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風雨欲來
聽着步珩微那帶刺的話語,陸璟蘊沉聲悶悶回道:“本官沒去沉香苑。”
“啊,那也是,沉香苑魚目混雜,應該是去鹂音坊。”步珩微随聲附和回着,手上仍沒停整理案卷的動作。
“鹂音坊?”陸璟蘊側眸睃了眼,“珩微大人對這種男人銷金的地方倒挺熟啊。”
“臺主見笑了,下官也只略知一二。”步珩微不卑不亢,更是沒擡頭看陸璟蘊那漸變的臉色,陸璟蘊抿着薄唇眯起了眸,“既然略知一二,珩微大人倒不如今夜帶本官去見識見識。”
“看來陸臺主這心火還未消散幹淨啊,”步珩微啧聲之餘,略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言官當禁止出入煙花之地,臺主您還是自己去罷。”
這話是什麽意思?陸璟蘊瞪起了眼睛,“在珩微大人眼裏,本官就不是言官?難道本官就不需要考慮禁令?”
“臺主多慮了,臺內條例皆有臺主定,不是嗎?”步珩微挑眉回着,尤其加重了臺主二字的音調。
陸璟蘊一時語塞,還真能記仇,二十板的仇記到現在。
“珩微大人為何對本官有如此大的敵意?”陸璟蘊少有的緩着面色詢問道,步珩微愕然起來,仿似聽到了不可置信之詞,“難道臺主問的不應該是,為何您對下官有那麽大的敵意?”
“你已與步青無關,你自己心裏清楚。”陸璟蘊既沒細說也未點破,步珩微驀然有些心驚,卻也不動聲色的冷笑了聲,“臺主還真會說笑,家父不與下官有牽扯,難道還能跟別人有牽扯?”
陸璟蘊知道她死不承認,他再多說無益,索性幹坐在上首靜默了下來,步珩微收起案卷,略一沉思,再次正聲道:“陸臺主,有些事情還是放到臺面上說比較好,臺主認為我們步家欠了您一百二十八條人命,可臺主最近的行徑,實在太過于怪異,這讓下官很是不安。”
“你有何不安?”陸璟蘊稍前傾了身子,有些不解,是晚上睡不好還是平日裏心不定?難道是本官表現的太過于明顯了?
他還在猜測間,步珩微卻早已躬身揖禮,“我們畢竟是仇人。”
仇人難道就應該見面就眼紅嗎?陸璟蘊哼了聲,轉首對郎官吩咐道:“把她的案卷給本官封起來。”
“你……”步珩微很想啐一聲無賴,最終卻改了口道,“衆侍禦史之前,臺主曾命下官徹查金吾衛賭場案,下官只當臺主是應允的,直至查到水落石出為止。”
陸璟蘊透過竹簾,望着她轉身出署堂瘦弱背影,不禁一陣心絞,這執拗的性子也真不知是随了誰,林家怎麽會出了這麽一顆頑固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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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卷已被封,步珩微不得不輾轉到察院,将備案取了出來,比照着開始草拟文書。榮漢阗此時正甩着朝食尾子四處溜達,一進察院便瞥見了內室的緋色官袍,“步中丞,怎還躲到這察院來了?”
“這裏清淨。”步珩微順勢回着,榮漢阗挑起簾子見她在草拟文書,不禁面露凝重,“步中丞這是打算要出擊了?”
“耽擱了這麽些時日,也該警醒一下那些不知收斂的人了。”步珩微邊說邊奮筆疾書着,榮漢阗看着名錄有些詫異,“臺主不是收回你對金吾衛賭場案的查案權了嗎?”
“言官職責所在,我不能充耳不聞,我也并無越權之意。”步珩微擺正着自己的立場,言辭不卑不亢,二皇子敢如此膽大包天,還不是承了太師劉寅年的人情,她捏着筆杆暗暗眯起了眼眸,只要能彈倒劉寅年,折了她這禦史中丞又何妨?
有些事情總該有個了結的,譬如現如今的賭場販賣孩童案,譬如十四年前的林氏滅門慘案。
榮漢阗嘆息着搖了搖頭,“可還真随了你爹,若是有把握便上疏罷。”
暮鼓敲響時,步珩微已草拟完文書,一整日未回署堂,她也不想與陸璟蘊碰面,便從後門轉進馬廄,牽了多金噠噠地溜了出來。
官道上偶有幾名官員疾馳而過,步珩微也懶得與人打招呼,便低頭想着明日朝堂上的陳詞。忽而一陣風過,馬嘶聲震得她側過了頭,擡眸便見兵部郎中居高而上眯着小眼睛。
步珩微忍不住憤憤咬牙,人生真是處處遇雜碎。
兵部郎中故意夾着馬肚子将步珩微逼在了官道一側,“這不是宮宴紅人嗎?步中丞可真有心思啊,自己攀不上高枝兒,倒讓自己妹妹出來交際……”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就別吐!”步珩微勒着小驢蹿前橫在了官道之上,怒氣沖天。
“喲!言官也罵人?”兵部郎中翹着眉角,冒着絲絲的酸氣。
步珩微啐了聲,“本官不止罵人還會打人。”
“呀!步中丞這算不算濫用職權?”兵部郎中提高着音調,賊亮的小眼睛眯了又眯,“若是這般的話,總不能太過嚣張,難道要某等來彈劾?”
“若是你想彈劾,禦史臺不介意陪兵部玩玩。”
“誰?”兵部郎中驚恐轉身,卻見一湛青色馬車随在了他後側,自上次被陸璟蘊撞見,他便知道了那唯一的一輛湛青色馬車裏坐着一位瘟神。
陸璟蘊未挑起車簾,只命管家停了馬車,兵部郎中吸氣踢了馬镫下馬,躬身揖禮,“下官胡說,陸臺主莫要在意。”
“哦?是嗎?看來察院最近懈怠的很,倒是把郎中大人給遺漏了。”
馬車噠噠地離去,聲音也漸漸缥缈起來。步珩微調轉多金随之而去,懶得多看那雜碎一眼。
一路無話,至永寧長街,陸璟蘊下了馬車,立在陸府門前的青石階上,瞧着那小身影由遠及近的慢慢變清晰。他只緊抿着薄唇,也未出聲。
陸府管家站在他後側,壓着嗓子嗽了聲,“少主,過了。”
“什麽過了?”陸璟蘊側了眸子問時,步珩微已牽着多金站在了步府門前,嗤聲道:“陸臺主不用瞧了,還是趕早去鹂音坊罷。您放心,下官絕不會去告密。”
“鹂音坊?”老管家翹着小胡子,渾濁的眼珠子幾欲瞪出眼眶,“小蘊,你到底幹什麽了?以至于林家娘子這般瞧不上你,你這也忒沒出息……”
陸璟蘊橫了眉眼,老管家倏地閉嘴消音,轉身進了陸府。
步珩微回到後院,也來不及褪掉袍服,便喚了查管家問道:“念筠呢?”
“公子,老奴還未找到小姐,翻遍了整個皇城,也沒發現小姐的蹤跡。”查管家額頭上冒着細汗,顯是剛回家不久。
步珩微撸起了袖管,“再遣人随我去找,總不能跑丢了。”
“對了,在公子回府前,有人給送了一小檀木盒來。”查管家邊說邊講檀木盒遞到了步珩微手裏,“來人只說待公子回府才能拆閱。”
步珩微蹙起了眉頭,“陸璟蘊那厮又找事?”
盒蓋打開,一書柬印入眼簾,緊接着是一對淡粉色的耳環與香囊。步珩微登時驚楞,手也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念筠莫不是遇着了歹人?”
“公子先看看書柬上說了什麽。”
書柬翻開,兩行草書,落筆狂勁,“大人放棄天江賭場案,步小姐命必無憂”。
步珩微恨恨地拍着桌子,暴怒至極,“定是被那幫狂徒給擄走了!”
“公子還是先想想辦法救小姐罷。”查管家很是憂慮焦急,官場上的事情他從來不過問,也沒有想到這陰暗竟然波及到了家人,步珩微穩了穩情緒,“查叔,你先派人到天江賭場去密切關注着,我出去一趟。”
說罷便匆匆離開了步府,轉過各坊各巷,當她到達大理寺卿宮府時,夜色已降臨。
宮照安何曾記得步珩微晚上獨自到他家過,一聽人報,當即喜的合不攏嘴,“夫人,快來,你想認的幹兒子來了。”
宮夫人本意是想收她為女婿,奈何步青咬的緊,死活不答應,可宮家夫婦又甚是喜歡步珩微,最終只能退步收她為幹兒子。
宮照安剛命人去置辦家宴,步珩微進門便跪在了地上,長袖揖禮,“宮叔,侄兒遇到了麻煩,唯有您能救助。”
“這……這是遇到了什麽?怎要行如此大禮?”宮照安上前欲扶起步珩微,她卻像定在地上般,身體筆直,眼神清亮犀利,“侄兒有一件案子要辦,卻沒護得了小妹的安危,還望宮叔出手相助。”
“你是要破什麽案子?竟牽扯上了念筠?”
步珩微略略的将事情始末講了遍,隐去了二皇子是幕後主謀人及案情細節。宮照安原先知道李綏替她查過這案子,現下才知道這天江賭場竟是這般狂徒,“侄兒放心,這事交給宮叔了,明日保證還你完完整整的妹妹。”
當步珩微匆匆趕回步府時,已近深夜,查管家依舊在外探查着消息。步府一夜燈亮,步珩微整理好文書,又給念筠及步青留了一封信,此去一路兇險,若是不幸遭了難,她唯獨所希望的是她的這兩位僅有的親人能夠不受牽連。
暗夜漸漸退去,步珩微整了整一夜未褪下的官帽袍服,又對着西方天地行了跪拜禮,懷揣着象牙笏匆匆往驗魚符處趕去,她終究沒有去牽多金,若她再無機會将它帶回家,那可真對不起這麽些日子的主仆之情了。
一路低頭前行,陳詞在腹內無數次重複着,加之一夜未眠,步珩微只覺頭有些昏昏沉沉,行至禦河處時,她便稍頓了頓,天邊依舊昏暗,晨曦還未來臨,她提了氣再要前行,卻猛地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一個趔趄跌進了禦河。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作者有強迫症,看到錯別字就忍不了╮(╯▽╰)╭
但又怕是僞更的假象欺騙了親們,
所以大醉在此說明,白天是捉蟲,晚上更新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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