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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的梨花開了,風一吹便紛紛飄落,如雪花飛舞,卻又有清香微微。

蘇十一側頭看着肩上的花瓣,琢磨着是吹開還是拂開,膝蓋有點痛,默默挪動了一下,梨花便落下了肩頭,蘇十一不禁有些扼腕。

坐在石凳上的中年人咳咳兩聲,見跪在樹下的少女還是一副我要葬花的柔弱表情,猛地一拍石桌。

“蘇十一!”

不愧是戰場上攻無不克的大衍大将軍,蘇行雲聲如洪鐘,蘇十一震耳欲聾。

蘇十一不禁想起前世高中時參加的大合唱:“風在吼!馬在叫!哎喲卧槽馬在叫!”

尚在風中淩亂,蘇行雲又一拍桌子,蘇十一連忙爬起來狗腿地給老爹捶背,無限哀傷:“老爹,欺君犯上,先死的是我啊……”

“蘇拾這混賬小子!”蘇行雲白了蘇十一一眼,忍不住又一拍石桌怒罵起來。

見大哥躺槍,蘇十一心中默默鼓掌。

事情說長不長,說短真短。被舉薦去當皇帝貼身侍衛的蘇拾大爺,跑了。

大将軍家的兒子不願意去保護皇帝,跑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就算功勞再大,蘇行雲也是吃不下的。

那就只能讓人冒名頂替了。

哀愁的大将軍左看看又看看,從小與大哥一起習武一起惹禍長相與大哥八分相似的蘇十一光榮躺槍。

想起前因後果,蘇十一憤恨:“對,混賬小子!”轉口繼續哀求老爹回頭是岸,“老爹,俗話說,世間沒有不漏風的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俗話說……”

“少廢話!”蘇行雲瞪眼,“去一年就回來了,屁大點事。”

“可是屁很臭啊……”

珍惜生命,遠離皇宮,八字真言,穿越切記。

蘇大将軍黑了臉,目露兇光:“乖女兒,你是去,還是不去?”

看這架勢,不去的話,蘇大将軍絕對會将貨物五花大綁送貨到門。

蘇十一不禁一抖。

雖然皇宮裏危險是危險了點……但是面前青面獠牙的老爹明顯更危險……

權衡輕重後,蘇十一哭喪臉:“去,我去還不成嗎?爹你記得給我燒香。”

蘇大将軍:“……”

“來人,把小姐拾掇拾掇扔出去。”

大衍皇城居皇都天郾中間。

被老爹趕出家的蘇十一抄着手,走過熱鬧的市集,慢吞吞踱步到了皇城外。

眯眼望去,高樹環繞的城內,屋頂上整齊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豔若流金,炫目非常。殿宇樓臺,高低錯落,仿若群山一般連綿起伏,實在是金碧輝煌壯觀雄偉。

蘇十一的手搭在眉間,看了半晌,不禁扼腕:這**的封建社會啊……

身後忽地響起一個聲音:“你是誰,為何在皇城外徘徊?”

蘇十一回頭,身後不知何時停了輛馬車,車身繪紫色龍雕,說話的是馬車夫,正一臉警戒地盯着她。

一眼就看出了這是誰家的馬車,蘇十一的心理壓力頓時無限增大,臉色嚴肅地扯淡:“卑職是大将軍府上蘇拾,今日……”

話未說完,馬車簾子晃了晃,傳出一個聲音:“原來是蘇将軍,今日是蘇将軍任職之日嗎。”

這聲音,仿佛流落枝頭的月光,悄然灑到地上,冰冷冰冷的,卻又因久居高位而帶上了幾分威嚴。

明明是在問話,卻沒有絲毫問的意思。

蘇十一明了裏面的人的身份,半跪下拱手拜道:“蘇拾見過攝政王,正是今日。”

馬車裏飄出個若有若無的“嗯”,沉默了一下,裏頭的人聲音淡淡的:“起來吧,本王與蘇大将軍是舊交,蘇将軍不必拘禮,與本王一同進宮吧。”

蘇十一連忙站起來,很自覺地走到馬車旁跟着,目光不敢斜一下。

攝政王楚弈,這個名字裏沾惹的血腥氣實在太重。

兩年前,啓帝駕崩,留下的五歲小太子根本撐不住場面,不說遠處蠢蠢欲動的各路藩王,近處朝廷裏幾位重臣也有了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的心思。

就在滿城風雨欲來時,先皇昭帝收養的兒子突然殺了出來。

此子名為楚弈,封號長寧王,封地長寧,離皇都天郾天長地遠,平時沒什麽存在感,衆人都将他忽視了,沒想到這一出手便如雷霆。

沒有人想到丢失已久的龍符就在楚弈手上,滿城羽林軍及龍營軍隊,數十萬兵權握其手,他府中更是養着數千以一敵十的精兵。

趕到天郾的楚弈四處走訪,雷厲風行地将意欲謀反的大臣一個挨一個地揪出,到最後牽連了朝廷一半大臣。

流放的流放,殺頭的殺頭。楚弈坐在高臺上,底下是被株連九族的逆臣及親友,火簽令一扔,菜市口斬了三天的人頭,幾千人的血将青石浸透發紅。

于是心裏頭有點想法的藩王吹着口哨帶着家兵回家打獵,将那點想法也打消了。

造反?不不不,他們是大衍最忠心的忠臣。

而心裏頭沒想法的,也坐得更直了,生怕影子斜了些就會去與菜市口那千條亡魂做伴。

這般的鐵血手段,震得整個大衍都是一顫。

蘇十一收回心思,默默地再次縮小存在感,将仰望的目光投到馬車上。

真是新一代人氣偶像啊……

大衍的皇城最講究精致舒适,一進宮,便能見到遙遠的維埃海島國的特産香樹,枝繁葉茂,生機勃勃,帶給來來去去無數人一股清幽異香,提神醒腦。

長廊外盡是假山湖水,花樹綠意争春,一片清新自然。長廊盡頭的拱門後,殿宇高大雄偉,檐上挂着的宮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檐角的風鈴發出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楚弈淡聲吩咐蘇十一去梧涯殿拜見皇上,便與她分道揚镳。

看着馬車愈行愈遠,蘇十一長長松了口氣,真是太不争氣了,居然大氣也不敢出……

默默傷心了會兒,蘇十一逮住一個太監,笑眯眯問:“這位公公,梧涯殿怎麽走?”

看到蘇十一是和攝政王一同進宮的,這太監不敢怠慢,二話不說就帶着蘇十一去梧涯殿。

蘇十一覺得,五歲便籠罩在父皇駕崩母後陪葬大臣謀逆皇叔攝政的陰影中的小皇帝,一定是個不幸的小皇帝,心理一定陰暗孤僻戒備警覺。

這樣的聖母想法在見到一臉愉快地和小太監踢毽子的小正太時崩裂。

聽到蘇十一自稱是自己的貼身侍衛,“百忙之中”的小皇帝抽空看了她一眼:“你?朕的貼身侍衛?”

小正太揚起肥肥的小下巴,小短手背到背後,白嫩的臉上努力做出一個威嚴的表情:“朕身邊高手那麽多,不缺你一個。”

蘇十一一喜:這是要退貨?

小正太偷偷瞅了着她,嚴肅咳嗽:“但是朕缺個講故事的。蘇拾,朕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個有故事的,這便封你為轶聞将軍,以後你給朕講故事,講得好就留下來,講不好就殺頭。”

蘇十一:“……”

“嗯哼,蘇将軍有何話說?”

“……”

“蘇将軍似乎很不滿?那蘇将軍會踢毽子嗎?”

蘇十一慚愧搖頭。

“那蘇将軍會踢蹴鞠嗎?”

見到蘇十一又搖頭,小皇帝白嫩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擲地有聲道:“朕要你何用!”

周圍的小太監掩嘴偷偷笑起來,蘇十一感覺老臉挂不住了,正想開口,小皇帝用睥睨地姿态盯着她,小手一揮下了結論:“所以,蘇将軍還是乖乖地給朕講故事吧。”

臣……臣妾做不到啊!你是從哪兒看出我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蘇十一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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