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三更)

因為紀璇和秦肆之間的關系,以及一些風言風語,公司對她進行了調查,包括她經手過的所有項目流程,采購清單的賬目。

還真查出來兩筆賬目有問題,而她本人并沒有一點印象。

從財務部回來的時候,嚴皓從工位上擡頭看她,眼中勝利者的驕傲已經不加掩飾。

紀璇明白了。

有些陰謀,從她打敗這人坐穩組長位置的時候就開始醞釀了,而她如今代職副總監,離轉正一步之遙,更不能行差踏錯,正是把她從高空上斬斷翅膀的最好機會。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這道理不止她自己懂。

可笑就可笑在有些人以為靠錢和地位就能一手遮天。

當天下午,幾個警察浩浩蕩蕩地走進工區,把一臉懵逼的嚴皓帶走了。

紀璇不知道秦肆是從哪跟蹤到他和劉福全私下見面的,但那段視頻,足以讓嚴皓跟這事也脫不了幹系。

劉福全是從他妻子的老家找到的,老實人膽小,在派出所待一晚上就全招了。

他承認是嚴皓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故意在每根大頭針上都做手腳,也把膨脹螺絲都換成了膠釘。

原本他有所顧忌,可嚴皓說只是想給紀璇找點麻煩,保證不會死人,而他只要完事後出國,就沒人能找到他。

嚴皓甚至幫他準備了出國的資金,辦好了簽證和護照。

那會兒劉福全的妻子做手術急需用錢,他本人又沒什麽見識,就信了,做完手術連夜帶着妻子逃離江城。

不過他膽子太小,不敢出國,也沒跟嚴皓打聲招呼,就偷偷溜回了老家。

“好家夥,要真出了國可能就有點兒費勁了。”孫警官從審訊室出來,對會客室歇着的秦肆和紀璇說,“公司賬目的事不用擔心,來龍去脈我們經偵科同事會查清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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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天,部門都在傳新上任的代理副總監屁股還沒坐熱,可能就要卷鋪蓋走人了。那兩筆賬數目都不小,如果真是她拿了回扣,沒準還會背上官司,判個幾年。

要好的同事都很擔憂,安尋更是從頭到晚心神不寧,只有當事人依舊雷打不動地上她的班,沒事人一樣。

連關系緊張的對手部門幸災樂禍之餘,都不禁佩服這位姐穩如泰山的境界。

年前這件事沒出現新的線索,公司也依舊在調查她,紀璇每天都要往紀檢和財務那邊跑好幾趟。

手裏項目暫時被停了,倒樂得自在。別人上班到臘月二十九,她從二十九便開始調休。

剛給她調完班表的總監搖頭嘆了嘆,臉上卻挂着縱容的笑:“你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還有心思休假。”

“我沒做過的事,怕什麽?”紀璇滿不在乎地整理腦袋後面的鯊魚夾,“如果公司到頭來真的冤枉我,那我只能說三年的兢兢業業終究是錯付了。”

總監沉吟幾秒,認真地說:“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沒做,我不會放任那種事發生。”

“謝謝您這麽愛護我啊。”紀璇擡起下巴,精神百倍,“我要是能留下來,一定為您鞠躬盡瘁。”

見她這副樂天樣,總監忍不住笑出聲:“少貧,我是看在唐婕的面子上。你可是她欽點的接班人,你出事,也是變相打她的臉。”

“我會為我師父争臉的。”紀璇笑了笑,擺擺手,“走了老大,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紀璇之所以調休,一方面因為在公司實在沒事,另一方面也因為今年過年的安排,和以往不太一樣。

秦肆打算三十那天跟她回老家陪王女士,不讓王女士一個人孤零零過年,他的家人也都同意。所以二十九這天,秦肆帶她去宋家拜個早年。

與其說是拜年,不如說蘇婷芳想請她去玩。

蘇婷芳對這個準兒媳婦一直喜歡得不得了,只不過紀璇工作太忙,平時想約她逛街做美容都沒機會。

二十九這天,紀璇早上化了個淡妝,穿了件白色羽絨服就出門了。

她有點路癡,除了平時常去的地方都不認路,所以當秦肆把車停在一扇大大的山門前,才發現這不是宋家老宅。

山門連着長長的紅色牆壁,牆壁上寫了莊嚴的“佛”字,從院子裏隐約傳來整齊而綿延的唱經聲。

山上溫度似乎比山下低很多,紀璇剛下車就打了個哆嗦。擡頭一看,檐角都挂着厚厚的冰淩,這裏是真的很冷。

她走到秦肆身邊問:“來這兒幹嘛?”

“拜個佛,許個願,給你驅一驅黴運。”秦肆鎖好車,牽住她,“走,進去看看。”

紀璇把兩只手都揣進他兜裏,一起握着,才覺得暖和一些。

進門後,紀璇頓時傻了眼。

原以為走幾步就到了,面前長長的階梯卻延伸到她肉眼所看不見的高度。

“這個寺廟很靈。”秦肆站在階梯下對她說,“臺階一共2357步,傳說如果徒步走上去,願望就能得到佛祖庇佑。”

紀璇擡起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睛,心底一顫:“你信啊?”

“我想信一信。”秦肆牽住她手,“你呢?”

紀璇仰頭看着階梯,彎唇笑了片刻,點點頭:“那就勉為其難信一信吧。”

為了她的事業運,為了最近遭小人的水逆,不介意爬一爬這兩千多步的臺階。

但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還沒到一百步就氣喘籲籲。

倒不是她體力太差,而是這階梯比普通的階梯要陡,山上海拔高,一運動更顯得氣短。

她腳上還穿着雙坡跟靴子。

這一刻她差點信了,是佛祖為考驗世人而設下的磨難。

爬完一百步的平臺上,秦肆在她面前蹲下身:“上來。”

紀璇望了眼頭頂剩下的2257步臺階,不太确定地問:“這樣行嗎?”

“怎麽不行?”秦肆朝她勾了勾手,“快,上來。”

紀璇趴到他背上,九十斤的體重加上冬天厚重的衣服,應該能有一百斤。

她還是擔憂地問:“你的腿要不要緊?”

“不要緊。”

她害怕又和那次打球一樣,緊張地摟緊他脖子:“真不要緊嗎?我很重……”

秦肆笑了笑,把她往上摟一些:“放心,我沒打算大年三十在醫院讓你陪護。”

紀璇這才信了他。

背上背着一百斤的重物,他依舊步履穩健,只是能感覺到稍微的吃力,紀璇不敢亂動,希望能盡量給他減輕負擔。

過了五百個臺階,前面依舊看不見盡頭,紀璇又擔心地問:“我們這樣算不算作弊?會不會顯得心不誠?”

秦肆停了一下,朝天空的方向仰起頭:“沒關系,佛祖會看到的。”

紀璇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麽都沒有,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天:“看到什麽?”

秦肆笑了笑,背着她繼續往上走:“我心很誠。”

2257步臺階,他一直背着她走到最後,落地的時候,她雙腳都是虛浮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寺廟仿佛坐落在雲層之上,飄着袅袅白霧,不知道是雲霧還是煙霧。

這時她才發現,側面是有纜車上來的,大部分人都是從纜車上來。

而他選擇背她走過兩千多步臺階。

紀璇眼眶熱了熱,暗說一句傻子,笑着牽起他手,語氣輕松道:“走吧,去見見佛祖,讓他保佑我來年不要再倒黴了。”

秦肆将她的手指攥進掌心:“好。”

他們把寺廟裏所有佛像都拜了一遍,用光了帶來的硬幣。

秦肆似乎覺得還不夠心誠,帶她去了大殿側面的紀念品商店,買轉運的東西。

從店裏出去時,紀璇左手戴一串金珠,右手戴一串佛珠,還拿了張金卡片,正面是佛像,背面是一整面看不懂的佛偈。

秦肆手裏則拿着本經書,打算聽老和尚的話,回去後每天抄經。

紀璇覺得他們有被忽悠的可能,買這些東西花了不少錢,開光又花了不少錢。但她不敢在寺裏胡說八道,只能心疼一下秦肆的賬戶餘額。

至于花錢這種事,秦老板覺得開心就好,畢竟佛門聖地,被忽悠沒準也能算進浮生功德。

下山時坐了纜車,小小的透明箱子被固定在吊軌上,大風裏搖搖晃晃的,有些吓人。

紀璇腦子裏忍不住開始腦補各種畫面,纜車被卡在半路動不了,或者被風吹得掀翻起來,再或者上面的繩索斷了,他們從千米高空墜落,屍骨無存。

她忍不住告訴秦肆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看着他無奈又寵溺的笑容,認真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真的馬上要死掉了,你最後會想幹什麽呀?”

他擡手輕輕描摹過她的發絲,眉眼,緩慢而細致,仿佛描摹着一樣稀世珍寶。

桃花眼灼灼地望着她,像漫天流星從夜空墜落,像沉寂的火山要爆發。

“好好記住你的樣子。”他摩挲着她的臉頰,說,“然後告訴自己,下輩子別再讓她等了。”

“要去找到她,幫她趕走所有的苦難,讓她像個小公主一樣幸福地長大,然後,再笑着做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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