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喜憂

“他近來讀書怎樣？”秦富随口問道。

“愈加用功了！”劉姨娘贊道，“上次回娘家的路上碰到二年的先生，先生對咱們二年也是贊不絕口，說是咱們縣頂尖的學生，今年大有希望。”

“那就好。”秦富微微點頭。

“只是……”劉姨娘開了個頭卻沒說下去。

“只是怎樣？”秦富如劉姨娘所願的問道。

“只是，你也知道，只讀書好也未必能考中，還得去京師預投公卷，要是能拜在哪位京官的座下，就更能添一分把握了！”劉姨娘将衣物放在一旁，看着秦富說道。

“這算什麽！”秦富躺在床上，“去便是了！”

“老爺說得容易！”劉姨娘坐在床邊，“這一去要花多少錢！夫人一向節儉，只怕她舍不得拿出這許多。”

“要多少？”秦富又坐起來問道。

“八千到一萬兩。”劉姨娘說完緊盯着秦富。

秦富微微一皺眉：“用得了這麽多？”

“怎麽用不了！”劉姨娘忙掰着手指跟秦富算，“俗話說‘窮家富路’，年兒帶個随從這一去一來要花多少？在京師住的太寒酸也會被人瞧不起吧？和其他學子應酬往來也總是需要的吧？總不會你說預投公卷人家就讓你進門吧？上下都要打點的，這麽算下來，我都怕二年回來的路上會因為盤纏不夠而吃苦呢！”

秦富雖家底豐厚，但經常去各處莊子看佃戶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讨生活，深知錢來得不易，因此家中的生活用度，他都囑咐秦楊氏要能省則省，可在兒子們讀書這件事上，秦富卻十分舍得。秦家發跡不過兩三代人，往上再數十代都不曾出過一位做官的，因此秦富一直盼着能有一個兒子光宗耀祖。本來秦初年最有希望，可他偏生不走這條路，恨鐵不成鋼之餘，他也只好把希望轉移到秦二年身上。

“既然這樣，那我明天就跟夫人說及此事，讓她把銀子準備好，等二年上京的時候直接去找她要就好。”秦富應允道。

劉姨娘止不住喜笑顏開：“我一定讓二年再多用幾分功，不讓他辜負了老爺的這片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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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最近迷上了毛筆字，無聊的時候寫上幾筆很是能打發時間。這天，胡桃在書房練字，秦初年在看書，秦童荷葉在屋外的廊下待命，小聲的開些玩笑，聊些聽來的逸聞趣事。

等到秦童發現有人進了院子的時候，趙耀都快走到書房門口了。秦童忙走到書房門口對着秦初年說：“少爺，趙少爺來了！”

秦初年剛擡頭，趙耀已經大步流星的走進來：“你們兩個倒是有閑情逸致！走，去我家喝酒！”

胡桃見趙耀滿面春風的樣子，笑着說道：“你那妹妹們還有十來天才出嫁呢，這會子喝的哪門子酒？”

趙耀轉向胡桃，神秘的問道：“你最近怎樣？”

胡桃疑惑不解：“什麽怎樣？”

“有沒有覺得惡心什麽的？”趙耀掩飾不住笑容。

“惡心什麽？”胡桃還是不明白，秦初年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道：“別理他，誰知道他又發什麽神經！”

趙耀大笑幾聲，笑完對秦初年說：“我要當爹了！這次我看我要趕在你前面了！”

胡桃聽了也笑道：“嫂子懷孕了？恭喜你們！”

“你說不定也有了！”趙耀喜氣洋洋的說，又向胡桃伸過手，“我幫你把把脈，剛才我摸你嫂子的，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樣。”

秦初年一把拍掉趙耀的手：“少在我這兒裝！你要會把脈我喊你哥！”

趙耀讪讪的收回手，又笑着說：“說好了，待會兒去找我喝酒，我現在回去問問我家娘子中午想吃什麽。”說完又喜滋滋的走了。

秦初年看着趙耀走出院子，又笑着望向胡桃，發現胡桃正低着頭發呆。

“怎麽了？”秦初年問道，攬着胡桃肩頭的手用了些力。

胡桃擡手摸了一下小腹，又看着秦初年認真的問：“為什麽我沒懷孕？”

秦初年失笑：“這哪有為什麽？”

胡桃有幾分失落：“我們和趙耀他們一天成親，如今他家娘子都懷孕了，我怎麽沒動靜呢？”

“沒關系，”秦初年安慰道，“反正我跟娘他們說過我這幾年不要孩子，沒人會給你壓力的。”

胡桃突然有些擔憂：“如果我不能生怎麽辦？”

秦初年輕描淡寫的一笑：“怎麽會？”

“萬一呢？”胡桃被自己的假想弄的有些害怕，“萬一我不能懷孕不能生孩子，那我們怎麽辦？”

“可以過繼一個，也可以抱養，”秦初年好像并不在乎這個問題，“要是咱們兩個沒意見的話，沒有孩子也一樣過的。”

“你會找別的女人給你生孩子嗎？”胡桃還是問出了假設背後最為關心的問題。

“不會。”秦初年簡短的答。

“事到臨頭的時候，誰知道你會不會。”胡桃低頭，現在所有的假設都無意義。

秦初年看着胡桃笑：“我都答應無條件相信你了，你就不能也對我多點信心？”

胡桃擡頭對秦初年笑笑，沒再說話，對秦初年有沒有信心不清楚，至少對這個時代，她是毫無信心。

想來趙耀進了秦家也是逢人便宣傳，不一會兒秦家的幾位長輩也都知道了，秦富和秦楊氏兩人感嘆了幾句，回想當年趙耀和秦初年差不多大，如今趙耀已經要當爹了，秦初年還不知道要等多久。聊着聊着秦楊氏就有些坐不住，起身說道：“我去找他們小兩口聊聊。”

“你也不必急，去年此時我們還為年兒的婚事上火，今年不也連媳婦也有了？”秦富安慰道。

秦楊氏點頭，又想起什麽似的說：“老爺常在外面轉，遇見的人也多，您也多打聽着點兒，看有沒有什麽好郎中，給咱們年兒瞧上一瞧，說不定碰到神醫一副藥下去咱們就很快也能抱孫子了呢！”

“好！”秦富點頭應允，“我這就出去走一遭。”

“這就要晌午了。”秦楊氏向外望了一眼。

“午飯我不回來吃了。”秦富一面說一面走了出去。

***

趙耀走後，胡桃有些心浮氣躁，寫了幾個字怎麽看怎麽不像樣，索性一把抓起揉了。秦初年倒是貌似氣定神閑的樣子，只是看的那頁書卻久久不曾翻過。胡桃是因為有壓力，無形之中就感覺會被拿來同李氏比較，而且在現代看多了不孕不育的廣告，總怕自己身體有問題。

而秦初年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上一世的李氏是在九月懷孕，這一世是在九月發現懷孕，應該是不會再和上一世相同了吧？

“桃兒在煩惱什麽？”秦楊氏進屋的時候正見胡桃用力的将紙揉成一團。

“娘。”“娘。”秦初年夫婦同時擡起頭。

胡桃繞過桌子扶秦楊氏坐下：“娘有事叫我們過去就是了，怎麽還親自過來？”

“說的我好像走不動了似的。”秦楊氏笑道，“我也想走走轉轉，好容易沒那麽熱了。”

“這倒是，”秦初年邊奉茶邊說，“這幾日天氣涼爽，出去走走很是不錯。”

秦楊氏呷了一口茶：“那不如明早你倆陪我上山？”

秦初年笑：“您又想上山拜佛了？”

“怎樣？去是不去？”秦楊氏佯裝不悅。

“去！娘發話了我們當然要去！”秦初年笑道。

“那待會兒我去問問初月要不要去，她應該也想出去轉轉。”胡桃說道。

“這次就不帶她了，”秦楊氏擺擺手，“下次再說。”沉默了一下，秦楊氏終于忍不住說：“聽說對門老大家有喜了。”

胡桃臉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秦初年倒十分大方，笑道：“那小子恐怕已經嚷的人盡皆知了！中午還讓我倆去找他喝酒呢！”

秦楊氏露出些遺憾的神情：“如果不是你之前受傷，只怕桃兒現在也有了。”

胡桃被說中心事，低頭不語。

秦初年微笑：“這也是早晚的事，您不必急于這一時。”

“這裏也沒別人，年兒，你跟娘說說，你的身體到底怎樣？”秦楊氏看着秦初年問。

秦初年面露為難之色：“這怎麽說呢？我覺得身體還不錯。”

“那你們倆……”秦楊氏有些問不出口，只得轉向胡桃說，“桃兒，你覺得年兒身體怎樣？”

胡桃更加擡不起頭，低着頭嗫嚅：“還……好。”

秦初年見狀忙解圍：“娘，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問她做什麽！”

秦楊氏又看向秦初年：“我已經讓你爹去尋找名醫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不管怎樣，還是早點添個一兒半女的好。”

“娘，您要不要在我們這邊吃飯？”秦初年轉移話題道，“您想吃什麽？我這就讓廚房去做。”

秦楊氏笑着轉向胡桃說：“看看，這是又嫌我煩了要趕我走呢！”說完站起來道：“你們中午不去趙家嗎？我也吃不慣你們廚子做的菜，還是回我院裏罷！”

“娘慢走！”胡桃忙扶着秦楊氏，一直送出院門才止步。

等秦楊氏走遠了，秦初年對胡桃道：“我們也走吧，去趙家。”

“我不太想去了。”胡桃恹恹的說，想轉身往回走。

秦初年一把拉住她：“你要不去他又該擠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