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此中有真意

衛瑜停下了腳步,看着那人一步步走來,錦衣繡服,氣度非凡。

在面前停下,衛瑜仰頭看他,輕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王轶之俊眉微鎖,抿嘴答到:“聽說你去見了阿秀,在這裏等你。”

“哦…”

“阿瑜,去我宮裏坐坐吧。”

“…好。”

随着王轶之一前一後來到了他的肅意宮。

大瀛皇子二十歲後便可搬離皇宮獨住,王轶之的府邸從前年就開工建造,目前早已完畢,只待明年行過弱冠禮後便可入住。

肅意宮衛瑜來的也不少,幼時在宮中最好的玩伴不是沁華公主,而是這位脾氣不好的二皇子。明明兩人十句話內就要變臉,但也擋不住再見面又湊到一起。

在桌邊坐下,讓婢女都退到外面侯着。王轶之親手烹了茶,為衛瑜倒上。

是她最愛的碧翠蘿。

“你的手腕怎麽了?”

聽到王轶之突然開口,衛瑜低頭看去,在拿茶時露出了一截右手腕,上面赫然有些一圈紅印。

是昨日竹林裏被東陵殊拽的。

“無礙,自己不小心蹭到了。”

“可是阿秀弄的?”王轶之冷聲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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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衛瑜哂然一笑,眼眸波動意味深長道,“她沒對我怎樣,但我把她打了。”

王轶之愣住。

“你不信?”看着王轶之的表情,衛瑜垂眸用手指搗了搗茶杯,低低道,“我真的動手了,半張臉都是紅的呢…”

王轶之眸中閃過一絲痛色,聲音有些幹澀:“你那麽恨她?”

“嗯。”麻利地應道,頓了頓,又搖搖頭,“其實也說不上了…有恨,是因為心裏還對她介意,如今我再不願接觸到她任何事情,與其說恨她,不如說是恨我自己之前太多事,又太把自己當一回事。”

一時寂靜無聲,兩人很難得的能安靜地共處一室。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衛瑜擡眼看他,彎了彎嘴角:“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我?”王轶之沒反應過來。

“這兩天,我也想了許多。”衛瑜深吸了一口氣,掃開之前的種種情緒,認真道,“若我猜的不錯,這一切其實是王淵之安排好的,為了找到下手的機會,他選擇誘導阿秀去帶我入圈。而這背後,他們的目的應該是一樣的。”

王轶之驚訝之色更甚,等待着衛瑜繼續說下去。

“或許是安平公夫人待我親近,那些謠言就越傳越當真了。我衛家世代昌盛,人才濟濟,你想,若我當真嫁去安平公府,獲益的會是誰?”衛瑜不等王轶之開頭,自己就接着道,“是你啊,二皇子殿下。”

“所以…皇兄此舉是千方百計地阻止你嫁入安平公府?”

“沒錯。他很清楚,普通人家無甚威脅,只要不嫁進安平公府,我衛家的力量就還有争取的餘地。也許他們是看我沒有翻臉,還期待着我心裏會偏向赫連墨啓,繼而會助他王淵之吧…”

“混賬!竟出如此下流的手段!”王轶之怒喝,拍案而起。

“是啊…僅僅是毫無根據的謠言,就這般沉不住氣了。不為我所用,寧可毀之,為了阻止所有的可能,竟是直接選了劉禮來徹底将我毀掉以窮後患…”衛瑜喝了口茶,碧翠蘿的清新萦繞口中,咽下緩緩道,“更過分的是,他将阿秀置于明面來布置這一切事情。于此,他只是個為妹妹提建議的兄長,而做下這一切的,是你的嫡妹,沁華公主。”

輕輕搖晃着茶杯,嘆氣道:“若要讓阿秀知道這一切的真相,是她為了一己之私幫助了他人來對付你這個嫡親皇兄,她又該如何自處?”

王轶之握緊拳頭,抵在桌沿上,眼睛怒火通紅,話音從牙齒中崩了出來:“不要…讓阿秀知道…”

“二表哥。”衛瑜認真看着他道,“不論王淵之的理由是不是我所猜想的這個,他的所作所為已成定局。只要阿秀指認出他,陛下定會落下懲罰,就算因未成事而不至過重,但設計毀明曜郡主清譽這個罪名,在道德上也會讓他在世人眼中翻不得身。”

王轶之在房間裏走動着,聽了衛瑜的話,重重吐了口氣,不語。

“我不知道安平公世子為何會答應王淵之對此事既往不咎,畢竟泱兒跟我在一起,若出事也難免會受到牽連…但若你開口了,想必他也會幫你的。”

“什麽?”王轶之訝然,回頭道,“去拜托他不要将這件事說出去的…是我啊…”

“是…是你?”這會輪到衛瑜反應不過來了。

“嗯…自你們出事後,父皇派我去暗查這件事始末,我先于衛瑢查到了劉禮,發現了阿秀的秘密,她把一切都向我說了。我已教訓過她,換掉了她宮中的宮女太監,她也發誓再也不做這種事了…”王轶之重新坐下,“阿瑜,這件事其實是我對不起你…但我真的…沒辦法交出阿秀…”

“我替她抹掉了昭樂寺的痕跡,又去厚着臉皮求了容廷哥哥…我知道阿秀對他的心思,若将這件事捅出去,阿秀會受不了的!”

衛瑜聽的怔怔的,她猜到了王淵之的心思,卻沒想到王轶之對沁華公主這個妹妹的維護之情。

“你的意思是…要為了阿秀,放過壓制王淵之的機會嗎?”

“若僅考慮到我自己,我是絕不屑為此而放棄妹妹的!成王敗寇,就算錯過這一次,王淵之也不是我的對手,他所做的,今後我會加倍讓他償還回來!此事,我只覺得對不住你…阿瑜,我曾以為将所有痕跡都抹去了,卻沒想到還是叫衛瑢查到了漏子,如今你既已知曉,決定權就放到了你手上,是說是守,全憑你的意願。”

鄰近年關,各府都忙碌了起來。采買購置新年物品,清掃裝點陳設,一派喜氣熱鬧。

衛瑜看着散在桌上的窗花,放下剪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好累呀,眼睛都酸了…”

“這才剪了幾張就喊累啦?等母親回來見你沒完成任務,可不要哭着找我幫忙。”杜氏手下不停,剪刀轉的靈活飛快,笑着道。

“母親也是…不知從哪裏聽來的窗花非要親手剪的才能驅邪避災,放着百合銀杏在那裏清閑,可苦了主子們!”

“郡主冤枉,奴婢剛将壁櫥擦了個遍,這腰也是酸的呢…”銀杏聽到,在一旁不依道。

衛瑜不喜外人觸碰她的東西,所以百合和銀杏雖是一等婢女,平日裏也負責內室的衛生工作。年前需進行徹底的大清潔,以至于她們二人也着實不輕松。

“知道你們辛苦,到時候給你們包個大紅包啊。”

“郡主說話算話,那奴婢們可等着喽!”

“嫂嫂你看!我這丫頭就會設了套讓主子往裏跳!”

杜氏忍俊不禁。

這時,紫蘇從外面走了進來,禀報道:“郡主,蝶采坊的茹大姑來了,帶了如今最流行的布料等您去挑選呢。”

衛瑜記了起來,前不久德雅文會打算制一批會服出來,這設計款式的任務就落到了她的身上。讓蝶采坊來不僅是為了量裁過年新裝,也是要把制會服的任務交給他們。

“茹大姑來的這般早,往年都還要過幾天才上門呢。嫂嫂我們一起去選選看吧!”

“也好,二皇子拿來的那些允南絲緞你還都放在了我那裏,這次一并帶去裁一裁,有條水紅色的我看了,你穿上一定好看!”

“我不要…”衛瑜一聽,笑容就搭了下來,“那些都是送給嫂嫂的,嫂嫂以後随便用就是了。”

杜氏笑了笑,道:“怎麽,你們倆又鬧別扭了?”

“我們倆不天天都這樣嘛,什麽時候和好過?”

“有時候吵吵鬧鬧的才顯親近,如果哪一天你們倆不吵了,反倒壞事。”

“我現在就懶的跟他說話…”

見衛瑜表情不對,杜氏也不再強求,拉着她邊走邊道:“阿瑜不喜,那咱們便不穿他的了。不過這允南絲緞極是難求,放着倒是可惜了…”

“不可惜,留着給我的小侄女以後當嫁妝!”

杜氏一愣,繼而紅了臉,輕啐她嗔道:“你這小丫頭,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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