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嗯……~!”

小東發出一聲太好吃了的喟嘆。

“小東!你快吐出來!”孟花熙急得要命,立刻捏小東的臉要他将嘴巴張開,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小東臉都被捏得變形了,他好不容易吃上的東西怎麽可能吐出來?他鼓着腮幫子,咕嚕将那一塊吞了下去,甕聲甕氣地大聲對孟花熙說:“孟花熙!我們還是不是朋友?我就吃了一塊,還是幫你嘗嘗味道,你怎麽這麽小氣!

“想當年,你還沒像現在這麽炙手可熱,你做的胖大海燴豬蹄,誰都不敢吃,是誰,是誰吃了,然後告訴你特別難吃的?再以前,你做的冰糖溜肥腸,誰都不吃,是誰,是誰吃了還幫你刷鍋的?是我,是你超級無敵可愛的小東!”

孟花熙說:“我不是不讓你嘗!是這東西放壞了!”

“明明很好吃!”小東不信邪,他緊閉着口腔,回味那豆腐的口感,“好吃,太好吃了,又香又有嚼勁兒!你再不給我吃,我就把鼻涕糊在你臉上!”

香?

孟花熙真是要瘋了,這豆腐到底是哪裏香了。

“小東!”孟花熙無可奈何道:“豆腐真放壞了!”

“沒有!”小東理直氣壯道:“到底是你嘗不着味道,還是我嘗不着味道?”

這時胖師傅沖完澡,從後院外來。他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一身香噴噴的皂粉香。

這香味洗滌了他,對他的嗅覺做出了修正,胖師傅終于聞着了那難聞的氣味,他捏住鼻子,無比嫌棄道:“小東,你到底在吃什麽,這麽臭!”

“什麽臭?”小東聞不着氣味,只覺得豆腐好吃。

他吃完了自己那所謂幫孟花熙嘗嘗味的那塊後,便開始惦記起剩下的了。他兩眼直盯着剩下的,拼命抑制住口水,道:“你吃不吃?你不吃我把剩下的也吃了啊!”

胖師傅見小東真這麽津津有味,不由好奇了起來。他看着眼前那黑漆漆的豆腐塊,那臭味太辣眼睛,似乎往外冒氣,他道:“當真這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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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說:“你愛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等等,等等……”

小東嘴巴叼,雖然是店小二出生,但跟着孟大廚神混,什麽好吃的都吃過,對食物嚴苛起來,比他這個廚子還挑剔,所以能被小東這麽誇的,說明味道當真不錯。

他做廚師的,知道的菜色多。有的東西看上去難看,但吃起來好吃;有的東西聽上去吓人,但吃起來也好吃;還有的東西聞起來難聞,但吃起來也好吃。

而現在他眼前的這玩意兒,就上述三種,全占了個遍!

胖師傅對着那散發着古怪氣味的豆腐,不由陷入了沉思。

這味道雖說怪,但聞習慣了,反而又不覺得難聞,反而有點香。

他對着那豆腐塊猶豫片刻,能有什麽大不了的?花熙小時候不懂事,一門心思想學廚,做出來的都極其難吃,但他為了讓這小丫頭不太難過,時常勉為其難地吃上一口,那東西他吃了也沒死,一塊壞掉的豆腐,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更何況他們店裏茅坑多,還怕小東跟他搶了?

胖師傅筷子一動,也夾起了一塊,做足了心理建設,筷子一動,送入口中。

“嗯~……!”

豆腐一入口,他立刻發出了和小東一樣的聲音,聲調拖得長長的,還帶了個彎兒……

“嗯~……!”他喟嘆道。

小東說:“我沒騙你吧!當真好吃!”

“當真好吃!”胖師傅和小東對着小雞啄米似的不停點頭。

孟花熙眼看着這一大缸子壞豆腐要被小東和胖師傅瓜分完畢:“你們別吃了!這是放壞了的,放壞了的東西,怎麽能吃?”

胖師傅說:“怎麽不行?你別看這東西放壞了就以為不能吃,其實我們吃的很多東西,都是通過放變質了改變風味來吃的。比如我們吃的醬油,就是大豆放變質;比如我們喝得酒,就是大米放變質!”

胖師傅說得振振有詞,聽起來似乎還真是這麽個道理。

可這話孟花熙怎麽也不信,他們面前的既不是醬油,又不是米酒,而是臭烘烘的壞豆腐。

外頭的客人已經等不及了,他們一大早就來,到現在已經等了好些時辰了。他們翹首以待,但又疑惑——“怎麽今天這麽晚才開門?”

“對啊,開門晚就算了,我怎麽沒聞着香味,只聞着了臭味?”

“我也聞到了,到底是什麽味道啊?!”大家要被這似臭非臭的銷魂的臭味折磨得欲生欲死。

住二樓的陳老五也老早聞着了這臭味。他鼻子極其靈敏,用黑布蒙住眼,光靠嗅覺,能分辨将近三千種藥材,但卻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麽玩意兒這麽臭!

他實在無法忍受,操起不離手的黃楊木拐杖,領着他那兩個小徒兒便要殺下去。

那兩個小徒兒之所以能在一群頑童裏被陳老五欽定為藥童,正是身上天賦異禀。嗅覺也相當好,被那臭味辣得睜不開眼睛。但他們少了陳老五之所以能成為神醫的鑽研精神,不肯下去一探究竟:“師父,我,我早上還要練功。”

“師父,我,我早上還要背書。”

陳老五氣得吹胡子瞪眼,“小赤佬,這麽點臭味就受不了?吃不得苦,受不了髒,這輩子都別想當好大夫!”

“好好好,我們去行了不?”

陳老五尋着臭味找到後廚,一推門,那味道更濃郁了,大家立刻捂住口鼻一哄而散,陳老五捏着鼻子,破口大罵道:“太臭了,太臭了!臭不可聞!你們到底是開飯店的,還是開茅房的!”

陳老五一來,卻讓小東和胖師傅眼前一亮。他們方才正在争執,這放變質了的豆腐究竟能不能吃。他們說的話是沒分量,但陳老五就不一樣了。

如果陳老五說了這豆腐能吃,那麽不僅他們能吃,他們還能賣給外面嗷嗷待哺的食客們吃;但如果陳老五說這豆腐不能吃,那即便味道再好,小東和胖師傅也得趕緊上藥鋪買巴豆去。

“陳神醫,你來得正好。”小東熱情地招呼道。

陳老五卻心生警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前方一定有坑。

小東笑眯眯道:“這事兒得您來評理。”

“何事?”陳老五警惕道。

小東道:“胖師傅把豆腐做壞了,搞得臭烘烘的,您來看看,這豆腐還能不能吃。”

“不是我弄壞的,” 胖師傅替自己大聲申辯,“我昨天走的時候,豆腐明明是好好的!”

小東敷衍道:“好好好,不是你弄壞的,是它自個兒壞的,行了不?這豆腐可真争氣。”

陳老五捋了捋胡須,理智地分析道:“放壞了的東西自然是不能吃的,但凡事都有例外。”他招了招手,示意那兩個小童将他的東西拿上來。

兩小童一人從懷中掏出一支筆,一人從懷中掏出一個本子。

陳老五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時刻記錄下自己平日裏遇見的新奇食材。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即便他讀遍書卷,也總會碰上他沒見過,不認識的食材。這些食材有的可能有毒,吃了五步倒;有的可能可以入藥,救死扶傷。

現在他便要将變質豆腐的藥效記錄其中:

“氣味:奪、平、熱、無毒、惡臭;

“味……咳咳。”

一本合格的醫書,是不能不寫食材的味道。陳老五哽在這裏,沉吟了半晌——

“銀朱,”

銀朱是一味藥,也是他那兩名藥童裏,年紀稍長的名字,他瘦高個兒,下垂眼,脾氣很溫和。

銀朱瘋狂搖頭,将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靈砂啊……”

靈砂也是一味藥,是那兩名藥童的另一個。他瘦矮個兒,像一只小老鼠。

靈砂瘋狂搖頭,根本停不下來。

“你們這沒用的小赤佬!”陳老五恨鐵不成鋼。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還不是得讓他出馬?

陳老五深深嘆了口氣,拾起筷子,對兩藥童橫眉冷對道:“筆給我拿好了,紙給我拿好了,都給我學着點!”

陳老五以身試毒,咬下一口——

“氣味:奪、平、熱、無毒、惡臭;

“味……

“味……

“味好吃!”

藥童:“嗯???”

好吃?

這是個什麽味?

陳老五已經将自己正在試味這件事抛在了腦後,他完全沉浸在吃上。

變質後的豆腐口感有點怪,但這種怪,卻是好的那種,就像是吃榴蓮,聞起來臭臭的,但吃起來卻是那個香!

為了掩蓋臭味,孟花熙加了一把鹽巴在豆腐缸內,鹽巴和變質了的豆腐悶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裏,相互作用,讓豆腐的味道和口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豆腐變得更軟糯,入口即化,口感上鹹鹹的,刺激着味蕾。

陳老五吃了一塊,不夠,開始吃第二塊;吃了第二塊,還不滿足,開始吃第三塊。

小東和胖師傅看着陳老五止不住的動筷,他們原以為陳老五止不住筷,是因為味道沒品出來,直到陳老五開始吃第七塊了,他們終于如夢初醒——“臭老頭,給我們留點啊!”

作者有話要說:

銀朱,靈砂:818我家的奇葩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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