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四月的深山,清晨飄着霧氣,空氣裏透着浸骨的寒涼。清脆的鳥鳴自林山裏響起,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劉大郎背着竹蒌,右手牽着媳婦的左手,夫妻倆步子匆匆,一路無話埋頭前行。待行了一半的路程,太陽已從東邊升起,霧氣漸消,空氣裏有了些許的溫意。

“前面有個小山洞,洞裏被拾掇的幹幹淨淨,是特意用來歇腳的。”見媳婦已經氣喘籲籲,劉大郎心疼她,拉着她的手往小山洞走。取下竹蒌子,拿出裏面的水壺。“媳婦喝口水。”

“嗳。”趕路趕的急,确實有些又渴又熱,季歌喝了兩口水,拿出帕子擦擦額頭的細汗。“出門時有些冷,走了一段路,又熱的不行。”

劉大郎喝了些水,把水壺又放回了竹蒌裏。“這裏有風,咱們歇會再繼續趕路。”今天的時間也不是特別緊,略有寬松。

稍歇了會,季歌和劉大郎倆人繼續趕路,走出深山時,估摸應是辰時末,氣溫升的比較高。倆人不敢多耽擱,外面不比山裏,沒什麽蔭涼,不快點只會越來越熱。

好在今個倆人運氣着實不錯,路過一個村子,就見有輛牛車自村口緩緩駛出,車上就坐了一個婦人抱着個嬰兒。季歌笑着攔下了牛車,說了說情況,那男人也是個厚道的,點着頭應了。到了鎮裏下牛車時,季歌給了兩文錢道了聲謝。

已是巳時過半,鎮裏人潮擁擠來往熱鬧。劉大郎在鎮裏做了幾年工,早就摸透了鎮裏的情況,拉着媳婦往糕點鋪子走,進的第一間鋪子,是季氏糕點,有了些年頭的老店鋪,生意還不錯,名聲也好,進去時,有個大娘在買綠豆糕,十二文一斤。

“倆位需要什麽糕點?”店家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書生模樣清清秀秀,說話也是溫和帶笑透着親切。“鋪子裏的種類還算齊全,這邊是普通糕點,十文或十二文一斤。”

季歌笑着看向店家。“你好,我們不是來買糕點的。”說着,她故意頓了頓,注意着店家的神情,見他略有些驚訝,卻沒開口阻止,覺的這事有戲,就接着往下說。“家裏傳了些手藝,不過,如今夫家住的偏遠,不方便出來賣買,就想着尋個店鋪寄賣一些糕點,若賣買成功,也會給店鋪一定的抽成,不知老板有沒有意向?”

“容我先看看糕點罷。”店主倒也客氣,臉上笑未收斂,應是有些意動的。

身旁的劉大郎麻利的從竹蒌裏拿出一個木盒,木盒裏放着三種吃食的樣品。

“這是蛋糕,這是玉米發糕,這是爆米花。”季歌打開木盒,介紹着三種吃食。“老板可以試吃一二。”

看着木盒裏的樣品,店主眼裏閃過一縷亮光,他拿了一只細長的竹簽,一一試吃了蛋糕和玉米發糕,他吃的很慢,似是在細細品嘗,過了會,他叉了一個爆米花,一聲脆嘎,口腔裏甜味彌漫。“裏面請。”放下竹簽,店主笑着說話。

店鋪連着一個後院,有一婦女正在院中的井邊洗着衣裳,見店主帶着倆人進來,她忙洗了洗手,起身走了過來。“可是有事?”這倆人瞧着陌生。

“你去前面看會,我和他們商量些事。”店主小聲的說着,語氣柔和,目光透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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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點頭應着,匆匆的泡了兩杯清茶給客人,然後便去了前面看店鋪。

“我姓季,旁人喚我季掌櫃。”

“說來也是緣份,我也姓季,夫家姓劉。”

季掌櫃臉上的笑多了兩分。“可是柳兒屯人家?家父便是從柳兒屯過來鎮裏的。”

“還真是緣份了。”季歌笑着應。

氣氛頓時就輕泛了些許,少了些拘謹。淺淺的交談兩句,話題落到了正事上。

“來時,我們商量出個章程,先說與季掌櫃聽聽,若有意見咱們稍後再議。”季歌話音剛落,劉大郎就從竹蒌裏拿出蛋糕玉米發糕以及爆米花,擺放到了桌子上。“蛋糕分為六份,一份賣三文錢,賣出兩份,季掌櫃可得一文錢。玉米發糕兩文錢一份,賣出三份可得一文錢,爆米花兩文錢一份,賣出三份可得一文錢。不知季掌櫃以為何?”

季掌櫃看着桌上的吃食,沉默了會,笑着說。“不論斤賣?倒是頭一回見。”

“也是擔心不好賣買,就想着先嘗試一二。”季歌也沒隐瞞。

“你的手藝不錯,做出來的糕點也新奇。依我之見,蛋糕十八文錢一斤,賣出一斤我得四文錢。玉米發糕十五文錢一斤,賣出一斤我得三文錢。至于這爆米花就先按你說的來。”頓了頓,季掌櫃又說。“這糕點味道足,很香濃醇和,只要這手藝不跌,賣買還是挺好做的。”隐含提醒也是警告。

季歌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季掌櫃放心,甭管生意好壞,是肯定不會在吃食上偷工減料的。”

“先這麽賣個三天吧,往後看情況來,份量應該會加一倍或更多。眼下氣溫還行,待進了五月就不成了,須得當天送貨當天賣買。”

劉大郎認真的接話。“我和二弟每天辰時左右會送貨過來。”

“如此便好。那結算一事,當日賣買隔日結算。”季掌櫃也是個利落人。

“好。”劉大郎覺的這樣挺好。

季掌櫃起了身。“倆人随我進書房,立個憑據,也能讓雙方都安心。”

憑據很簡單,兩種賣買法子都寫進去了,又添了些事項。劉大郎不識字,繁體什麽的,季歌也認不了多少,連蒙帶猜的也能看個明白。想來也是看出倆人不識字,季掌櫃沒有說簽字一事,只是各自按了個手印。

賣買成立,三人坐着又閑說了會話,然後,劉大郎夫妻倆就離開了季氏糕點。

等着走出了鎮,倆人才露出激動的情緒來,欣喜若狂的笑着,狠狠的松了口氣。

成了!太意外了,真是驚喜!竟然一次就成功了!聽季掌櫃的說話,很明顯的可以感覺到他對這事挺上心,應該會推銷一下這三樣吃食。有時候啊,酒香也怕巷子深,可是有人推薦就不一樣了。

“媳婦。咱們成功了。”劉大郎歡喜的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他特別想抱着媳婦,可光天化日的,他不敢……

季歌喜滋滋的點着頭。“成功了。咱們離好日子又近了一步。真好啊。”

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倆人頂着日頭走的很快,卻一點也不覺的累。等着一進山裏,劉大郎突然的把媳婦抱在了懷裏,緊緊的摟着,穩穩當當的走着山路。“媳婦,你讓我抱抱你,我想抱抱你。我好高興,媳婦我就想抱抱你,特別高興。”

真呆。季歌心裏暗暗嘀咕着,臉上卻笑開了花,比頭頂的太陽還有燦爛幾分。“這樣摟着不舒服,你背着我走吧。”

“好!”劉大郎應的倍兒響亮,那股子興奮勁,比賣買成功了還要亢奮。“媳婦你背着竹蒌,我來背着你。媳婦你不要怕,我走路可穩當了,我背着你走。”心裏甜滋滋的,笑的見牙不見眼了。

季歌背好竹蒌,爬上了劉大郎的背,摟着他的脖子,覺的自己好幸福。

劉大郎就這麽背着媳婦一路走回了家,半點都不顯疲憊,那黑漆漆的眼睛閃閃發亮,瞅着比往日還要更加的容光煥發。

“喲,大郎可真疼媳婦,山路都舍不得讓她走啊。”進了清岩洞,路上碰見了熟人,笑着打趣。

季歌紅着臉把腦袋埋進了大郎的脖頸裏,覺的渾身熱燙燙的,她想,若是澆一桶水,可能還會冒白氣呢,心裏卻真高興呀。

“嘿嘿嘿。”劉大郎憨憨的笑,沖着熟人認真的說。“我媳婦好。”眼睛亮晶晶的,顯的格外清澈。

快要到家時,就見不遠處站着人,遠遠的就邊跑邊喊。“大哥大嫂,你們回來啦。”聲音歡快如同林山裏的鳥兒。

三朵努力的邁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跟着二姐,圓圓的杏仁眼亮亮的瞅着前方。

“回來了。”季歌讓大郎把她放下來,一把抱起二朵,在她臉上親了口。

跟上來的三朵,緊挨着季歌伸手扯着她的衣袖子,眼裏有着期盼,見季歌低頭看她,便紅着臉細聲的說。“大嫂抱抱。”

“好。”季歌把二朵放地上,一把抱起三朵,親了親她的臉。

四人高高興興的回了家,三郎正兒百經的坐在屋檐下,見他們回來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二郎自屋後走了出來。“大哥大嫂。”眼裏有了笑意,他想,這事應是成了,看大哥大嫂眉角眼梢的笑,多歡喜。

待進了屋,季歌對上幾個孩子發亮的眼睛,如願的告訴他們。“咱們的事成功了!”說着,把憑據拿了出來。

屋裏立即響起一陣歡天喜地的笑鬧,比過年還要熱鬧些,似是連屋頂都要被沖掀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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