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落定

錢偉的媳婦前幾天生了一場病。

雖然不是什麽大病。

可卻也是動了個小手術，而且，在醫院裏頭住了好幾天了。

醫生昨天還和他說，怕是還得再住個一周左右。

這馬上就要過年，年節各種的花銷，還有自家媳婦的醫藥費什麽的。

錢偉覺得自己愁的都想要上吊了。

真的沒錢啊。

不然的話，也不會顧海瓊之前來找他幾回他都死活沒幹。

可這回卻被顧海瓊輕易的說動了心思。

“錢大哥，一天五塊，這是三十塊錢，你先拿着。”她仔細看了遍手中的合同，字是沈南川寫的，她和錢偉兩人都看了兩遍，覺得沒什麽漏洞，錢偉很是痛快的簽名，按手印，顧海瓊則是從貼身帶着的小布袋子裏頭數出三十塊錢，遞到了錢偉的跟前，“多的五塊是我給嫂子的，麻煩錢大哥幫我給嫂子買些吃食水果啥的。”

“這這，這怎麽能行？”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錢偉一臉的感激，雖然心裏頭清楚，現在他家裏頭這情景，幾乎是窮的揭不開鍋！

要是多這五塊錢。

說不定過年都能讓孩子們多吃上一口肉！

可是，這錢拿在手裏頭……

他覺得紮手！

“給你的就拿着。”

沈南川眉頭微擰，眼神淡淡的一眼掃過去。

把個正準備着拿錢再遞給顧海瓊的錢偉看的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

他想也不想的點頭。

還和小孩子聽老師般的哦了一聲。

這一幕把顧海瓊瞧的，直想樂。

早知道錢偉這麽怕沈南川，她之前幾次過來的時侯就不該背着沈南川。

而是把他給帶過來啊。

錢偉不同意的時侯，她只要讓沈南川一個眼神瞪過去。

說不定這丫的早就同意了？

當然，顧海瓊也只是心裏頭想想罷了。

因為是頭一年弄，顧海瓊也沒折騰什麽花樣兒，統統以實用為主。

她留下自己帶過來的幾版的樣品就準備離去。

身後，錢偉猛的想起了一件事情，“顧，大妹子，你不用來看版嗎？要不這樣，我我下午幫你趕兩個版出來，等到明天中午你過來看看……”

顧海瓊倒是疏忽了這事兒。

不過，她看了眼錢偉，想了下他之前說的話。

好像他之前就是做這些的？

而且還是什麽所謂的校版什麽的都會的人。

這麽一想，她便直接笑了笑，“不用了，錢大哥你幫我看吧，只要你覺得合格就行。”

“還有，雖然我給你訂了量，但是多一些出來也沒關系的。”

“對了，我之前給你的材料費夠用嗎？”

“要是不夠的話……”

“夠了夠了。”錢偉想也不想的搖頭，“不用再多了，我一會就去找找人，晚上應該就能運作起來，不過有些材料也得明天才能到，所以，其實真的能出活也得兩天以後……”

“行，沒事。”

顧海瓊覺得頭一年，她也就是想打個場子。

看看這市場行情怎麽樣。

而且，在她看來，這東西哪怕是今年春節前賣不完呢。

只要收拾好，拿塑料布什麽的包紮齊整。

別被雨淋不用被蟲子蛀啥的。

能放好幾年呢。

不用愁。

錢偉把顧海瓊一家三口送走，自己回轉身坐在他平時值班的小屋裏怔了半響。

最後，捏緊了手裏頭的錢……

顧海瓊和沈南川兩個人在縣城吃的午飯。

吃飯的時侯沈一一睡着了。

沈南川就抱着她單手吃。

顧海瓊坐在他的身邊，時不時的拿眼去瞅他兩下。

這個男人，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

幫着沈南川裝了碗湯，她小心的看他一眼，“那啥，沈南川，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生什麽氣？”

“啊，就是剛才的那件事兒……”

顧海瓊咬了下唇，雖然在心底覺得自己很坦蕩蕩。

可是，她現在和沈南川是一家人。

男人都有自尊心吧？

她在這裏患得患失的，手裏頭的馍都吃到鼻子上頭了。

看的沈南川好氣又好笑。

搖搖頭，“我沒有生氣。”頓了下，他加上兩個字兒，“真的……”

“可是那你……”自打出來那個院子，沈南川一路上可是沒說半個字兒呢。

“我覺得自己不被信任。”

和顧海瓊相處這麽久，沈南川多少摸索到了她幾分的性子。

知道自家媳婦有什麽事情不愛繞圈子。

他向來也是愛直來直去的。

本來，沈南川是想着回家後再說這個事情的。

可是這會兒看着顧海瓊主動說了起來，他頓了下，便索性放下手裏頭的筷子，徑自朝着她望過去，“我就是生氣也不是生氣你做的這件事情本身，而是因為你之前一個字兒都沒和我說。”

沈南川垂了下眸子，“我是生氣你沒把我放在心上。”

就像他。

剛結婚那幾年，他只是想着把錢往家裏頭寄就行。

覺得才娶的那個女人在家裏頭有他娘照顧着，有吃的有睡的，就好。

可是，他卻從不曾把放在部隊這些事情和新兵的那些心思分出那麽一兩分。

放在家裏頭那個他娘給他娶回來的女人身上。

直到，他就這樣多了個女兒……

他被顧海瓊電話裏頭的大膽所驚到。

更惱怒于她竟然朝着她吼，離婚？

可是回到家，他卻發現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娘……并沒有好好的對待自己這個媳婦。

再就是一家三口回部隊。

看着站在自己身邊鮮活的，各種各樣的顧海瓊。

臉上表情總是那麽豐宣的顧海瓊。

他莫名的覺得一家三口就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挺好？

他想時光就此停駐。

他想永遠看到她臉上的笑，看到女兒小臉上天真懵懂的天使般表情。

他想，用自己的能力讓她們母子過的好些，更好一些！

他想，把自己身邊一切所有能帶來的榮耀都送給這個女人！

要是真的細究。

沈南川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念頭什麽時侯有的。

可是，等到他回過神，這些想法自然而然的就出現似的。

但是這個女人呢？

她做事情都沒想着和自己說的！

一個字兒都不說！

沈南川越想越覺得郁悶：

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好？

還是，她心裏頭還計較着他娘以前做的那些事情。

計較着他那幾年把她給丢在家裏頭不管不問？

甚至，其實在她心底深處還想着說不定哪天就和自己離婚的念頭？

這麽一想，沈南川心裏頭，那叫一個堵啊。

不過他向來有幾分臉癱的感覺。

哪怕心裏頭翻騰攪的，臉上表情還是淡淡的，只是掃了眼顧海瓊，順勢擡手幫她把嘴角的餅屑給抹去，“行了，回家再說吧。”現在這地方，這時侯不是說別的話的時侯。

顧海瓊想想也是。

有什麽話回家說嘛。

兩個人吃完午飯已經是下午三點半。

四點是最後的一趟班車。

兩個人提前趕到車站，離最後一班車出發還有十五分鐘。

四點出發。

車門關上的最後一刻。

不遠處一個女人一邊跑一邊揮手，“等下，等下，等下我……”

是那個中年女人！

顧海瓊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又和她同一趟車……

她正想着和司機說一聲呢。

就看到那個女人竟然幾步狂沖，雙手張着猛的沖到了正在拐彎的客車的前頭！

把個司機吓的啊。

一個緊急剎車，臉都白了。

手握着方向盤，整個人盯着前頭的那個女人直喘粗氣。

“司機，司機你開門啊，開門……”

“開門快點讓俺進去啊。”

中年女人又是砸門又是拍的。

那麽大冷的天。

她硬是急的一頭汗。

可見剛才也是一路狂跑着回來的。

司機好半天才給打開車門，那個女人噌的兩步竄上來。

走過顧海瓊兩人時，猛不丁的臉白了一下。

怎麽又和這兩個人碰一塊了？

真是……倒黴！

一邊進着後頭的座位走，一邊扯了嗓子指責，“司機你怎麽這樣呀，都那麽大聲喊你了，你說說你，我不是和你說了我下午四點要回的啊，你怎麽能把人就這樣丢下不管？”

“要不是我剛好趕過來，我一個女人在這大晚上的得待一夜啊。”

“出事了你賠的起嗎你？”

“閉嘴。”

司機緩過神，也是氣的夠嗆。

扭頭瞪向那個女人，“要是不想走的話你就下車去，在這裏那麽多話，影響我開車，到時侯出了事你負責嗎？”

“啥，啥叫我負責啊。”

“哎，我說你這人會不會說話啊，我開車還是你開車呀，你開車肯定是出了事你負責嘛。”

“真是的，你可別一會真的出了事往我頭上推啊。”

這話不但司機聽的氣。

就是車子裏頭坐着的另外的人也忍不住都黑了臉。

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估計也是性子彪，一瞪眼，“怎麽說話呢，你會不會說話啊，什麽叫一會真的出了事兒？你要是不想平安到家就滾下車去啊，別詛咒我們。”

“可不是嗎，瞧着你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的。”

“竟然詛咒咱們出事！”

“把她趕下去得了。”

七嘴八舌的。

中年女人開口還不服氣的反駁幾句。

可眼看着一車子的人都朝着她投來不善的眼神兒。

再一聽竟然有人說要把她給攆下車。

她頓時就啞了聲：

要是真的被攆下去，她今晚可就真的得睡大街了啊。

司機把車子緩緩的開動。

中年女人瞧着身邊這些人的眼神，一時間不敢再多嘴。

就這樣一路沉默着。

顧海瓊兩口子回到鎮上是五點半左右。

想着這個時侯沈小玲兩人肯定是還沒回去的。

顧海瓊就準備抱着沈一一過去那邊看看。

而且，早上的時侯她們兩個可是說好了今天是最後一天開業的。

也不知道這兩人收拾的怎麽樣了？

沈南川看她一眼，抱着沈一一轉了個方向，徑自邁着大長腿朝着餐館方向走過去。

身後跟着的顧海瓊忍不住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小餐館內。

王大妹瞧着沈小玲現在四處忙活着收東西，眼看着這東西就要收拾的差不多，她們兩個把該拿的拿走，到時侯門一鎖，和四周的鄰居說上一聲年前不再開的話兒就好，也不知道小顧年後會不會再開這個店……

不知不覺得，她竟然很是不舍了起來。

“馬家嫂子，咱們把這幾個馬紮也帶回去吧？”

“行，放在這個桶裏頭，一會咱們一塊拎回家去。”

這些都是店裏頭最早買回來的。

沈小玲和王大妹兩個人覺得這門一關，一個月大半月的不過來。

萬一被有心人給尋摸走了怎麽辦？

那鑰匙可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啊。

“能拿的咱們都拿走。”

王大妹一邊收拾一邊叮囑着沈小玲，“大不了年後再開的時侯咱們再拿回來。”

“行，都聽馬嫂子的。”

兩個人眼看着就收拾的差不多。

門口那裏有腳步聲響起來。

王大妹頭也不擡的喊，“沒包子了，啥也沒了，關門了啊，而且年後再開業……”

撲吃。

顧海瓊站在門口，看着屋子裏頭被兩個人收拾的幹幹淨淨。

小馬紮，什麽杯碗盤碟筷子的都不見了。

還有兩張大桌子也就是兩個人擡不動。

不然的話估計也得會不見。

她不禁抽了下嘴角，“馬嫂子，小玲，你們兩個至于弄這麽幹淨嗎？”

“又不是不來這裏了啊。”

“小顧你怎麽過來了？這麽大的風你來做什麽，再把一一給凍壞了，咦，一一呢？”

她本能的以為顧海瓊是抱着沈一一過來的。

結果一擡頭，沒看到孩子啊。

問出來之後一擡眼。

越過門口的顧海瓊，她就看到站在顧海瓊身後明顯高出兩頭的沈南川。

以及，他懷裏頭抱着的，正因為聽到王大妹喊自己名字而東張西望，咯咯直樂的沈一一。

她一下子也跟着笑了起來，“沈團長也一塊來了啊？一一冷不冷？”

沈一一不會回這話。

只是在她爸懷裏頭扭着小身子要下地。

不過顧海瓊可不敢讓她下來。

這會兒屋子裏頭正亂着呢，萬一再把這不倒翁似的娃給絆倒了？

接過來抱在懷裏。

塞了個小餅幹在她手裏，讓她自己慢慢啃。

她自己則看向沈小玲和王大妹兩個人，“餘下的食材面粉那些都帶回去，留幾副碗筷，對了，小馬紮也放三四個，咱們過幾天還得用呢。”她已經在心裏頭想好了，過幾天對聯回來，她和沈小玲兩個人肯定忙不完，要是王大妹樂意的話，盡可以一塊過來弄。

五天時間轉眼而過。

一大早，顧海瓊帶着沈小玲，還有王大妹一塊去了縣城。

當然，跟着她們一塊的，還有劉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