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老板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 祁月躺在床上這麽想着。她直勾勾地盯着低矮的天花板, 翻了個身, 心情有些沒來由的煩躁。
帶過來的吉他靜靜靠在牆的一角, 祁月盯着看了一會兒, 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光着腳踩在地板上,把吉他拿起來對窗外看去。
夜色濃郁。
浩瀚的星空像一副出自大師之手的油畫。
她轉身, 洛洛剛好從浴室裏出來,洗過的頭發直往下滴水, 落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你要出去?”洛洛問。
祁月點頭,把吉他往前一揚,“突然有點兒靈感, 想出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寫寫歌。”
在外面的時候,她習慣把腦海裏跳動出的音符,給記錄在手機裏。所以沒有紙筆也沒關系。
“這山溝溝裏,天一斷黑外面就沒什麽人了。”洛洛有些不放心,“你這樣出去安全嗎?”
祁月沒有注意到, 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和一件白色的背心,好身材盡顯。
她大大咧咧地道了句沒事, 就提着吉他出去了。
民宿的正前方是靈秀的山, 出門右轉往後走是整個涼源村的中心點,月牙湖。因為形狀酷似月牙兒得名。
祁月順着湖邊走了大半圈,一個人影都沒見着,便繞到另一側, 上了湖中央的拱橋。
當初哥哥就是在這座小拱橋上,向嫂子告的白。
美好而浪漫的畫面在腦海中呈現,祁月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閉上眼睛靜靜感受了一下此刻的氣氛,過了會兒,又睜開眼睛抱起吉他,輕撥琴弦,彈出一小段動聽的旋律。
半首歌完成。
時間相對于小村莊裏的人來說,已經不是很早了。
祁月獨自一人不敢再外面多呆,便起身準備回民宿休息,剛走到轉彎的地方,猝不及防第跟一個婦人撞個滿懷。
她下意識地護了一下吉他。
借着昏黃的燈光,祁月認出面前的人來,中午吃飯時跟老板娘說話的那個張嬸兒。
對方很快也認出她了,布滿褶皺的臉上綻開了和藹的笑容,“哎,這小姑娘不是安紅家的客人嘛。”
安紅是老板娘的名字。
祁月笑笑,在心裏暗暗佩服起她過目不忘的本事。
“我能請你幫個忙嗎?”張嬸兒問。
“什麽?”
“我家孫女,暑假作業好多都不會做,眼瞅着就要開學了,在家裏急得直哭。”張嬸兒繼續道:“本來是準備找強子去教教她的,咱這村兒裏,就數他最有文化。”
“不過忙一天他估計挺老累了,小姑娘,能麻煩你一下嗎?”
祁月的致命弱點就是不會拒絕人,更何況眼前的老年人,看上去還挺着急的模樣。
白天的時候她聽老板娘說過,村裏的年輕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留下來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而這批農村的老年人,則基本都是文盲。
她想,如果不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對方也不會這麽晚了過來找人幫忙吧。
祁月思考數秒,問:“孩子上幾年級了?”
“三年級。”
“好。那您等我一下,我先把吉他放回去。”
祁月上樓放吉他的時候,洛洛已經躺下了,正在跟洛飛打電話,語氣聽上去不大好,估計在聊卓晴。
祁月沒打擾她,把吉他放回原處就匆匆下樓了,一擡頭,又跟正要上樓的霍君逸撞個正着。
“這麽晚了去哪兒?”霍君逸看起來依然不大開心的樣子。
“白天那個張嬸兒,”祁月的頭發都黏在了脖子上,她一邊捋開一邊道:“她家孫女不會做暑假作業,請我過去幫忙教一下。”
“已經十點了。”霍君逸提醒。
祁月不明其意,“我知道啊。”
“這是個陌生的地方,而所謂張嬸兒也只是個陌生的人。”霍君逸繼續提醒。
祁月明白了他的意思,老板這是在擔心她的安全問題呢。
“可是……我已經答應她了,而且她看起來挺着急的。”
答應了人家的事情,反悔好像不太好。祁月頓時心生一計,“那要不,老板你跟我一起去吧。”
霍君逸是被強行拖出民宿的,然後兩人跟着張嬸兒一起往她家去了。
張嬸兒的家在村頭第一家,老伴兒已經去世快十年,女兒遠嫁,兒子和兒媳在外面打工,家裏只有她和一個孫子一個孫女。
到達家門口,祁月看見一個瘦高的人影,從他們對面走過來。接着就聽張嬸兒問:“又野哪裏去了?”
“關你屁事!”
待那人走近,祁月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長相,皮膚黝黑的少年模樣,看着跟她年紀相仿,身上散發着一陣白酒的味道。
瞧着像痞子。
少年警惕地盯着兩個陌生人,眼神中透着點兒兇狠,問張嬸兒:“這倆誰?”
“我請來教你妹妹寫作業的。”
砰的一聲,木門被踹開,等少年率先進去後,張嬸兒才不好意思地對祁月和霍君逸道:“我家不成器的孫子,讓你們看笑話了。”
孫子看着确實挺不成器的。
不過好在孫女是個小乖乖,不僅長得讨喜,還非常懂禮數,一聽說兩人是過來教她寫作業的,立馬哥哥姐姐的叫着。
老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暗,頭頂的房梁上到處都結着蜘蛛網,牆面的塗料因為年代久遠的原因,也早已經變了色,層層裂開,掉落,像老樹皮,也像張嬸兒那張飽經滄桑的臉。
祁月坐在椅子上等孩子把作業拿過來,同時不禁在心裏唏噓,幸好剛才碰到老板,把他一起給拉過來了。
不然她一個人來到這種地方,真有點兒心慌。
這裏的房子,據說都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天一黑,跟恐怖片兒裏的場景有得一拼。
“小夥子。”張嬸兒拖來另一張椅子給霍君逸,“你也坐吧,我去給你們泡茶。”
“不用了。”霍君逸阻止,“晚上喝茶影響睡眠,我們不渴,教完作業就回去了。”
從他嘴裏聽到影響睡眠四個字,祁月忽然想到了什麽,仰着臉問他:“老板,你的失眠症治好了嗎?最近睡眠……還不錯?”
霍君逸盯着她,迎着燈光的臉上,睫毛在眼睑處打下一小片陰影。表情淡淡,最後一言不發地搬着椅子到門口坐下了。
祁月:“……”她沒招他吧?
張嬸兒的孫女名叫鄭花。
祁月埋頭認真教她寫作業的時候,孫子鄭浩就吊兒郎當地坐在她們不遠處,手機一直對着祁月。
霍君逸不經意間回頭,發現他正在拍小視頻,走近,視頻已經拍好,鄭浩又在編輯文字準備發朋友圈。
已經打出來的一行字是:這妹子的身材真帶勁兒,想睡。
後面兩個字格外刺眼,霍君逸冰冷的聲音在原本安靜的屋子裏響起,“删了。”
祁月懵懵地擡起頭,只見老板正居高臨下地盯着鄭浩,面色平靜而嚴肅。
删了?什麽删了?
鄭花的思緒也被打斷,一看他哥那樣子就沒幹什麽好事,便咬咬唇道:“哥,你又在幹嘛?”
“去,沒你什麽事!”鄭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起身,用挑釁的目光看着霍君逸,“我要是不删呢?”
霍君逸懶得跟他廢話,伸手就把手機給奪過來了,接着在衆目睽睽之下給摔到地上,一腳重重地踩上去,屏幕粉碎。
鄭浩見狀瘋了,立馬像一頭發了狂的獸,直接一拳揮了上去。
祁月吓得一聲尖叫,猛然起身撞把椅子給撞倒了,好在霍君逸躲閃的快,并沒有被打中,相反還以極快的速度制住了他。
鄭浩罵罵咧咧的聲音,引來了正在閣樓上忙活的張嬸兒。
雖然小子不聽話,但作為唯一的孫子,鄭家的血脈傳人,看到他被別人欺負,自然很心疼。
詢問了一下原因後,一張老臉立馬板起,不分青紅皂白地逮着霍君逸責怪起來,“小夥子,我孫子也沒招惹你,你為什麽要摔他手機?”
“這手機可是他爸花了一千多塊錢給他買的,是不是有點太不像話了!”
祁月趕緊走到霍君逸的身邊,低聲詢問:“老板,發生什麽事了?好好的……你幹嘛要摔他手機?”
“還不老實交代你剛才在幹什麽?”霍君逸質問鄭浩。
“老子幹什麽了?”
鄭浩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嘴裏繼續不幹不淨,“不就是他媽的拍了個視頻,說想睡這妞嗎?她是你老婆?”
祁月:“……”合着老板這是在幫她出氣?
“聽見了?”
霍君逸掃一眼張嬸兒,然後脫下襯衫披在祁月的身上,自己赤.裸着上身,從褲兜裏掏出皮夾,抽出兩千塊丢在桌子上,拉起祁月的手就離開了。
一直走到月牙湖邊,祁月還沒從剛剛的突發事件中緩過神來,還是霍君逸先停下步子,憤憤地甩開了她的手。
“你出門不知道多穿點?”他怒聲道。
“我……”祁月抿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上半身□□的老板,臉頰一陣發燙。
他身材真健碩,還有腹肌,平時應該沒少去健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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