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鬼丈夫(1)

靈堂之下。

哭聲和哀悼聲一起響起,旁邊的人讨論的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站在堂前低垂着腦袋的青年聽見。

“薄見山一死,薄家又要重新洗牌了。”

“這樣一看,只怕晏秋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這晏秋就是個誰沾誰慘的禍害,克死了父母,現在又克死了丈夫,偏偏薄家的人非要給薄大少娶這男妻回來……”

“怎麽這麽說,晏秋哪裏拗得過薄家的人,即便是他不想參與進去,也由不得他啊。”

“而且你瞧瞧晏秋那張臉,這麽漂亮,是我我也願意娶他啊……”

“你瘋了?怎麽說今天都是薄見山的葬禮……”

“說說怎麽了?薄見山都死了,難道你還擔心他從棺材裏跳出來對我們怎麽樣?”

“我就問你,你覺得他好看嗎?”

“……我沒見過比他更美的人,即便他是一個大男人。”

低垂着腦袋的青年神色漠然,一動不動,似乎并沒有聽見其他人的話一般。

這葬禮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這衣服穿着好難受啊,是材質的緣故嗎?

靈堂之上,黑白照片上的男人有着一張看起來英俊冷漠的臉,眉宇間都帶着陰郁之氣,那雙毫無表情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好像在看着他新婚的男妻一般。

晏秋耳邊都是嗡嗡的聲音,吵得他頭疼,不僅頭疼,衣服也弄得他有些癢有些難受,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那張黑白的照片,晏秋感慨了一下他的亡夫真帥後又垂下了眼眸。

晏秋是在薄見山死亡的前一晚上穿過來的,那個時候也是原主剛進薄家老宅的第一天。

晏秋對劇情一無所知,但是系統說必須見到任務對象才能告訴他劇情。

一開始晏秋還不知道怎麽才能見到所謂的任務對象,畢竟這個薄家老宅看起來陰森森的,好像沒幾個活人的樣子。

死了人後晏秋才隐隐有預感,也許就是在葬禮上他能見到任務對象。

“唐家,唐綏到!”

【來了!宿主,你的任務對象,唐綏。】系統及時開口。

晏秋聽見這句話,眸色微動,下意識看向來人。

來人穿着一身板正冷硬的西裝,卻有着溫文爾雅的氣質,他臉上帶着溫和有禮又悲憫的笑容插好了香,然後走到晏秋面前,聲音微沉。

“晏先生,節哀。”

晏秋看着唐綏微微一怔,很快他叫了一聲唐先生又迅速低下頭,似乎是害怕見人一樣。

只這麽一眼,唐綏就看見了青年的面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新婚失去了丈夫的緣故,還是為未知的命運感到恐懼,面前的青年臉色蒼白,一張唇也泛白。

但是不可否認他真的很美,狹長的鳳眼配上眼底下的淚痣好似勾魂攝魄的狐貍精,只淡淡一瞥就叫旁邊的人都吸了口氣。

唐綏甚至聽見旁邊的人在竊竊私語着這個青年會落到誰的手裏。

薄見山新婚剛死,他留下的寡夫已經被人惦記上了,會害怕也是正常的。

晏秋并不是在害怕,他在聽系統介紹這個世界的任務對象。

系統說,【唐綏是你亡夫薄見山的從小到大的死對頭,你卻在葬禮上對唐綏一見鐘情,但是想到自己克夫和唐綏的名聲,你把這段感情深深地壓在心底。】

在亡夫的葬禮上對另一個男人一見鐘情?行……行吧?只聽見一見鐘情幾個字的晏秋沉默。

【唐綏來參加薄見山的葬禮後,變成鬼魂的薄見山發現自己只能跟在唐綏身後才能離開薄家……嗯這些不重要,跟你沒關系。】系統繼續說,【你的劇情是克制不住自己對唐綏的愛,為他做了許多事。到死,唐綏都不知道你

愛他為他死去。】

晏秋:【……啊。】他覺得這不叫備胎,叫做炮灰舔狗,備胎至少得是個備選吧?

【現在宿主就需要扮演好這個籍籍無名的卑微備胎。】系統激情澎湃,【我們就能獲得積分走上人生巅峰,系統商城的東西随你挑選。】

籍籍無名的卑微備胎,短短幾個字無數個槽點。

晏秋把系統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他後知後覺的問,【等一下,你重新組織一下語言,薄見山什麽?薄見山是主角攻?】

系統說,【沒錯,是睚眦必報、小心眼的厲鬼攻呢親親。】

晏秋:【……】

晏秋強裝鎮定地低頭看着鞋尖,心跳卻一陣比一陣快,他嘴唇顫抖了一下,最終沒敢問系統薄見山是不是在靈堂裏。

睚眦必報小心眼的厲鬼……他就穿過來這麽幾個晚上,甚至沒見過薄見山本人,應該沒有得罪過那個厲鬼吧?不不不,不是他,這個世界因故湮滅的原主應該也沒得罪過厲鬼吧?

好像沒有得罪過,系統給他看的原主那一段劇情裏,原主被送到薄見山修養的薄家老宅後,薄見山連看都沒有看過原主一眼晏秋就來了。

但是,誰知道一個怕鬼的人第一個世界就遇上了鬼丈夫怎麽辦?他英年早婚就算了,居然還是一個鬼丈夫?

不對不對,鎮定!這個鬼丈夫不是他的,是唐綏的。

只要唐綏走了就好了,那個……會跟着唐綏一起走的。

唐綏。

晏秋忽地擡起頭,他的眼中閃動着些許光芒,正準備走開的唐綏被這個眼神看得一怔。

這種似乎是求救一般的眼神……

唐綏神色不動,溫和問,“晏先生還有什麽事想說的嗎?”

晏秋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他說,“沒有,沒有什麽事。”

剛剛褪去恐懼的晏秋,連聲線都有些顫抖。

在害怕?他在害怕什麽?因為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不太好嗎?唐綏想。

“晏先生看起來臉色很差,即便是思念亡夫,也應該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唐綏如同一個知心好友一般安撫着晏秋。

他和薄見山從小鬥到大,十分清楚薄見山這個人對薄家的厭惡,所以一開始聽聞薄見山會和薄家選定的男人結婚時唐綏覺得很可笑。

因為他并不相信薄見山會聽從薄家的話,聽說是打着沖喜的幌子結婚時,唐綏除了覺得好笑又覺得薄見山可憐。

曾經不可一世的薄見山在病入膏肓之時,竟然被自己最厭惡的人操控着和一個男人結婚來羞辱。

而這個男人……據說還有克夫的命格,是薄家千挑萬選的對象。

現在一般人并不信克夫這樣古怪地說詞,薄家的人送晏秋來,除了那個所謂克夫的名聲,更多的其實是為了惡心薄見山而已。

——你看你薄見山再怎麽厲害如今也只能乖乖做個傀儡了。

堂前的人心知肚明,薄家的人想讓薄見山死後以此操控薄家的一切。

薄見山死是因為重病纏身,但是在其他人眼裏卻是坐實了晏秋克夫的傳言。

“謝謝唐先生關心。”晏秋回答的同時想,他可不敢思念亡夫。

唐綏颔首,同時他微微轉頭,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有人在看着他。

那股視線陰暗冰冷,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

但是在晏秋開口時,那股視線忽然又消失了。

唐綏若有所思,他很确定自己沒有感受錯,所以确實有人盯着他,那麽會是誰呢?

“唐先生什麽時候離開?”晏秋沒忍住問。

晏秋現在就指望着唐綏離開的時候帶走那個不知道在哪裏的鬼怪。

唐綏看向晏秋,這話不知道是在催他離開還是在變相求救。

但是,唐綏見晏秋一雙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是在趕他走?

可是為什麽?因為他是薄見山的伴侶?

因為薄見山?

晏秋喜歡薄見山?因為不想讓薄見山讨厭的人出現在薄見山的葬禮上?

唐綏當然不信,晏秋和薄見山在之前從沒有見過,難道在薄見山要死的時候見過一兩次就愛上了?

唐綏又看向晏秋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眼睛沒忍住移到那顆過于明媚的淚痣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顆淚痣。

左眼的淚痣代表此人多情,多情的人怎麽會為了一個薄見山做出趕客的事情,這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戀愛腦。

病殃殃的薄見山肯定不能入晏秋的眼。

“唐綏?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被唐綏盯着,晏秋微微皺眉,連唐先生也沒叫了。

唐綏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溫柔道,“沒什麽,晏先生好看。”

晏秋嘀咕,“那還需要你說嗎?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好看。”

唐綏:“……”

他啞然失笑,晏秋看起來脆弱可憐,但是這張嘴确實不饒人,在薄家應該也沒有受到什麽傷害才對。

但是晏秋确實好看,這雙唇,看起來也很好親的樣子。

唐綏因為這個想法沉默了一會兒,雖然他和薄見山不對付,但是也沒有要在薄見山的葬禮上戲弄晏秋的想法。

他和薄見山的恩怨,不涉及旁人。

所以剛才那個想法,是他發自本心的嗎?他是這樣輕浮的人嗎?

唐綏這樣想着,看了一眼靈堂才問,“說起來,怎麽沒看見傅先生?這樣重要的日子,他不在這裏和晏先生一起守靈嗎?”

“小叔他有很要緊的事吧……”晏秋說着見唐綏似乎沒有離開的想法又問了一句,“唐先生還不離開嗎?”

唐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晏秋一直催他離開,但是唐綏不動聲色地道,“快走了。”

晏秋輕輕松了口氣笑起來,“辛苦唐先生跑一趟了。”

唐綏微笑了一下,“看起來,晏先生倒是心情不錯,想必我不該擔心晏先生思念亡夫的問題。”

怕薄見山在一旁看着自己在他的葬禮上笑,怕小心眼的厲鬼記仇,晏秋忙收了笑容,露出悲傷的表情,“見山走了我也很難過,只是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唐先生笑什麽?”

唐綏收斂了一點被晏秋不走心的表演逗笑的表情說道,“沒有笑什麽,只是覺得晏先生死了丈夫,肯定很辛苦的吧,有需要的話,唐綏随時可以幫助你的。”

沒有人看見,站在晏秋身後的,臉色慘白如死人的男人就站在晏秋身後,一雙眼陰沉冷漠地看着唐綏。

男人低下頭,他的嘴唇似乎要碰到晏秋的耳垂一般,聲音沙啞,“你知道嗎?唐綏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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