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修)
安馨甜甜地笑着,對着安游又是哄又是撒嬌,因為對父親不夠親近而不敢太過造次,好在安游不同意歸不同意,卻是對女兒沒辦法持續地板起臉來,也生不起氣來。
聽到安馨保證一定會在白秦同意之後再改選為學醫後,安游才作罷,與女兒好好地吃完了一頓飯。
他篤定,自己的女兒是學不了醫的。
為了讓女兒死心,他在送安馨回去的時候,提醒她,“大部分的醫學院校,都只招理科生。比如我們的海淩大學醫學院。醫生與生物和化學息息相關,這兩科又是你最不喜歡的,不要太勉強自己。”
他停好車,看到女兒面上的懊惱和失望,笑了起來,“你是今天過來了,覺得那裏有很多沒見過的,覺得稀奇,等你多了解了,你就會知道醫生的工作有多累了。”
他拍了拍安馨的肩,“這上頭的責任,可不是你這樣的小肩膀扛得起的。付出的也多。是你想象不到的多。”
“爸,我會好好想想的。”安馨還是想學醫,不過,她不想與父親起争執。
安游以為她真的被他說服了,放松下來,“我覺得你~媽說得對,你就适合和她一樣,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走吧,我們回家。”
“嗯。”
安馨剛拉開車門,就聽到了安游的手機響了。
每次只要聽到這個聲音,她的父親又要走了。
“我知道了,馬上過來。”挂斷電話他抱歉地看向安馨,“你自己回去吧,晚上鎖好門,關好燈,我今晚不回來了。”
安馨将推開的車門又阖上,“爸,我想和你一起去。”
她笑着提出,“我多了解了解,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學醫還是一時興起嘛。”
“這次的病人,你看不到。是下面醫院120轉送上來的幾個重度燒傷病人,直接送進手術室。”他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聽話,人命關天的大事,我要在病人送到手術室之前做好準備。”
安馨當慣了乖乖女,依言下車,正想問燒傷病人和ENT有什麽關系,便見安游直接從她手裏拉過車門用力關上,将車疾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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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關門聲在她的腦中回響,那邊的事情确實很急。
這種想與親人盡可能地久待一會兒的時刻不能如願,她的心裏有有些失落。
明明已經困了,卻無法入睡。
一閉眼,就是許世一的面龐。臨終時還想做出努力讓她安心的笑的模樣如烙紋一樣印在她的心中。明明年少時的他冷冷的,看起來總是想與人保持着一定距離的樣子,不會笑……
可他在醫院的時候表露出來的又是另一面,好似她上輩子在最後才看到的那樣熱心腸,重承諾。
想到這裏,她突然想起自己不曾把那飯錢給許世一。
下回再見時,想要再給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
她将家中所有的燈打開,又私開了母親的酒櫃,給自己倒了半杯羅曼尼康帝,緩緩喝完。
馥郁如玫瑰的香氣,讓她有了些許的醉意,仿佛看到了開到極盛時即将凋零的薩曼莎。
暈沉沉間,她的思緒卻越發清晰起來,那些場景一個一個地在她腦中回放,引導她走向畫室。
待最後一筆落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将記憶裏最深刻的那一幕畫了出來,而撞擊、爆炸以及那些她不想看到的,都被她用滿滿的薩曼莎蓋住。
裏面的人,似是活的一般,卻又是永遠不會動的畫面。
她又給自己倒了半杯喝盡,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卧室怎麽睡着的,只知道自己醒來之後,看到周圍讓她覺得熟悉而又久遠的布置依舊如昨日。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爬起來跑到畫室裏。
昨夜的畫還在,她也還在。
她心裏頭高興起來,覺得整個人都輕快了。
周一去學校的時候,看到認識的同學就主動笑着打招呼,對于他們看向她的怪異目光一律忽視。
她的人緣一向不錯,以前,她總是努力經營并以此為傲,現在,倒并不覺得有什麽可驕傲的,畢竟在她出事之後,唯一一個去救她的,是那麽多年她從來不曾注意過的許世一。
她不是埋怨誰,也不是想要舍棄誰,只是她心裏頭對他好的念頭蓋住了經營那些人緣的想法。
前幾天的事情讓讓她一路得到了不少問候,她一一回應致謝。
許世一今天倒是回到了周五之前的樣子,對人愛理不理的,對她也一樣。從她進教室到上了小半天的課,都不見他主動和自己說話,連眼神都沒有一個。仿佛在醫院與自己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過,安馨并不在意,暗暗想起來還覺得格外有趣。時不時地出神,露出不自知的笑容。
趁着課間,許世一不在的時候,捏着快餐費想要夾進他的一本教輔書中。
上輩子為了要離開幹過許多偷偷摸摸的事情,可那個時候,她都是趁着周圍沒人的時候做的,不像現在,教室裏還有幾十個同學。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周圍,見無人注意自己,便去翻找他最常用的那本。
才碰到書角,便被人拍了一下肩,吓得她收回了手,手裏的錢也落到了地上。
“安馨,你怎麽了?”
問話的是坐在安馨身後的何秋思,是她的好友,也是她的室友。
可是這輩子,她看到何秋思,做不到再向上輩子那樣與之親近了。倒不是何秋思怎麽樣,而是上輩子被顧熙辰帶到她面前來的那個叫雪莉的女人,長得很像。
那個女人是顧熙辰的真愛,他們還有一個兒子。
不管安馨怎麽告訴自己何秋思是何秋思,雪莉是雪莉,她還是沒辦法做到完全心無芥蒂。
正在這個時候,許世一回來了,沒有發現她之前的小動作,拿起教輔書便要走。
安馨連忙叫住他,“許世一,你掉東西了。”
許世一疑惑地看她一眼,順着她的視線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錢。
是一張疊成五角星型的十元。
他沒動。
上一節課的時候,他眼睛的餘光就看到她在拿錢疊紙。
他又将視線轉到她的臉上,滿臉疑惑。
安馨心裏有點着急,催促他,“還不快收起來?”
何秋思看了看他們,撐着桌子探頭來看,“呀,不是一毛兩毛,是十塊錢啊!你們都不認,那就歸我了,當是我掉的。”
她擠到安馨身後,就要伸手來撿,被安馨用力拍開,“這是許世一的!我親眼看着從他書包裏掉出來的。”
也顧不得自己平時的形象,更顧不得周圍的人都會怎樣看她,撿起那顆五角星便塞到他的手裏,“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
許世一盯着她看了幾秒,将五角星放進口袋裏,稍微勾了一下唇角,拿着教輔書離開。
手心裏五角星的厚度告訴他,這裏面還有什麽。不過比起這顆五角星來,似乎并不重要。
安馨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就聽到何秋思很不高興地叫她,“安馨,你怎麽回事?你竟然打我!那錢分明是你……”
“秋思。”安馨連忙打斷她,想起自己疊紙的手法是她熟悉的,只好尋個理由搪塞,“我上周不是出了點狀況嗎?我沒帶錢,就和他借錢了。想要還錢給他,我又臉皮薄,不好意思,怕被拒絕,就想了這麽個笨法子。你別拆穿我,讓我丢臉行不行?”
她說得很小聲,不過,還是有好事的同學聽到了,起哄着和周圍的人說了幾句。
也只是幾句,然後大家都不在意了。
“真的?”何秋思将信将疑,不過也找不到別的理由來,又問她,“你那天到底怎麽回事?你和許世一怎麽了?”
“啊?”安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麽怎麽回事?”
很快想到她說的是上周五的事,笑着敷衍,“沒什麽,就是我做了個噩夢。”
“你夢到許世一了?”何秋思神色古怪,好像還有很多的話想說。
“啊。還夢到了別的人。不是什麽好夢,還是不回想了吧。”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反正吓得我再也不敢在生物課上睡覺了。”
她擡起頭來,看向何秋思,“你坐在我後面,要是再看到我睡覺,就提醒我呀。”
何秋思笑她,“有生物課代表在你旁邊坐着,哪裏用得着我?”
“別的課,我也不睡了。”
“你這是學渣要變學霸了嗎?”見她說得認真,何秋思答應下來,“對了,我還有個事問你。”
“你說?”
何秋思正準備開口,便聽到了班主任叫安馨的聲音。
安馨抱歉地朝她笑了一下,就跟着班主任去了辦公室。
班主任姓淩,是個散發着成熟氣質的中年男子,給安馨補了請假條之後,問她,“上一周是怎麽回事?”
又被問了一次,安馨就拿之前說給何秋思聽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
班主任聽到她的解釋,詫異地看向她,推了推黑框眼鏡,“只是這樣?”
安馨不明所以,“嗯,只是這樣。”
他表示不解,“那你和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安馨疑惑地看了淩老師一眼,視線轉到他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臉色大變。
馬上接過來仔細翻看上面的內容。
現在還是用的T9鍵盤的手機,不過是彩屏的,可以清楚地看到照片。她一眼就辨認出一照片裏相擁的兩個人是她和許世一。
飛快地按着向下的鍵,看到裏面關于許世一家事和他想的傍富家女的描述,猛地睜大了眼。
連許世一父母具體哪一天離婚,哪一天和他攤牌,他哪一天開始在哪一家飯店給人送外賣的事情都詳細地說了出來。安馨感覺到是有人盯了他很久了,而她給他的那一個擁抱,讓對方覺得到了适合打擊他的時候。
若是以前,她覺得說她是富家女也沒錯。畢竟她的父母收入不低,她的消費檔次也不低。不過,在她嫁給顧熙辰後,便感覺到她與顧熙辰之間的差別,才是真正的窮人與富人之間的差別。
“老師,這不是真的!”安馨直接否認,“許世一家裏的情況是怎麽樣,我不清楚,但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釋。剛做完噩夢,我害怕極了,就算我前面站着的人不是他,是別人,我也會抱信。因為這件事,許世一被我吓了一跳,都給吓結巴了。”
淩老師提醒她:“這帖子上寫的關于許世一的家世都是真的。”
同時,他也在看安馨的神色,詫異地發現,安馨一點也不吃驚。
“嗯。我知道的。可是我和他的事情不是真的。如果抓到了發帖人,我可以告他造謠。”她不會因為許世一上輩子對她的恩情就愛上他,做出以身相許的事情來,同時,她這輩子也不想看到許世一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她想要護着他,讓他得到他原本就應該得到的那些,讓他不受她的影響,在他的世界裏過美好的生活。
只是她沒想來,她回來的第一天,就給他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
她記得上輩子,整個高中,都沒有聽到過關于許世一家世的什麽傳言。
他與她只做了一年的同學,一個月的同桌,因為他沉默寡言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她甚至都想不起來她有這樣的一個高中同學,直到他回應她發出的求救……
她停了一下,提議道:“老師,要不,給我們換座位吧。”
再做同桌,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麽對許世一不利的話來。
淩老師笑了起來,“你猜許世一看到這帖子的時候怎麽說的?”
“許世一已經看過這帖子了?”安馨驚訝,然後問他,“他是怎麽說的?”
淩老師拿過茶杯來喝了一口茶,才回答她,“他說,這位置一定不能換。”
作者有話要說:
許世一:我的五角星,我會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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