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只是睡着了而已

? 自從停車,姬蕾就一直保持着那個動作沒有動過,眼睛不離望遠鏡,只偶爾抽口煙解解乏。

吳莘不知道她在幹嘛也幫不上,只好盡量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她。心裏琢磨着她手裏的望遠鏡難不成有特殊,能見鬼的?

周圍安靜的連風都沒有,後半夜熄了路燈,朦胧月光下,樹上的枝枝杈杈猶如鬼魅的尖爪獠牙。

吳莘悄悄的擡眼看天,發現是個陰天,時不時的有雲遮住殘月,一明一暗間似乎真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姬蕾忽然笑了,随手把望遠鏡丢給他,又摸了兩幅夜視鏡出來,自己帶了一副,猶豫了一下,“鬼出來了,我要行動了,你怎麽辦?在車上等我?”

乍一聽她說鬼出來了,吳莘驚得帶着全身汗毛打了個哆嗦,想都沒想就搖頭。

姬蕾似笑非笑的看他,“那就走吧。”

這個笑容讓吳莘覺得她在罵他不知好歹。吳莘一歪頭,想了一想,很坦然的承認了,他确實不知好歹。拿起姬蕾給他的東西,踮着腳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的從車裏出來,姬蕾打頭,吳莘跟在她後面。悄無聲息的過了馬路鑽進了一棟民居,從步梯上到六樓,還沒轉彎就聽到有什麽東西窸窸窣窣走動的聲音。

吳莘被姬蕾壓着躲在陰影處,目送那東西拖着一只袋子緩緩從面前走過。

半小時沒見的月亮忽然從雲層中鑽出來,就着月光,吳莘伸長脖子往走廊裏看。卻是趕在‘它’走過去之前看清楚了。

是個女人,臉很白,五官平平,沒什麽特點。要硬找記憶點的話可能就是她的眼睛了。

像是被什麽東西支配,失了心智入了魔的一雙眼。吳莘皺眉,不放心又去看她的腳。在看到地上那個長長的影子後更疑惑了。

那确确實實是個人,難道說她不是姬蕾要抓的鬼?

吳莘對鬼神一說還是不太相信,止不住的起疑。

女人動作緩慢,身後的塑料袋裏不知道裝了什麽,沉重且松軟,在經過的地面劃出一條長長的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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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莘嗅到空氣裏有股腥味兒,和着腐爛的黴味讓他做了個瞬間噩夢。

那袋子裏的,該不會是個死人吧。

吳莘迫切的想跟姬蕾要答案,原因未明。

姬蕾面無表情的跟上前面的女人,當然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

吳莘冷靜了一會兒也輕手輕腳的跟上。

女人夢游一樣拖着袋子走到一扇防盜門前,開始蹲下身扒袋子裏的東西。

在看清楚那是什麽後,吳莘沒忍住幹嘔了幾聲,随即緊緊的捂着嘴,才沒能發出聲音。

黑塑料袋裏殘破的肢體被女人像對待愛人一般溫柔的取出來,抱在懷裏溫存了一會兒,最後擺在了門前。男人的頭顱被兩只斷臂捧着像一朵茁壯生長的太陽花。擺好了四肢,女人遲疑了一下,又從袋子裏翻出一條繩子一樣的東西圍着男人的腦袋擺了個愛心。收尾的位置不夠了,女人蹲在地上四處看了看,忽然想到什麽一樣,又低頭從袋子裏翻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放在那個缺口上。

末了,像完成了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一樣,滿心滿足的笑了。

那條繩子根本就是人的腸子,連心髒都摘出來了,那袋子裏剩下的該不會都是這男人的五髒六腑吧。

吳莘手心發冷,他看到月光下,女人的影子跟男人的頭顱重疊在一起,黏黏膩膩的不願意分開。

如果真的是鬼是不是會更好接受一些?

忽然被碰了一下胳膊,姬蕾沖他做了個走的動作。

吳莘很快收斂情緒跟着她回到樓下。轉彎在時候沒忍住又回頭看了眼,女人正從袋子裏又掏了些零碎擺弄着。

進到車裏,姬蕾随手把一張內存卡扔給他,後又把自己往靠背裏縮了縮,似乎是有些冷。

吳莘把內存卡收了,從後座上拿過外套給她披上。

收手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姬蕾的臉。

姬蕾心情欠佳,而那冰涼的觸感尖銳的刺激着她的神經。閉上眼睛使勁兒的捏了捏太陽穴,轉頭去看吳莘。

“你有什麽想問的,現在說。”

吳莘看起來跟白天沒什麽兩樣,眯眼睛皺鼻子一副讨嫌的模樣。

他當然有很多問題想問,就好比,那個女人是人不是鬼對吧,她說的來捉鬼可是為什麽只拍了一卷錄影,還有,為什麽不阻止那個女人呢,放着沒關系麽……好多問題想問,可又隐隐覺得答案已經在心裏了,怎麽問都是多此一舉。

姬蕾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開口,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就在吳莘以為她睡着了的時候,忽然極輕的說了一句,“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讨厭接這些委托了吧……”

聲音很輕,就像一陣微風從面頰吹過。吳莘心頭一顫轉頭,姬蕾閉着眼睛,從鼻端溢出的輕緩呼吸,随着胸口的緩緩起伏,已然是睡着了。

他不信鬼神,看來姬蕾也是不信的,而所謂的抓鬼,不過是找出躲在幕後裝神弄鬼的兇手。緝兇的過程怎麽樣都不會美好,會看到許多肮髒的東西。被欲`望支配化身魔鬼的人類似乎比惡鬼本身還要讓人不寒而栗。

他也讨厭,所以以後這類信件是決然不會再出現在姬蕾的面前了。

***

一天後,警方成功破獲了一場惡性的殺人分屍案。

案發現場的照片都被隐藏了,因為太過血腥,擔心會引起社會恐慌。

吳莘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上記者不鹹不淡的對事件進行自我感覺良好的潤色。

旁邊附上了一張案發小區的照片。

正是他們去的那一個。嫌疑犯也已經見過了,正是那天晚上的女人。男人是她的丈夫,疑似情殺。

不管是什麽殺,總之都是殺了。

他按着姬蕾的吩咐把內存卡寄給了時憶白,案件就這麽簡單的被破獲了。

長篇大論的累述,吳莘無心細看,可是總感覺這并不是事情的真相。

這世上沒有傻子,姬蕾能想到蹲點,別人也能想到。可為什麽卻一直沒有破案呢。

吳莘聰明,學東西快,手藝也不錯,幾天的功夫煮的咖啡已經像模像樣了。姬蕾正處于忙碌過後的空閑期,喝了他煮的咖啡表示非常滿意,看他一直在糾結那個案件,于是也就不吝啬指點一二了。

姬蕾:“上面怎麽說的?”

吳莘擡頭,姬蕾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旁邊,眼睛瞟了瞟他手裏的報紙。

吳莘會意,把自己看到的東西總結了一下,“說是兇手懷疑自己的丈夫跟義妹有染遂痛下殺手。”

姬蕾點頭,“你覺得呢?”

吳莘:“我不知道。不過先前不是一直在懷疑義妹麽?還在家裏找到了血衣跟兇器。還是說,這個男人是個人渣,人人得而誅之?”

吳莘自己說着倒先笑了,被人人得而誅之這幾個字刺激到,掩飾的不顯山不露水。

姬蕾也笑了一聲,“你倒不傻。人确實不是她殺的。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天晚上她看着屍體的眼神?”

吳莘想了一想,那天女人的眼神确實奇怪。說是喪心病狂又不像。而且她……

“她愛男人,我記得她好像吻了男人的……手?”

“對,她愛男人,她吻的是男人的左手無名指,那上面本來應該有跟她成對的戒指。她看男人的眼神帶着虔誠,小心翼翼,就像是怕驚擾了睡夢中的嬰兒。

當然這并不能說明什麽,極致的愛有時候會演變成極致的恨,很有可能是她愛他愛到恨不得殺了他。

不過,你有沒有聽過催眠術?”

姬蕾悄無聲息的嘆了一聲,總感覺吳莘或許已經猜到了。

“如果,有人讓女人覺得男人只是睡着了,而她因為愛他自然會想讓他睡得舒服。那種姿勢,雙手托腮,看着不眼熟麽?”

吳莘又回憶了一遍那天他看到的,那個姿勢本來就很詭異,想不通才會往女人有精神疾病這個方向靠攏。可是姬蕾這麽說,他又覺得似乎不是這樣。

她或許并不是想擺一朵向陽花,因為之前試過幾次,一面受力,頭顱是托不起來的。所以最後才換成了那樣的造型。

所以說,“她其實是想擺一個嬰兒甜美入睡的姿勢麽?”

姬蕾哼笑了一聲,“那副畫面,如果不是用屍體擺成的,可是滿滿的都是愛啊。對他一點恨意都沒有,怎麽可能痛下殺手?

你肯定也想到了為什麽我能去蹲點監視,而他們想不出,因為那時候義妹已經被懷疑是兇手了,只是一直沒找到屍體才沒能定罪。所以她就趁機裝神弄鬼,裝瘋賣傻,把女人所處的住宅樓人為的化成了一座鬼城。

人,大多忌鬼,況且,證據已經都有了,等着抓人就好,犯不着跟自己過不去不是?鬼神之說沒有也就罷了,如果真有,誰願意去淌這趟渾水?”

姬蕾點到即止,端了咖啡迤迤然走了。

所以,義妹不過是讓女人相信了男人睡着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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