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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五月,清晨略略透着涼爽,沁人心脾的舒坦。劉大郎幫媳婦出攤,三朵和阿桃呆在家裏,拾掇些瑣碎家務,幫忙做些糕點,然後溫習學的字以及二朵教的基礎繡技。
生意勢頭很好,季歌琢磨着,光識字不會寫也不妥當,便多買了些筆紙在家裏,原還想買兩本描紅字貼,三郎不聲不響的拿回薄薄的一疊紙,約有十來張,他特意沖元小夫子讨來的字貼,還細心的畫了格子,早先他就是這麽學寫字的,現在他的字有了些許模樣,便可以不用描紅字貼,看着字貼一筆一畫慢慢練習就行。
隔日天邊剛剛泛青,季歌早早的起床,做了雞蛋餅幹,玉米布丁,馬蹄涼糕,以糖水拌合馬蹄粉蒸制而成,色茶黃,呈半透明狀,口感軟、滑、爽、韌,味極香甜。皆用小巧的木盒裝着,再放進小竹籃裏,這木盒是她特意尋了木匠定制的,暗處的生意走的是高檔路線,這包裝的逼格自然得高檔些,味道好賣相好包裝也好,價格稍貴些買主心裏也不會存疙瘩。
等忙妥當,天色已經大亮,果脯蛋糕玉米發糕,只來的及做上午的份,爆米花倒是足夠,吃過早飯,匆匆忙忙的出攤,由三郎提着小竹籃去葫蘆巷,然後,元夫人也成了她的買主,偶爾會讓小丫環過來買些糕點。
整個劉家忙的跟個陀螺似的,手裏都有一堆活,一天到晚都沒個停歇,雖累精神卻好,個個容光煥發。
劉大郎幫媳婦出攤,隔壁餘玮也幫着餘氏出攤,攤位才剛剛擺好,劉二郎大步走了過來,臉上帶着喜色。“大哥阿玮,走,普濟堂來了好多貨。”五月的頭一回就有了活幹,這個月定會不錯。
平日沒活時,他們仨在外面閑逛,并不是真的閑逛,而是和某些人處好交情,有活的時候可以分個一二。
劉大郎和餘玮沒多耽擱,跟着劉二郎匆匆的出了東市。本以為就是樁小活,不成想,那管事的後又吩咐他們仨,送兩車藥材往夏秋鎮,一來一回須得一天時間,這時辰出城送貨,傍晚肯定趕不回來,餘玮和劉二郎幫着裝貨,劉大郎飛快的跑回了東市,和媳婦餘嬸說了聲,氣都沒喘口又返回了普濟堂。
下午季歌和餘氏出攤,頭有些微微的暈眩,上午接了個暗處的定單,中午沒休息,由阿桃和三朵幫着打下手,做了一份玉米布丁,一份兩個三十文。雞蛋餅二十五文一盒,巴掌大的盒子約六兩的份,馬蹄涼糕買主加了點要求,想往裏面擱些玫瑰醬,季歌想了想,一份四十五文,小小巧巧的五個,秀秀氣氣的吃,一個能吃兩口。
除了這三樣,她又買了果脯蛋糕,要求切成四方小豆腐,還有兩份爆米花,聽她自個說,是家裏來客人了,她定要好好的招待,那說話的神情和語氣,明顯的寫着顯擺兩個字,季歌笑呵呵的聽着她念叨,淺淺的接了幾句。買主心情很好,走時還給了十文賞錢,說這般磨叽怪不好意思。
暗處的生意,偶爾會接些賞錢,季歌倒也沒扭捏,大大方方的接着,一個月下來,光賞錢都能攢好幾十文,這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美好意外。本來她只會些粗糙的糕點手藝,見勢頭這麽好,不僅讓她充滿了鬥志還特別有成就感,掙錢時的喜悅,滋味真是妙不可言,便一頭沉浸其中,倒是把這份手藝精湛了不少。
“你啊你作甚這麽拼命。”餘氏瞅着季歌眉宇間的倦色,又是心疼又是氣。“年紀小小就不愛惜身子骨,往後懷娃了可怎麽辦?”
季歌搬了個凳子靠坐着牆,對着餘氏笑。“就是睡習慣了,冷不丁的沒午睡,有點犯困。”
“你家看着人多,足有七個,你卻沒個幫手,幹個甚都要自己來,再這麽下去,早晚得吃苦頭。”餘氏說歸說,神情裏透着憂心,她遲疑着說。“要不你靠着眯會,我幫你看會攤子。”
“那我眯會。”季歌握着餘嬸的手,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她也不是非得睡多久,就是多少得眯會,便是一刻也好。
餘氏看着身側睡着的季歌,心裏直嘆氣,這孩子太實心眼了,家裏的幾個弟妹往後可千萬莫負了她,不說別的莫給她添堵就成,誰人不是先顧好自己的小家,才能想到其它,這麽些年,她是看的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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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了會再醒過時,季歌覺的舒坦多了,沖着餘氏直笑,嬌嬌憨憨的。餘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眼底流露出絲絲縷縷的慈愛。“往後可不許這樣了。”
“知道了,餘嬸。”季歌親呢的挽住餘氏的胳膊,眉開眼笑的應着。
正在倆人說話的時候,便見柳哥走了過來,步子很急,額頭有着層薄汗,一靠近便說。“大郎他們在哪?佑哥在我店裏,他特意過來的,說接了個急活,人手不夠,看大郎他們願不願意跟着一起幹。”
“他們上午接了普濟堂的活,送藥材去春秋鎮,明天上午才能回,佑哥那邊着急嗎?”季歌問着。
柳哥擦了把汗。“還來的及,他們明天上午開工,到時候讓大郎去我店裏就行,你柳嫂還在鄉下沒回來,這會是佑哥幫着看店,我得趕緊回去。”說罷就大步走了。
“真好!”餘氏笑容滿面的說了句。“這條路還真走對了,往後這小子啊,就用不着我多操心了。”說着,她伸手摸了摸頭上的銀釵,笑的更歡喜了。“到底是長大了,知事了,我的苦心啊沒白費。”
季歌也特別開心。“餘嬸這才剛剛開始,更大的福澤在後頭呢。”頓了頓,打趣着道。“比如貼心媳婦大胖孫子,哈哈哈哈。”
“還打趣起我來了,比起我啊,你的大胖兒子不得更快。”餘嬸還故意瞄了瞄她的肚子。
倆人樂哈哈的笑作一團。
次日辰時初,劉大郎三人踏着露水歸家,說是吃過早飯,可看着那香噴噴的筍幹肉沫包子,還是忍不住吃了兩個,待聽了季歌的話,三人沒多耽擱,稍稍的收拾了番,就往柳哥的小飯店趕去。
這趟活至初四上午才忙完,佑哥給了他們六百文,加上普濟堂那趟活,五月用心經營有了一兩零一百文四十五文,按四三三分成,還是很不錯的,這個月才剛開始呢。
早就說好了,初四至初五這兩天不能接活,一則要進清岩洞買糧二則季歌夫妻得回趟柳兒屯,因山路艱難,三家人一趟只能運一個月的糧,還要摻些雜七雜八的。柳嫂不在,柳安初四和師傅說了聲不能過來鋪裏,初五是休息日,湊齊了兩天,由他跟着劉家兄弟和餘玮前往清岩洞。
離開清岩洞時,裏正将戶籍拿給了劉大郎,渾濁的眼睛裏含着亮光望着他們夫妻倆,季歌很認真的承諾,她會想個周全法子出來,就是時間上可能有些慢,且她也不能說大話,真讓清岩洞家家戶戶都吃飽穿暖,她還沒有這麽大的能力,只能說會盡着自己的努力,改善清岩洞的現狀。她說的誠懇,裏正和村長聽着,連連點頭,情緒很是激動,直說有她這話就夠了。
出山時,臨近中午,劉二郎餘玮柳安三人先送着牛車回松柏縣,劉大郎和季歌在附近的村裏租了個牛車,先去了趟景河鎮,給糕點鋪的季掌櫃,酒樓的秦師傅送上了端午節禮,又在酒樓吃了午飯,買了兩斤五花肉,一條大肥魚,一個葛布尺頭,并着自家做的兩樣糕點,拎着去了柳兒屯。
季家是佃戶,家裏就靠着季父和季大季二,季三季四年歲小調皮搗蛋,不到飯點不着家,好在父子三人勞力尚足,佃了八畝田,年頭年尾都在田裏蹲着,精心伺弄着莊稼,租稅分兩種,一種是自家出農具收三成租,一種是主家出農具收四成租。另季家也有兩畝貧地,種了些粗糧。家裏人口多,賦稅一交就只夠勉強糊口,餘不了幾個錢。
季歌和劉大郎到季家時,家裏就只有季母一人,她正坐在屋檐下編着草鞋,地上鋪着張破草席,妞妞身上綁着布巾,一頭系在季母坐的椅子上,妞妞就在破草席裏爬來爬去,追着身上的布巾玩,咯咯咯的直笑着,正是出牙的時候,嘴裏口水直流,草席衣裳上皆沾了口水。
季歌和劉大郎進了院子,季母仍在低頭麻利的編着草鞋,并沒有發現倆人,倒是妞妞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倆,然後,咕嚕一個翻身坐在草席,咧嘴沖着倆人笑啊笑,嘴裏咿咿吖吖的嚷嚷着。
“娘。”季歌走近了些,張嘴喊了句。
季母猛的擡頭,愣了會。“咋回來了?一來一回多耽擱。”她是細細問過大兒媳婦的,又見連接阿桃進縣城時,大女兒都沒有露臉,想來是小攤子走不開。
“今個端午呢,回來看看。”季歌笑着說話,劉大郎把手裏的節禮送到了季母的跟前。
“就不能讓旁個捎回來?”季母并沒有急着接節禮,一腳踩着椅子站起身,同時把草鞋擱到了椅子上,這才伸手接過女婿手裏的節禮。“你看着點這小蠻牛,她力氣大着呢,吭哧吭哧的直亂爬亂撞,沒得把椅子給拖動了,砸着了她。”真有個什麽,還得費錢買藥。
季歌蹲着直接把妞妞抱了起來,隔了兩個月沒見,小家夥沒那麽胖了,瞅着卻是更清秀了些,精神也很好,就是身上有點髒兮兮。“娘,裏頭有糕點呢,給妞妞吃口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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