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驚愕
“你怎麽來了?”
謝厭平靜的面孔第一次出現驚愕這種神情, 見到鐘子俞的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鐘子俞仰頭看向謝厭,半響,挑眉粲然笑道:“聽說有人被吓跑了, 我來看看。”
鐘子俞知道父母想和謝家聯姻,本來想找謝厭聊聊,沒想到竟然撲空了,謝家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去哪。鐘子俞找人查他在哪還花了不少時間。
容縣以種茶葉出名, 許多茶商都從這裏收購茶葉。謝厭經人介紹, 過來查看一番,他昨天剛到, 看了兩三家茶葉都不太滿意, 今早又約了一家, 沒想到剛下樓, 就看到鐘子俞。
謝厭深吸一口氣, 壓住莫明出現的情緒, 俯下身看向鐘子俞,“跑這麽遠,家人知道嗎?”
“謝小朋友, 我已經二十五了。”
鐘子俞沒想到謝厭會問這個問題,震驚一瞬,沒忍住笑得前仰後合。
謝厭一瞬間想露出個死魚眼,但是想到這不符合自己人設,只能靜靜地望着笑得眼角都泛起淚花的人。
良久, 才冷靜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覺得呢?”鐘子俞眉眼一挑,視線在謝厭身上轉了一圈, 語氣随意。
“別胡鬧,”謝厭皺眉, 語氣也上一絲訓斥意味。
鐘子俞行動不便,謝厭不明白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奔赴千裏之外,連自己身體都不顧。
鐘子俞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點,見謝厭的反應,嘴角不自覺的翹了翹,語氣越發慵懶,“小朋友,沒記錯的話,我還是你哥哥。”
謝厭撇了他一眼,手機鈴聲響起,他約的車到了。
容縣雖然只是一個縣,但是每天來往游人員很多,是一個旅游勝地。車窗外郁郁蔥蔥,茶樹一路延伸到肉眼看不見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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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想到開茶館?”鐘子俞朝外面看了一會,很快厭倦外面一成不變的風景,扭頭看向旁邊的人。
“興趣。”謝厭視線越過鐘子俞落在水泥路兩旁的茶樹上,深邃的瞳孔裏藏着鐘子俞不懂的情緒。
鐘子俞順着他視線看出去,茶樹顏色深深淺淺,還有剛冒出來的白色花苞。
“倒是個好想法。”鐘子俞點頭表示贊同。
車拐進在樹木掩映的泥路,行駛了一會,最後停在豎着大雙茶園木牌前。
山路不好走,輪椅自動駕駛不能用,謝厭推着鐘子俞,兩個人跟着司機往上走了一小段距離,最後在路邊一頂帳篷前停下。
“大雙,有人來看茶。”司機朝帳篷喊了一句,不一會,一個皮膚黝黑,頭頂草帽的中年男人走出來。
“要看什麽茶?”
中年男人三步跳上來,打量謝厭和鐘子俞,話語帶着濃重的地方口音。
“我們先看看。”謝厭對茶葉的唯一了解就是在茶樓,但喝茶和做生意兩者相差不是一點。
“那上山看看。”被稱為大雙點頭,聽到謝厭不确定的話語,也沒露出什麽其他表情,“等一下,我去拿個東西,”說着往帳篷那裏跳去,不一會提着一個竹簍走出來。
“那你們上去,我在這裏等你們。”司機朝他們點點頭,掏出煙往車邊走去。
大片的茉莉花從山下蔓延到山上,不少茶農戴着防曬帽穿梭在花田間,速度很快将花朵摘下然後丢進腰邊挂着的小竹簍裏。
“這是茉莉花,八月份上市。”大雙見兩人停下,看着下面朝兩人介紹。
太陽逐漸上升,熾熱的陽光籠罩在頭頂,走在前面的大雙見狀從自己背着的竹簍裏拿出和花田裏采花農一樣的的帽子遞給謝厭。
“戴着吧,還有不少路程。”
謝厭接過帶着粉色的防曬帽,看了眼鐘子俞,汗水順着鬓邊留下,額頭的碎發被汗水濡濕,柔軟的貼在眉眼處。
“怎麽樣?”走到鐘子俞前面看着他
“沒事,”鐘子俞搖頭。
自從受傷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過遠門,難得出來一趟,雖然有些累,但鐘子俞心情還是不錯。
謝厭見他雖然出汗,但是臉色紅潤,精氣神不錯,沒說什麽,給他戴上帽子。
“嗯哼——”
謝厭望着戴上帽子的人,沒忍住笑了一聲,等見鐘子俞看過來時又一本正經看向其他地方。
“你是綠色的。”鐘子俞往謝厭頭上睨了一眼,語氣毫無波瀾,但謝厭從他語氣中感到深深的嘲諷。
“你還是粉色呢。”謝厭撇了撇嘴,不屑道。
“你是綠色的,綠色的帽子。”鐘子俞語氣還是毫無波瀾,但卻讓謝厭咬牙。
“到了。”
走在前面的大雙終于聽不下去兩個人幼稚的對話,聲音不自覺的放大。
“你們——”大雙撇了眼鐘子俞,停頓一下,才道:“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下去摘一些上來,”說完不等謝厭說話,就提着竹簍往茶林跳下去。
“老板身手真矯健。”鐘子俞不舒服的扯了扯帽子,還沒等他行動,頭頂就落下一只手,阻止他揭帽子的行為。
“不要亂動,待會曬傷了。”
“沒那麽嬌嫩。”鐘子俞用鼻音嗤笑一聲,但卻沒有再去碰帽子。
老板很快上來,茶林很大,三個人看了一會就下山了。
帳篷裏,大雙将剛才采的新鮮茶葉倒在簸箕裏,端出來給謝厭看。
“你看看。”
大雙給兩人倒了茶,謝厭端起喝了口,擡頭看向大雙,“這是頭采吧。”
大雙點頭,也端起茶喝了一口,“頭采已經訂完了,你想要的話只能明年了,烏龍茶也被訂了大半,大概還有幾十斤的量,茉莉倒還有不少。”
“其他的茶現在品質都不太行,等十一月份你可以來看看冬茶,要不然只能等明年春天了。”
大雙将茶林情況交代清楚,就不在多說什麽,只等謝厭考量。
兩人沒在大雙那待多久就走了。
謝厭茶館已經選好地址,但是還需要改建,所以和大雙訂了明年的春茶,讓大雙每種茶葉都給他留一點。
“休息一會。”
上了車,謝厭看向阖着眼睛靠着椅子休息的人。
“袁叔,先去醫院。”
“不用,我休息一會就好了。”聽到謝厭的話,鐘子俞睜眼看向他,原本紅潤的嘴唇幹裂蒼白。
“喝點水。”謝厭沒理他的話,開了瓶礦泉水遞到他嘴邊。
鐘子俞看向謝厭,剛準備接過水,車抖了一下,謝厭身體下意識往前傾。
水跡順着白色襯衣往下流,謝厭一只手撐在後面的椅子上,一只舉着被他捏得變了形的水瓶,兩個人靠得很近,呼吸交融。
謝厭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直到前面司機傳來抱歉的聲音,才慌忙從起來。
“抱歉。”謝厭見鐘子俞身上都是水,抿了抿唇,連忙從前面扯了些紙想把水擦幹。
“沒事,我來吧。”第一次見謝厭露出慌亂的神情,鐘子俞有些愕然,從他手裏接過紙巾擦拭衣服。
紙被水浸濕,一塊一塊附在衣服上,謝厭被這弄得一愣,從口袋裏掏出灰色手帕,“用這個擦。”
鐘子俞接過手帕往衣服擦拭幾下,水已經完全浸透衣服,胸前一片冰涼。
“不擦了,一會就幹了。”鐘子俞擦了一會,水跡不再往下蔓延,手帕被水沾濕,變得濕潤,鐘子俞重新疊好,拿在手裏。
“回去換衣服再去醫院。”謝厭見他面前濕了一大片,本來就是白襯衣,現在被一沾水,胸前隐隐約約能看到一些輪廓,謝厭挪開視線,讓司機開回酒店。
“穿這件吧。”謝厭翻出一件襯衣遞給鐘子俞,他穿的也是襯衣,天氣有些熱,袖子卷起,露出肌肉線條飽滿的小臂。
鐘子俞将衣服搭在輪椅扶手上,低頭解開身上的襯衣扣子,謝厭關上行李箱轉頭,就見鐘子正低着頭,一粒一粒的解自己扣子,襯衣要掉不掉的挂在胸前。
謝厭慌忙轉過頭,“你怎麽不去衛生間換。”
“這裏就我們兩個男人,怕什麽?”鐘子俞坦然的聲音傳來,倒顯得謝厭心虛。
“把換下來的衣服給我。”
“幹什麽?”
鐘子俞将衣服遞給謝厭,就見他匆匆往衛生間走去,鐘子俞慢裏斯條扣好襯衣扣子,整理好衣擺,襯衣有些大,倒是涼快不少。
“酒店沒有洗衣機,我把它洗了,晚上應該就幹了。”謝厭轉身看向鐘子俞,見自己衣服穿着他身上,喉結微動,不自然的別開頭說道。
“麻煩了——”
鐘子俞放在腿上的手指痙攣一下半響,良久,才慢悠悠的道謝。
“沒事,”謝厭搖頭,衣服本來就是他弄濕的。
“嗯。”
鐘子俞操控輪椅離開衛生間。
半小時後,兩人出現在醫院。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勞累過度,回去好好休息。”
醫生拿着檢查報告,朝一站一坐的兩人說道。
“好的,麻煩醫生了。”
謝厭提着一袋子在醫院開的藥,走在鐘子俞身邊,往停車的地方去。
“想吃什麽。”
謝厭将菜單遞給鐘子俞,兩個人忙了一早上,現在飯店已經過了,店裏沒什麽人,除了他們只有一桌。
“好了,你看看。”鐘子俞在謝厭手機上點了幾下,将手機遞給他。
謝厭掃了一眼,又加了兩個菜。
“你什麽時候回去。”鐘子俞看向謝厭。
“嗯——明天。”謝厭思量一下回道。
鐘子俞點頭,指尖在手機上點擊幾下。
兩天吃完飯就回去了,謝厭将鐘子俞送到他訂的酒店再回自己酒店。
謝厭原本計劃在容縣待三天,但沒想鐘子俞會突然出現,謝厭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卻不能真的做到不管他。
下午沒什麽事,謝厭就一直待在酒店處理茶館的事,直到傍晚六點鐘子俞打電話喊他出去吃飯。
“下來。”
“幹嘛?”謝厭舉着電話,滑動鼠标将電腦關機,聽到對面人命令的話語,好奇一問。
“吃飯。”
十分鐘後,謝厭出現在酒店門口,四處掃視一圈,就見對面黑色卡宴車窗緩緩降下,鐘子俞的臉露出,與那天巷子後面的場景重合。
謝厭一下停住。
天邊是大片紫紅色雲,橘紅的光照得周圍景物一片火紅,黑色卡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鐘子俞那張過分昳麗的臉背着光,藏在陰影裏,在看見謝厭那一瞬,圓長的眼睛眯起,嘴角上揚。
鐘子俞見謝厭停下,擡眸望去,火紅的光照在他身上,連頭發絲都染上金光,寶藍色襯衣衣擺紮進黑色西裝褲,鼻梁高挺,目光驚豔,不似想之前那般嚴肅,帶着點落入凡塵的欲望,
鐘子俞放在腿上的手擡起,朝謝厭招了招。
“怎麽停住了。”
謝厭關上車門,鐘子俞語氣平淡的問。
“看夕陽。”謝厭放袋子的手頓了頓,若無其事的回道。
夕陽很美,但是陰影下的人似乎更驚豔,謝厭擡眸看向窗外。
容縣以茶葉出名,街上賣得最多的就是茶葉,車停在夜市進口停車位。
謝厭首先下車,将一側的升降導板鋪好,鐘子俞驅動輪椅下來。
“吃什麽?”
“火鍋。”
夜市人摩肩接踵,人流如織,輪椅不方便自動駕駛,謝厭走在後面推。
兩個人緩緩穿過人群,食物的香味從四面八方襲來,侵占人的嗅覺。
十幾分鐘後,兩人出現在一家火鍋店裏。
火鍋店人很多,兩個人一進店就引起不少探究的目光,謝厭神色淡然的推着鐘子俞往隔間去。
可能是為了迎合不同地方的游客,火鍋沒有很驚豔,但也不難吃,謝厭點的微辣鍋底。
“聽說他們家沙冰不錯,你不試試嗎?”
謝厭看向鐘子俞,大概過了三四秒,“椰子小份。”
服務員很快送上冰沙,鐘子俞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頓時冰得眼睛眯起。
剛想再挖一口,就見謝厭将冰沙移到自己面前。
“你幹什麽。”
鐘子俞嘴角下壓,眼睛睜得圓圓的看向謝厭,帶着一股子莫名的委屈。
“辣的冰的一起吃,肚子待會難受。”謝厭平靜的看向鐘子俞,這人身體不好,今天晚上已經算是縱容了。鐘子俞放下勺子,陰森森的盯着謝厭,謝厭自動屏蔽他的視線,低頭吃自己的飯。
一頓不怎麽爽的飯吃完,鐘子俞黑着臉與謝厭出了火鍋店。
“以後再帶你來吃。”
夜市越發熱鬧,每個人說話似乎都扯着嗓子喊,生怕朋友聽不見,鐘子俞渾身冒寒氣,嘴角平直,眼神恹恹。
“什麽?”
鐘子俞側頭看向謝厭,他剛才好像聽到謝厭說什麽以後——吃——,可是夜晚太吵鬧,他沒有聽清。
“沒什麽。”
謝厭搖頭,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一下子頭腦發熱,說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好在鐘子俞沒聽見。
出了夜市,兩個人身上都帶着不少味道,各自回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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