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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一院子的血腥氣也被夜風吹得一絲不剩。

習慣性早起的小皇帝睜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一雙眼,布滿了血絲,近距離看煞是恐怖。

心驚膽顫地猛退幾尺,小皇帝咽了口唾沫:“蘇蘇蘇……蘇将……軍?”

蘇十一語氣平靜:“卑職在。”

小皇帝默默地離她更遠:“蘇将軍為何兩眼紅腫滿眼血絲?”

蘇十一蒼涼一笑,遠望窗外,深情道:“皇上不知,卑職每每想到千裏之外戍守邊疆的兄弟們,想到與他們浴血奮戰的時光,想到他們還在艱苦的環境裏吃着含沙的飯,就不禁淚流滿面,心痛難忍,輾轉反側,不得入眠啊!”

小皇帝呆呆看着滿眼血絲表演生動的蘇十一,由衷的贊嘆道:“蘇将軍真是重情重義之人!”

熬夜一宿困得眼前迷茫的蘇十一不要臉地接受稱贊:“好說好說。”

想到楚弈的吩咐,蘇十一又轉達了楚弈的話。小皇帝聽了一言不發,吭哧吭哧地爬起來赤腳跳到地上,随即對着晨光張開了四肢。

于是小皇帝就這樣靜靜的四肢大張地站着。

蘇十一托着下巴迷惑地看着小正太,雖然不明白小正太在幹什麽,但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莫非這是什麽皇家內功,專吸收日月精華的?

而小正太這個擁抱自然的姿勢,看來就是修煉法門了。

蘇十一想,這世上還真是難以再尋到像自己這麽機智的人了,不免有些唏噓:高處不勝寒吶……

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良久的小皇帝突然回頭,白嫩的小臉上滿是哀怨:“蘇将軍……為朕穿衣。”

蘇十一:“……”

痛惜着失去生活能力的小皇帝的蘇十一想,楚弈他,大概不是想給小皇帝找個貼身侍衛,而是想找一個拿得起劍揮得了刀打得了刺客說得了故事的……保姆。

攝政王楚弈入住雲英殿後,雲英殿的書房便被默認為了禦書房,平日裏攝政王便在此批閱公文,處理奏章。

卯時一刻,蘇十一跟在小皇帝身後走進了書房。

書案前兩人正低聲說着什麽,一黑一白,一坐一立,黑的容貌俊雅,氣質清冷,白的秀麗溫和,觀之可親。

柔和的晨光鋪了他們一肩,場面奇異的和諧美好。

蘇十一覺得有什麽羞恥的東西正在往腦子裏鑽……

聽到腳步聲,楚弈擡眼看了看,留心注意到蘇十一奇怪的眼神,心裏不禁有些發毛。

“皇叔,孫侍郎。”小皇帝似乎認識白的那只,走上前去,制止了對方想跪拜的舉動。楚弈點點頭,對身邊的白衣服道:“這位是蘇拾蘇将軍。”

蘇十一幹笑着拱手。戶部尚書手下有只小狐貍,姓孫名盈,狡猾可惡。這是蘇十一經常聽到她爹說的。

何謂狐貍?兩眼細長,心思深重。

細細看了看孫盈的眉眼,蘇十一暗暗贊嘆,傳說是真的,眼前這白衣服還真是兩眼細長,笑得不安好心。

溫和地笑着表示善意的孫盈接收到來自對方的莫名鄙視,深深的郁悶了。

“皇上,今日由孫侍郎給你上課。”看出蘇十一認識孫盈,楚弈便不多說,看向小皇帝。

“嗳?”小皇帝有些不情願的樣子,瞅了瞅孫盈,在這等臣子面前沒有撒嬌,略一思索,便乖乖點頭,“那今日有勞孫侍郎了。”

孫盈臉色一肅,攏袖躬身:“臣不敢。”

小皇帝笑笑沒再說話。楚弈低頭似是思索着什麽,半晌淡淡眄了蘇十一一眼,收回目光道:“皇上,本王向你暫借蘇将軍一天。”

小皇帝渾不在意地揮揮手:“皇叔說的什麽客氣話,蘇将軍就交給皇叔了,晚上要好好帶回來還給朕。”

一旁的蘇十一悲憤了。人權呢!民主呢!憑啥說借就借了!

這**的沒有人權的又充滿了等級壓迫的封建社會啊……

蘇十一扼腕長嘆。

成功“借”到蘇十一,楚弈便走出了書房。見臨時頂頭上司出門,蘇十一顫淚跟上。

走出書房,再穿過兩道長廊,楚弈突然止了步子。一直注意着楚弈動作的蘇十一也連忙止步,以免出現狗血碰撞。

“蘇将軍。”楚弈背對着蘇十一,淡淡開口,“昨夜多謝蘇将軍拼死護駕。”

不明白為何再提此事的蘇十一含蓄謙虛:“攝政王言重了,保護皇上是卑職的責任。”

楚弈似乎笑了一聲,輕輕的,蘇十一沒有正面對着楚弈,想象不出這張一貫平靜從容的臉笑起來是什麽樣。

“本王已經封鎖了皇城,刺客中了本王一箭,逃不出去。”楚弈突然轉身,逆光中看不清他的五官,也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他說,“蘇将軍,此物你可認得?”

楚弈說着,将手中的東西遞到蘇十一眼前。蘇十一暼了一眼,臉色突然大變,“嘭”地跪到地上,大腦混亂一片,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東西,是本王在劍柄上發現的。”楚弈收回手,低頭把玩着手上的狼徽。

蘇十一狠狠咬了口舌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昔年,蘇家軍屢獲戰功,先皇稱蘇家軍骁勇如狼,從此蘇家軍的配備兵器上都會鑲着狼徽。

身為蘇家二女兒,蘇十一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狼徽不是仿制。

“攝政王明察,我蘇家三代為将,忠心為國,未曾有過半點謀逆之心!”蘇十一深吸一口氣,“若真是蘇家派人刺殺皇上,怎麽可能派出狼這麽容易暴露的刺客?”

楚弈淡聲:“本王也不想懷疑蘇家,但是蘇将軍剛進宮皇上便遇刺,本王不得不懷疑。”

“若真是蘇家!”想到面前這位兩年前血洗天郾城的手腕,蘇十一的聲音顫抖起來,卻猛地擡起頭看進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若真是蘇家,前來刺殺的狼不可能不認識我,若真是蘇家,昨晚離皇上最近的人,是我。”

可是小皇帝還好好的,從昨晚到今日,最有機會下手的,可是蘇十一。

蘇十一沒有把話說完。

楚弈詫異。一直對他唯唯諾諾的冒牌貨,竟敢直視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這樣說話。

可分明能從她的眼睛裏覓出堅定以外的東西,如,恐懼。

恐懼什麽?似乎不是懼怕他。

四周一片寂靜,連長廊外花園裏的鳥兒叫聲也匿了。蘇十一直直跪着,目光直視楚弈,手心裏開始冒汗。

不知過了多久,視線有些模糊的時候,她聽到楚弈淡淡道:“起來吧。蘇将軍不必如此激動,本王還什麽都沒說。”

跪得腿軟站不起來的蘇十一一愣,随即顫淚。

為什麽她覺得,自己被揶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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