克你還記得嗎？你喜歡吃他做的小卷餅，他現在都是兩個孩子的爺爺了。當我開始記不住你的時候，我就會叫上他一起來想。他現在就坐在我身邊，講安德莉亞夫人最喜歡由新鮮水果做的甜點，他說你最愛吃甜的東西，抱住了就不肯放。

我的記性越來越差，在小事情上記得格外清楚，卻記不住那些最重要的東西。塔克說北面的楓糖漿或許能幫助大腦記憶，我讓亨利派人去買了。不知道這有沒有用，其實他能來替我回憶是最好的，可那小鬼說什麽都不肯。

夢境對恢複記憶有幫助，可我就夢到了那晚宴會上，我拉着你的手，你輕快地跳到了窗臺上。那晚你都說了什麽，我又回答了你什麽？我們是怎麽成為朋友的？我越是想，就越是想不起來。希望下次寫信給你的時候，我能運氣好點。

莉亞，你肯定也很想知道亨利有沒有成家，不過我要下次再告訴你。好消息是要慢慢透露的，在我小時候，我爸爸總是這麽說。

永遠愛你的盧卡斯

#第二封信#

致我最愛的安德莉亞：

韋恩莊園的冬天又到了，我記得你讨厭冬天。亨利小的時候想讓你陪他打雪仗，可你總窩在壁爐前面，把自己裹成一個球。你總說冬天是萬物冬眠的季節，可據我所知蝙蝠不是冬眠類生物，而且蝙蝠精也不需要冬眠。

約克遜醫生，他是我們現在的家庭醫生，他是為知識淵博、有些嚴苛但善良的好紳士。我剛說到哪裏了？對了，約克遜醫生最近來得很頻繁，我一開始以為是小查理生病了，或者是亨利哪裏不舒服。小查理是亨利的長子，也是我們的孫子。他是個健康又活潑的男孩，長得更想他母親，天知道我多麽想亨利和蘇珊生個像你的孫女。

他們以為瞞着我就行嗎？你知道我的，莉亞，沒人能瞞得了我什麽。我很快就推測出約克遜醫生是為我而來的。我母親在世時常說，如果我不是個貴族後裔和大農場主，我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偵探，可惜亨利一點都沒繼承到我這點。

我剛說到什麽？沒錯，約克遜醫生是為我而來的。別擔心，莉亞，我的腿傷還是老樣子，沒了你在下雨天的時候給我輸送妖力，我只能讓仆人擦那種沒什麽效果的藥膏。要是麗貝卡能從女巫那裏搞到點好東西就好了，這幾年我都沒見過她，據說她和克勞斯都去了新奧爾良。

要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我絕對會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就像我的父親那樣。

我似乎又偏題了，原諒我變成了老頭子後愛唠叨的性格吧，要是你還在我身邊，肯定還是那樣光彩照人。不過你說過，你可以變成老婦人的模樣，到了冬天的時候我們一起躲在壁爐邊的毯子下，我和你說話，你就用那雙眼睛看着我……

塔克說我總是忘東西，可我都記得，我記起來我們是如何相愛的，我記得你是怎麽嫁給我的，我記得你是怎麽生下亨利的，我都記得。

可我偏偏記不起來你是怎麽離開我的，亨利大概還是恨我。我應該生氣，可我又覺得他理所應當恨我。莉亞，我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呢？

如果真的是，莉亞，你現在是否還恨我？

你的盧卡斯

#第五封信#

莉亞：

我的手沒有力氣抓筆，約克遜醫生說他沒想到會惡化得那麽快。亨利現在每天都在陪我，可我更願意陪在你身邊，我開始做噩夢，夢到我害你變成這樣。

我在夢裏驚醒，說着夢話，亨利和我說當初的事情與我無關，可我知道一定有關系。如果你真的受到傷害，我為什麽不阻止？如果我不在現場，那麽我為什麽會離開你？

莉亞，你在夢裏陪我跳舞，那年聖誕節的時候。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先離開，你總會找到我。就像我當年在蝙蝠洞發現你一樣。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醒來，我不記得你是怎麽對我笑的了，偶爾會有你的聲音在我腦海中浮現。莉亞，你能否看見這些信，現在你又在哪裏？

我從不是個偉大的人，至少和你相比，我更加顯得懦弱膽小。我害怕面對害了你的事實，我害怕這輩子再也不能見到你，我害怕你醒來也看不見我。

你是否會害怕，莉亞？不要怕，看看我寫給你的信，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我不知道死亡是什麽樣的，我是個教徒，但并不虔誠。不過活到我這個年紀，死亡已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墜落到永遠的噩夢。

盧卡斯

#第十封信#

莉亞，莉亞，你總也不說話。可我就要死了。

牧師說我能在天堂和你重聚，可我知道你不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