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羞辱感攀席卷而來, 裴言攥緊手心,咬牙隐忍。

秦瑾舟薄唇勾起,笑容親和, 語氣不急不緩:“怎麽,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

好一把紳士溫柔刀。

“噗通——”

水花四濺。

裴言是懂水性的, 加之岸邊早有侍者在等着,除了狼狽之外,倒也沒傷着他, 反倒池中的鯉魚險些被他砸中。

秦瑾舟端了教訓他的架子,卻也在拿捏着分寸。

大概是因着裴言那位堂哥的面子吧,簡微眸光閃爍,暗自思索。

休息室裏,裴言換了幹淨衣衫,面色陰沉地坐在沙發上。

心中即便盛怒,第一時間卻是警告這裏的人,今日之事一個字不許外傳,他丢不起這個面子……

亭中的菜品已經全撤, 換上了飯後點心和解膩的茶。

簡微剛才并沒有吃多少,可現在瞧見那些精致點心, 卻全無胃口。

“我不想吃了, 走吧。”

她剛站起身,手腕便被扣住, 一個踉跄,跌到了男人腿上坐着。

簡微心驚,來不及反應, 腰已被強制桎梏。

“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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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雙眸, 簡微心猛然一跳, 下意識偏頭。

此時侍者端着東西走進亭中,他目不斜視,只将東西放下便悄無聲息離開。

簡微看着桌上那瓶竹葉青瓷的酒瓶,她瞳孔微縮。

釀酒醇厚香濃,度數也很高。

簡微這便知道,即便收拾完裴言,剛才那事兒還不算完。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臉正回來,“喜歡挑戰?”

“……”

裝酒釀的通透瓷杯遞到了簡微面前。

秦瑾舟只喝了一口,裏面還有一大半。

“你不是挺喜歡喝酒的嗎,剩下的,你替我喝了。”

男人聲音清冽,唇邊壓着薄怒。

簡微沉默下來,沒有為自己辯駁一句。

她跟了他,本就是為了簡家。

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兒,她不過是挑開了。

他至于動怒?

她接過盛酒瓷杯,指尖有些泛白。

昨天淋雨,一夜沒睡,早餐沒吃多少,剛才那頓就更不提了。

現下的狀态,無異于空腹喝酒。

濃燒酒釀鑽入喉嚨,胃裏瞬時像着了火,比抵在她腰間肆意作亂的手掌還要滾燙。

渾身都難受。

到最後,簡微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更不知自己是怎麽醉暈過去的。

一睜眼,醒來已躺在這張柔軟的兩米床上。

她呆滞兩秒,立刻撐着手肘挺直腰坐起身。

由于太急,眼前甚至花了一下。

蓋在她身上的是一張淡灰色的蠶絲空調被。

卧房內的溫度調節在20。

蠶絲被軟綿親膚,不得不承認這一覺她睡得極其安穩。

環顧四周,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角落那盞正在運作的加濕器裏散發出來的柑桔香味卻并不陌生。

軟被下面的手不自覺蜷縮起來。

這裏,是秦瑾舟的房間,他把她帶回來了。

半掩的房門被推開,秦瑾舟走了進來,他穿着一身家居服。

簡微像是想到了什麽,神色緊繃,立刻低頭看自己胸前。

還好,是她自己的衣衫。

秦瑾舟站定在床邊,居高臨下,薄唇挂着調笑,“怎麽,沒給你換衣服還挺失望?”

簡微:“……”

失望個鬼。

秦瑾舟坐到床上,将被簡微掀開一角的被子重新蓋回她腿上。

“喝那麽幾口就醉了,還以為你裝的,結果怎麽叫你都不醒。”

他手裏端着碗粥,用白瓷勺舀了小半勺,遞到她嘴邊,柔聲道:“胃裏難受吧,把粥吃了。”

簡微被他這動作驚得半晌沒反應過來。

她偏頭,手伸過去端碗,“我自己吃。”

大少爺身尊體貴,她怕被他喂出消化不良。

秦瑾舟将碗移開不讓她碰,“這粥剛從鍋裏煮出來的,你喝杯咖啡都能被燙着的人,安分坐着。”

那事兒他是準備拿出來講八百回嗎?

簡微橫眉瞪他:“我沒那麽笨!”

秦瑾舟眉梢帶笑,像哄無理取鬧小孩兒似的語氣:“行,你最聰明,快點吃。”

“……”

簡微很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羽睫撲閃,別扭一陣。

知道這個男人素來是想做什麽就一定要做到的性子,她推诿也無用,只好張嘴含住。

舌尖嘗味,局促的眉梢瞬間舒展開來。

肉粥煮得很軟,味道也很鮮甜。

她腹中空空,一口喝下去連胃都暖了。

秦瑾舟手微擡,将勺子緩緩送進她嘴裏,“好吃嗎?”

簡微弧度很輕地點了下頭。

“這粥你煮的?”

秦瑾舟挑眉,一副你在想什麽呢的表情,“營養師和鐘點阿姨都在樓下。”

“哦……”

“不過——”男人戲谑一笑,“你要實在想吃我親手做的也不是不行,哪天有空我給你露一手。”

“我沒想。”

她就不該多嘴一問,莫名其妙添口鍋。

安靜的卧房內只剩下瓷勺與碗邊碰撞的聲音。

一碗粥過半,她吃飽了。

秦瑾舟端着碗不依,“就吃這麽點?我養貓呢?”

說完又舀了一大勺遞過去。

簡微只好又張嘴吃了幾口。

一碗粥去了十分之九,她很久沒吃這麽飽了。

将碗推開,頭也扭到一邊,“我真吃不下了。”

她往窗外一看,外頭天黑了。

天黑了,她卻坐在一個男人的床上。

怎麽都不太妥。

她立刻說,“我得回簡家。”

“等等。”秦瑾舟摁住她掀開被子就準備下地的手,“太晚了,明天送你回去。”

簡微往他腕表看了眼。

不到九點,就太晚了?

簡微眼眸轉圜,沉默下來,僵硬的後背慢慢靠回床沿,一身力氣仿佛都卸了下來。

這意思便是決定不走了。

秦瑾舟盯着她看了幾秒,似笑非笑道:“你這麽乖,我還挺不習慣。 ”

簡微泛白十指抓緊薄被,“你不就想要我這樣? ”

她語氣很輕,帶着股嘲諷,但是自嘲。

秦瑾舟捏着她下巴,深邃眼神一寸不離地盯着她,“怎麽,生氣了? ”

“沒有。”

簡微吃痛蹙眉。

他力氣用得不小,估摸着下巴又要被他掐出紅印。???

她一下想起來下午那事兒。

看來,大少爺是還沒消火。

剛才一反常态,甚至溫柔地喂她喝粥,不就是行刑前的一碗斷頭飯。

男人指腹不輕不重撫上她的唇邊,語氣意味深長地逗弄,“剛才那碗粥,我還沒嘗過味兒。”

簡微一怔,當即抿緊嘴巴如臨大敵看他。

秦瑾舟樂了,捏捏她軟嫩的臉頰,随後站起身,“我去洗個澡。”

簡微沉默地坐在床上,懷裏抱着一節被子,心神從浴室水聲響起的那一刻就沒有平靜過。

男人洗澡的速度都很快。

沒半小時秦瑾舟便出來了。

身上穿的不是那身家居服,而是一身白浴袍。

不知是否故意,浴袍衣領敞開得有些大,露出健碩的身材肌肉線條。

簡微聽見動靜,藏在被子裏的雙腿無意識屈了起來,雙手隔着被子抱住膝蓋,腦袋低垂着,将自己縮成一團。

秦瑾舟走回床邊,居高臨下看着她。

看她一顫一顫的睫毛,看她那截雪白的後頸。

門外傳來腳步聲,阿姨站定在門口,朝裏頭說話:“先生,衣服送過來了。”

秦瑾舟道:“拿進來。”

阿姨手裏提着一個白色紙袋子。

進來後也不亂看,只朝坐在床上的簡微露出和善的笑。

然後将袋子放到桌上,便退出去了。

出去時還貼心地将門給帶上關了起來。

簡微:“……”

秦瑾舟指了指那個白色袋子,“裏頭是新的換洗衣物,去洗個澡。”

簡微垂眸,下床,提着袋子就往浴室去,全程面無表情,格外淡定。

她洗澡也比平時快,出來後,身上穿了套淺粉色的睡衣。

又是粉色。

她不得不懷疑秦瑾舟對女人的審美是不是就這一種顏色。

男人靠坐在她剛才的位置,手裏拿了本書,還挺像模像樣。

簡微走過去,往書上一瞧。

秦瑾舟看的是序言。

“……”

細腕被用力一拽,她猝不及防跌進他懷裏。

男人深邃雙眸比窗外夜色還要黑沉。

緊鎖在她臉上,一寸寸往下挪,将她全身上下看了個遍。

簡微手不自覺抓了一下衣擺。

“緊張?”

炙熱呼吸噴薄襲來,她渾身不受控一顫,不甘示弱冷着看他,“沒有。”

“呵——”

他沉聲低笑,咄咄的眼神變得越發深。

她本就腰細,那雙手稍一用力,掐得她骨頭疼。

他渾身很熱,滾燙溫度緊貼她身體。

仿佛剛洗了個熱水澡的是他不是她。

秦瑾舟的手像帶了火苗似的點着她全身,往上摩挲至她消瘦下巴,再是唇角,唇線,和那一點蓬起來又粉又軟,像塗了蜜的唇珠。

簡微不知何時閉上了眼,饒是再表現淡定,此刻依舊難耐地咬緊下唇,偏了頭,呼吸間的喘氣聽起來也重了幾分。

“眼睛睜開。”

秦瑾舟低頭,炙熱呼吸掃過她泛着微紅的耳畔。

簡微睫毛顫抖了兩下,但眼皮沒動。

下一瞬,腰上灌進了涼風,她的身體不住瑟縮,呼吸急促,下唇咬成了鮮紅,最終被逼着睜開眼迎向他。

眼尾泛出生理性的羞紅。

清澈的眼底卻找不到半點慌亂和緊張。

是對即将發生的事情渾不在意?還是認為到了這一步還有轉機?

秦瑾舟停了動作,眯着眼琢磨她。

就這麽看了半晌也不見個下一步。

簡微被他盯得有些發毛。

這種感覺十分怪異。

就像魚從缸裏被撈起來丢在了案板上,刀也磨鋒利立在旁邊了,卻不宰。

可就算不下刀,缺了水的魚擱在案板上也是活不了的。

她咬牙切齒:“你要是不繼續,就讓我起——”

最後一個字沒有機會說出口,嘴已經被堵得嚴實。

唇齒毫無防備地被撬開,舌尖相觸的那一瞬,簡微驚得瞪大了眼睛。

想也不想便要推開。

可秦瑾舟早有防備,單手就将她雙腕禁锢在頭頂,另一只手扣着她下巴長驅直入。

被用力吮吸絞纏時,簡微不止是舌尖酥麻,那種不受控的感覺甚至迅速席卷了全身。

她不知所措,甚至喘不過氣。

靜寂的夜,暗昧交織。

簡微再抵不住,張唇主動勾纏。

秦瑾舟先是一愣,眼底沉欲迅速燃燒。

可下一瞬便如冷水澆頭,舌尖被咬得刺痛。

簡微趁勢立刻掙脫,偏着頭,臉漲紅滴血,張着嘴巴不住喘氣。

再不讓她呼吸,她怕是被他親到缺氧了。

秦瑾舟被冷不丁咬了也不見惱,反而一副意外驚喜的模樣撫上她紅腫的唇。

“初吻?”

簡微胸口不停起伏,聞言忍不住瞪他一眼,想起他剛才險些憋死自己,還覺不夠,又伸腿往他膝上踹了一腳,才羞憤偏頭。

秦瑾舟就愛她朝他發脾氣這股勁兒。

心底更是愉悅,甚至低笑了幾聲,“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第一次接吻,連氣兒都不會換。”

純情地跟小白兔似的招人疼。

簡微沒好氣道:“沒你……經驗豐富!”

她氣息依舊不穩,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少拐着彎罵我。”

秦瑾舟又往她唇上親了一口。

在簡微要伸手打他之前松開。

“爺也是第一回 親人,經驗……”

他摸了摸鼻頭,“多少也有點不足,放心,下次絕對不憋着你,讓你有換氣的機會。”

簡微眼尾更紅,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歇了這麽會,喘氣該平穩了,她卻喘得越來越急。

秦瑾舟總算發現了不對勁,連忙問道:“你怎麽了?”

“我……”

簡微難受地閉了閉眼。

她一偏頭,脖子上明晃晃的紅疹落入秦瑾舟眼底。

他神色一凜,迅速從床上起身。

十分鐘後,家庭醫生趕到。

簡微躺在了床上,呼吸已經順了,只是脖子上和手上的紅疹依舊沒消。

醫生診斷後,擡了擡自己的近視眼鏡:“看這症狀,像是過敏了。至于變應原是什麽,得去醫院查。”

秦瑾舟就站在邊上,聞言立刻拿出手機讓人備車。

簡微忽然喊住他:“不用查了。”

她坐起身,靠着枕頭,語氣很輕地解釋道:“是百合過敏,粥裏有,我吃了。”

“啊?”醫生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你知道自己過敏還吃?”

秦瑾舟動作一頓。

他緊鎖深眉,目光劃過簡微臉上。

簡微擡眸,撞進男人冰冷不悅的眸子裏。

她微不可見地動了動唇,最終又沒說什麽。

醫生看看她再看看秦瑾舟,多少明白了一點。

年輕人啊。

“行吧,但是我沒帶治過敏的藥,一會兒讓助手送過來,塗抹的和口服的,應該一晚上就能消。”

醫生交代了幾句便趕緊走了。

畢竟這卧房的氣氛十分不對勁,不宜久留。

秦瑾舟将手機丢到了沙發上,面色不虞地走到床邊。

簡微仰頭看他,還沒開口,便被他不由分說抵在床上。

他眼裏是騰然而起的怒意,“明明知道自己百合過敏,為什麽還要喝那碗粥?”

他捏住她的下颚,語氣咄咄,“你是不是以為,故意把自己弄成這難看的樣子,我就不會動你了?”

難怪,難怪他今晚明明擺了一副要辦她的姿态,她眼裏卻沒有半點驚慌。

這是早早地就給自己想好了後招。

“簡微,走投無路就用自損八百的法子可太愚蠢。”

他手落在她脖頸,眸光晦澀不明地輕撫那些紅疹。

眼裏有着一閃而過的心疼。

但想起這又是她的一處算計,那點心疼很快便被湮滅。

他的手掌跟剛才燥得仿佛要将她全身點燃的炙熱溫度不同。

很冰涼,貼在她過敏有些發癢的頸上,很舒服。

簡微沉默半晌,道:

“不是……”

秦瑾舟冷着臉:“什麽?”

簡微仰頭看他:“不是故意。”

秦瑾舟擰眉:“說清楚。”

“沒人…給我喂過東西吃。”

她一字一頓開口,似是極難為情,就連耳尖都不由自主地泛了紅。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上夾,明天的更新挪到23:00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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