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德雅初獻藝

年慶設在隆慶殿中,天微微暗了下來,宮殿傲揚的四角上,祥獸靜靜伫立。

殿前寬闊的宮路兩側懸挂了一串宮燈,照映一片火紅。宮燈下,公子華服錦帶,貴女曼妝輕窈,随着公侯府眷款列而入。

有宮女為各府家眷引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下,與之前不同的是,并沒有為女眷設置屏障。

戌時中旬,靖嘉帝、太後、皇後及端妃入殿,群臣起身跪拜。

“恭迎陛下萬歲,太後、皇後千歲。”

“衆卿平身,落座吧!”

“謝陛下。”

太後環視了下周,慈祥道:“怎麽少了好些人的樣子,小瑜兒呢?”

“母後,今日這些小輩們,可是要給您一個驚喜呢。”皇後笑着解釋道。

“哦,驚喜?”太後又看向靖嘉帝,見他也是一臉帶笑,并不多言。

就在疑惑間,殿外輕盈的腳步聲傳來,身穿統一青色會服的十四名姑娘魚貫而入。有的手抱琵琶,有的持古琴,還有如竹笛、蕭、排鈴、二胡、南堂鼓等各種樂器。

姑娘們的出場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許多都在從中找尋着自家女兒在哪裏。

秦楚歌與衛瑜兩人領頭,身後姑娘們順成兩列,來到堂前,齊齊福身拜禮,聲音清脆悅耳。

起身後,衛瑜向衆人點了下頭,示意排列成半弧形,坐下調整好手中樂器。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衛瑜從袖中抽出了一根長長的細條,模樣像劍,卻在四周纏了水紅色的繡帶,柔韌可彎。

纖臂緩緩擡起,繡棒端處輕點坐于古琴後的秦楚歌與杜珂。二人随即同時指落,一串铿锵有力的音符灌入人耳,讓人措手不及地心中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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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琴音,衛瑜蓮足後移,腰身下附成優美的弧線,繡棒又移到了南堂鼓處。

“咚——咚——咚——”繡棒一點一點地打着節拍,鼓點跟着聲聲和來,逐漸融入了琴音中。

聲如遠古沉鐘,低低撞入人心。

繡棒掃快,鼓點聲愈加急湊,好似萬馬奔騰而來,旌旗展,鐵甲寒,踏塵迎敵男兒漢。

兩把古琴時而齊鳴,時而對峙,音色交替流轉,将人帶進了對戰激烈的戰場,熱血沸騰,群情激昂。

此時衛瑜手中的繡棒仿佛化身為一把利劍,配合着節奏上挑、平攤、下滑,身形柔軟卻英姿飒爽,一套劍舞利落優美,結束時微挑帶頭又指向了沈畫衣的位置。

琴聲熄,蕭聲悠揚而起,從深谷傳來,低低訴訴。溫柔婉轉,撫平了方才的金戈鐵馬,氣吞山河。

衆人激蕩的心緒得到了滌清,平靜了下來。

緊接着,排鈴叮鈴叮鈴聲響,如清泉拍岸,洗去了戰争的血腥,春風拂面,萬物複蘇。

腰肢舒展,輕巧地旋轉。洗去一身戎裝,又變成了陽春三月的水鄉少女,在溪邊戲水,天真爛漫,沒有硝煙,一片和樂。

繡棒引導着各個樂器的響落,層層疊伏,配合默契。

行至曲末,衆人齊奏,聲調莊重華貴,如歌頌國泰民安,萬世昌盛。奏樂姑娘們面帶笑意,時而對視交流,時而垂眸聆聽,在衛瑜的指引下,共同完成了這一曲盛歌。

曲歇,繡棒緩緩放于身側。劇烈的舞蹈和指揮使衛瑜體力和精神都消耗很大,靜靜地輕喘了片刻,方才微笑着擡頭,雙臂于兩側輕擡。身後的姑娘們随之起身,一起走近殿前,款款福身謝禮。

此時,衆人才反應過來,點頭贊嘆不已,不少人還沉浸在方才的樂曲聲中久久回味。

靖嘉帝鼓掌感慨道:“此曲蕩氣回腸,如此配合實為人間少有啊!阿瑜,可有名字?”

“回陛下,此曲是我和阿珂閑暇時所做,原本是讓文會姑娘們一起奏來玩兒的,并無正式的名字。”衛瑜回道,“若陛下不嫌棄,可否賜名?”

“好啊!此曲經歷了戰歌、曼曲、盛音,變奏自然而分明,大氣磅礴,不如…就叫《盛平調》吧!”

“謝陛下賜名。”姑娘們齊齊拜謝。

太後看後十分的高興,笑着道:“這就是皇後口中的驚喜嗎?當真驚喜!”

“還不止這些呢母後,待您慢慢看。”皇後欺身對太後道。

衛瑜一行人退下,紛紛落座各府的席位中。

二皇子王轶之挺胸站了出來,先是向首位颔首致意,而後輕咳了一聲,朗聲道:“今晚君臣于隆慶殿同慶新年,是個難得的好日子!”目光掃了衛瑜,見她點了點頭,又接着道,“方才德雅文會的所有成員們首先演奏了《盛平調》,接下來由會長——綏遠侯秦姑娘為諸位帶來劍舞《邊塞行》,還請拭目…拭目以待!”

王轶之第一次這般說話,渾身都不自在。回到座位後又餘光看去,衛瑜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沁華公主自德雅文會的成員們魚貫而入時就紅了眼睛,聽着齊奏的《盛平調》心裏五味雜陳。原本…原本她也應是其中的一員,向衆人展示自己的優秀琴藝的!

擡頭時,又适逢皇後看來,眼中滿是失望和責意。她想開口解釋,又不敢說出真相,心中更是委屈。

如今看着換了火紅外衣的秦楚歌英氣逼人地重新走上來,神色驕傲地掃過她,似乎帶着嘲諷,不由低下頭去拿起茶杯,手微微顫抖着。

在秦楚歌身後,跟着一藏青勁裝少年,年紀約十五六,面容稚嫩。

東陵殊見到少年微微一怔,黑眸中透着恍惚,思緒似乎飄到了極遠的地方。

二人提劍肅立。

府中有樂婢奏起樂來,二人面對面出招。如行雲流水,天馬星河,翩然驚鴻。一行一動間進退自如,身姿優美,招式蒼勁。

你攻我守,躬身送招,後轉翻旋。

秦楚歌本身有武功底子,舞起劍來更利落到位。而那少年雖年紀不大,卻下盤穩健,靈活聰敏,顯然也是習武多年。

最後一招揮落,二人收劍,上前行禮。

靖嘉帝拍手道:“不愧是将門虎女!秦姑娘頗有綏遠侯的風采啊!”

“謝陛下!”

在下列坐着的綏遠侯此時也趕緊起身拜道:“陛下謬贊了,臣就這一個女兒,平時慣的很了些。”

“這位小少年是?”

“是臣弟的次子昭嶄。”

“好啊,年少有為,滿門忠豪!”

秦楚歌帶着少年再次拜謝,而後歸席。路過安平公府的位置時,與東陵的視線交彙,秦楚歌露出個微笑,小少年也悄悄沖他比比手勢。

王轶之再次起身,開口介紹道:“下面出場的是永安侯府杜姑娘。”

接收到衛瑜不滿的無聲控訴。

——介紹的如此單白,之前為你寫好的串場詞呢!

王轶之俊臉一黑。

——想讓我說出那麽可笑的話來,不可能!

那邊,杜珂和杜晟走到了中間。

二人表演的是古琴合奏。一粗狂,一婉轉,相映成趣,別有一番滋味。

奏畢,回到座位處後,衛瑢偷笑着摸了過去。拍拍杜晟的肩膀,小聲道:“沒想到呀,你這比棒槌都粗的手指,還會彈琴?琴弦間的縫隙該捅都捅不進去的吧!”

杜晟在桌案下給了他一拳,面上依舊笑的得體道:“怎麽樣,被哥哥的才藝吓到了吧?告訴你小子,哥哥我會的多着呢,你多學着點兒!”

“嘿嘿,手下敗将。”

“滾滾滾!改明兒再戰啊!”

“來就來,不過哥哥我還是輕着點兒吧,別不小心戳壞了你那彈琴的纖纖玉手…”

“衛瑢你皮癢欠收拾是不是?!哥哥倒等着看你一會兒表演個啥!可別上去繡花啊!”

聽到一會兒的表演,衛瑢頓時蔫了不少,也沒心情再逗他了,拍了拍肩膀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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