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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吳婉柔恍恍惚惚的笑了,她的目光落在劉二郎的身上,又似是透過他,看向了窗外湛藍的天空,顯的有些飄忽,空洞。“我記得你。”

“我記得你。你原就是我的心事,潛伏心底的影子。我沒有想過,真的會遇見你。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就這麽遇見了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擡頭看到的,只是窄窄的一方天空,那麽小,我從未想過,會遇見你。本是一道模糊的浮光掠影,猝不及防的凝實成了真,伸手可觸,并非遙不可及。”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清亮亮,看着劉二郎,扯出一個悲哀的笑,又像是自我嘲諷。“你道我願意這般?你不懂。”

連她自己都好驚悚,明明只是一樁模糊的心事,一個奢想,怎麽成了真,它就變成了魔障呢?多可怕啊。曾以為是她福運好,讓菩薩聽見了她的心聲,有心憐憫,才會讓她遇見了他,卻是一場空想一場惡夢,倒不如不曾遇見,她仍是她,心底壓了股癡念,待多年後,她已為人婦,孩子也到了那般年歲,偶爾想起自己的年少春暖花正好,還能笑着和老伴嘆一聲,癡傻。卻是,并無別的痕跡。

“你走罷。”劉二郎擡頭看着吳婉柔,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緒。

吳婉柔看着劉二郎,特別的專注,似是想一眼望進他的心裏般,又好像要将他的模樣印在自己的心裏,良久過後,也不知在想什麽,她又哭又笑跟個瘋子似的,轉身緩緩離開。

劉二郎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縷極為隐晦的苦澀。他懂,卻不能言說,更不能露出一絲端倪。

劉二郎将地上的細碎收拾妥當,又把大哥和阿玮扶靠到了飯桌前,擺弄成他倆趴着睡覺的姿勢,過了會,他才推着倆人。“醒醒,別睡了,要幹活了,今天得把活幹完。”

“啊。”劉大郎猛的醒來,迷蒙的看着二弟。“我怎麽睡着了?”腦袋昏昏沉沉很不舒服,他伸手拍了拍。

“嗳我怎麽睡着了?”随後餘玮也醒了,一頭霧水的嘀咕着。“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怎麽就睡着了?真奇怪。”

劉二郎面不改色的道。“許是太累了,吃完飯就趴桌上睡着了。”

“你沒睡啊?”餘玮側頭看着他随口問。

劉大郎心裏一緊,整個人立即就清醒了。“你沒睡?”想起媳婦的叮囑,總覺的這裏頭有貓膩。

“我睡了,剛醒過來,特意瞅了瞅天色發現時辰差不多了就喊醒你們,甭嘀咕了,趕緊幹活,說不準還得收晚工。”劉二郎催了兩句,大步去了後院。

幹活重要!劉大郎和餘玮匆匆忙忙的去了後院,三人頂着烈日,熱火朝天的拾掇後院。

孫氏站在屋裏,視線落在劉二郎的身上,連連嘆息。這小夥子真不錯,不聲不響的就把爛攤子收拾了,可惜他和婉柔成不了事,太可惜了,這樣的性情,要發達只是早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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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将黑,總算把活幹完了,拿了工錢和封紅,三人拎着工具急急的往貓兒胡同趕。

夜裏躺在床上,季歌問道。“今個沒出甚事吧?”別說,她一整天都惶惶的。

“沒有。”劉大郎搖着頭。“明天沒活,我來出攤,你去趟天青巷。”今個是初十,還有兩天就是媳婦的生辰了。“還有大康胡同。”

季歌聽着大郎的話,心裏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我領着三朵和阿桃去,也帶她們竄竄門。”

“會喊餘嬸他們吧?”劉大郎猶豫的問,又道。“如果喊餘嬸他們,那柳哥那邊……”

“柳嫂還沒回來呢。”想着上回的不歡而散,季歌有些不得勁。“到時候,咱們得說說跟着商隊跑貨這事,柳哥那性情有些不妥當吧。”

劉大郎想想也是。“那行。就喊花伯和大娘,還有瑩姐以及餘嬸他們。”

“滿當當的一大桌呢。”季歌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次日清晨,早飯是三鮮馄饨,廚房裏彌漫着濃濃的香味,勾的人口水直咽,待馄饨出了鍋,一碗碗的端到飯桌上,一家人齊樂融融的邊吃邊說話。

“三朵阿桃一會啊,我帶你們去竄門,讓你們大哥二哥看着攤子,這可是難得的閑暇呢,回頭咱們再逛逛街。”季歌心情愉悅的說着。

三朵和阿桃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一臉的驚喜,都顧不得吃美味的馄饨,齊聲聲的問。“真的啊?”

搬來縣城都快半年了,別說逛街了,連家門都很少出,每天聽着外面熱熱鬧鬧的噪雜聲,別提有多心饞了。

“當然是真的。”季歌笑盈盈的應。

劉大郎在旁邊接話道。“今天這攤子我們來看,你們放心的逛街,帶些銀錢在身上,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要不要二哥支援點銀錢給你們?”劉二郎側頭對着三朵和阿桃打趣。

季歌樂呵呵的接了這話。“你們二哥要散財了,愣着幹什麽,快去接錢,多難得的機會。”

三朵和阿桃還是內向了點,抿着嘴一個勁的笑,滿臉的羞赧。若是換成了二朵,準會大聲的嚷嚷着,颠颠兒的去接錢。

吃過早飯後,大郎和二郎紛紛散財,三個孩子每人給了五十文錢。

待家裏的瑣碎拾掇妥當,季歌領着三朵和阿桃去了南城,街道上人來人往,很是繁華擁擠,怕倆孩子被擠散了,她一手牽一個,因不太熟悉路,只得順着大街道走,到天青巷時,三人均出了一身汗,已是辰時末。

花大娘見到她們仨,很是高興,樂不可支的迎着她們進了屋,邊走邊叨念着。“你花伯啊,在隔壁看人下棋呢,倘若不是迷上了這樁事,他日日都坐立不安,在地裏刨了大半輩子,冷不丁的成了清閑人,怪不習慣的,見天兒的在院子裏折騰着,這下總算好了,省了不少事。”

“大娘這是給亮亮做衣裳呢。”進了堂屋,一看那架勢,季歌就明白了。

花大娘眉開眼笑的點頭。“對。瑩丫頭是指望不上了,親家母近來事多,正巧我閑的緊,慢慢來,打發時間最好不過了。”

倆人很自然的說起了家常,三朵和阿桃在旁邊興致勃勃的看着花大娘做衣裳,室內氣氛相當的溫馨。

因着還要去趟大康胡同,坐了半個時辰,該說的都說完後,季歌領着兩個孩子起身離開,花大娘送着她們到了巷子口,細細的叮囑了幾句,又告訴她們抄什麽巷子最近,連說帶比劃的說了好幾遍,才放着她們離開,待看不見人影了,她才慢悠悠的返回了院子裏。

在大康胡同也坐了半個時辰,臨近午時才離開,花瑩特別想留着她們吃飯,可季歌放不下大郎和二郎,笑着給推辭了,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如此這般,花瑩才不甘不願的放了她們離開。

下午季歌去守着攤位,讓大郎和二郎留在家裏歇着,或是外出逛逛也行。

“你家那口子說你下午不過來。”餘氏見季歌來了,攤子沒生意,就搬了個凳子湊了過去。“我跟你說件事。”

有八卦?季歌愣了愣。“什麽事?”瞅着餘嬸好像挺高興又很惋惜。

“那吳家閨女總算說了門親事,男方條件還不錯,挺優厚的。”餘氏說着,聲音壓低了好多。“上午媒婆去了吳家提親,問了八字測了吉兇,剛過送定呢,也不知怎麽回事,那準新郎在酒樓和好友小酌了兩杯,步子踉跄的回了家,進自己的屋時,被門檻給絆着了,這麽一磕,就……就……去了。”最後的兩字,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

什,什麽!季歌瞪圓了眼睛,莫不是她的耳朵出錯了,這,這,這也太詭異了。

不對,昨個晚上大郎不是說昨天沒出什麽事麽?倘若真的沒出什麽事,吳家這邊的動作會這麽麻利?也太反常了些。不過現在也沒必要揪着這事了,吳家姑娘出了這樁事,那名聲……唉。

餘氏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子,小聲的道。“這事貓兒胡同都傳遍了,都在說,難怪吳家姑娘老大的年歲還沒嫁人,原來是八字不好,那話說的怪刺耳,這姑娘後半輩子可就難了。”背了個克夫的名聲。

“這事……”季歌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心裏挺不是滋味。“餘嬸我跟你說,十三是我的生辰,到時候你們過來吃飯,還有點別的事要說呢。”

餘氏一聽立即就明白了。“我說你今個上午怎麽不在,原來是去了天青胡同和大康胡同。”頓了頓,又說。“多少年歲了?”她還真估摸不出來,大郎媳婦看着面嫩卻沉沉穩穩的。

“滿十六呢。”想起大郎的話,季歌垂了眼,露出一個含蓄的笑,心裏甜滋滋的,足足兩年了,才迎來洞房,真想知道大郎這會的心情呢。

“這麽小!”餘氏一臉的愕然。“太意外,我還以為少說也有十八呢。”

季歌抿着嘴笑。

被這麽一打岔,那吳家的話題就這麽揭過去了。

貓兒胡同的吳家宅子,出了這麽遭事,崩潰的對象換成了吳氏,她都快急瘋了,滿嘴了燎泡,才這麽一會,就顯憔悴了好多,似乎一下子被抽了一半的生機般。

吳婉柔恰恰相反,平靜的安撫着母親,她心裏是松了口氣,情緒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安寧。她本就不願意成親,是不想母親太難過,才不得不應了這婚事,眼下這局面,于她而言最好不過了,便是一輩子不嫁人,她也甘之如饴。

“娘,我向來喜歡花花草草,待過段時日,我便去常青街的葉氏花卉當學徒,往後我也如她一般,開個店鋪養活自己,便這麽過一輩子,你莫要再為我操心了,我覺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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