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財有道

? 016 生財有道

又過了一日，鼻青臉腫的林以恩老老實實地雙手奉上填寫完畢的申請表。加布麗娜立即把她的寶貝扯了過來，抖了抖，裝模作樣地審視了一番，“哼”了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早點合作不就完了嘛！等等，不準走，跟我來。”她喊住了癟癟嘴想要離開的林以恩，帶她一起去了康德神父那裏。

重新簽好字後，加布麗娜依舊不打算放過林以恩：“和我一起去交表，這次再出什麽意外直接當街打死！”

因為林以恩的乖乖配合這次十分順利，加布麗娜心情一好，略有心疼地從貼身的錢袋裏摸出兩枚鋼幣：“有沒有什麽想買的？”訓練兵團的招生處在集市最熱鬧的中心地帶，練攤兒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着，各式從未見過的新奇小玩意兒簡直要讓加布麗娜看花了眼，但林以恩卻好像興致缺缺的樣子，除了開口要過一次糖炒栗子之外什麽都沒買。

突然，加布麗娜覺得身邊的人停下了腳步，她正要開口問是不是看上了什麽東西的時候，就看到林以恩只是在盯着遠處的公告板發呆。

“過去看看？”

“嗯！”林以恩把糖炒栗子往她手裏一放，自己先跑了過去。

等加布麗娜艱難地從人縫間鑽到最前面的時候，她發現公告欄上最新的布告上寫着……好吧，她不識字，但她看得懂自家小妹灼灼的目光，那是一種比看到腌臘肉還要激動的神情。“那上面寫了什麽？”難不成是改善慈善機構的什麽條令？

林以恩深吸一口氣：“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唷~~~~~~”

居然還唱起來了……

加布麗娜趕緊把這個丢人現眼的家夥牽走了，不過她想了一下，怎麽都覺得不對，雖然她大字不識一個，但地圖和公文她還是區別的出來的：“你說那是一條路？通往哪兒的？”

林以恩凝視遠方，神情嚴肅：“小康。”

小康是什麽地方？沒聽過啊。加布麗娜在林以恩鄙視的眼神中摸了摸對方的額頭溫度，又對比了下自己的，覺得也許小妹的瘋病又間歇性發作了。直到很久以後，她才在和訓練兵團的室友夜談會的時候無意間知道了那張布告上的內容：飓風商會以五百金幣的高額懸賞在全人類範圍內征求牆外壁壘的設計圖紙。

>>> >>>.

“加布麗娜，你到我房間裏來一下。”回到教會的時候，她們很是意外地看到康德神父正站在教堂外面，一臉為難地喊住了加布麗娜。姐妹倆對視一眼，互相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莫名其妙四個大字。加布麗娜把大半包栗子交還給林以恩：“你先回去和西法分着吃了。”拍拍她的肩膀，自己則跟着康德神父離去了。

上樓的時候，一個平日裏和她們不甚熟悉的小姑娘追了過來：“神父神父！”她高喊着，像模像樣地提着她的灰布裙，但跑步的姿勢卻毫不留情地暴露了她的粗魯，“神父，這個月的工錢您還沒有結算給我。”她叫阿妮莎，是教會裏為數不多的選擇去做女仆并應征成功的女孩兒，按照教會對此的管理條例，每個月的月前都會直接撥給教會，收取一部分作為慈善基金後再轉給當事人。因為有着每個月十幾枚鋼幣的微薄收入，所以阿妮莎一直忍耐着女主人挑剔又刻薄的性格，但這個月本該早就發放的工錢卻一直沒到，她不免有些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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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這件事啊……阿妮莎你先回去，我會幫你催催看的……”康德神父語焉不詳地說，他揮揮手想要打發走她。

“可是神父，女主人說她上個月月底就已經把工錢預支給您了！”

“我知道了，阿妮莎！”康德神父突然提高了音量，就好像是被阿妮莎的話刺到了痛處，“你是想說我污了你的鋼幣嗎？”

“不，我不是……我……”

“那就回你的房間去，立即！”

阿妮莎捏了幾下麻布裙，神色委屈地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她本來就有些不善言辭，只好把自己的不甘和疑問都吞進肚子裏。她草草地行了個禮，低着頭哭着跑掉了。

阿妮莎一走，神父又頹唐下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诶……走吧，加布麗娜。”

康德神父的房間裏站着一個加布麗娜意想不到的人：米拉。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這個總是一副高姿态的姑娘，雖然林以恩犯公主病的次數并不比眼前的這位少，但加布麗娜總護短的覺得自家小妹是賤的可愛，米拉則是賤的欠扁。她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自打銀丁香事件之後更是相看兩厭，不知為何康德神父會同時把這家夥和自己喊道一起。

本來米拉正在房間裏踱着步子，看到加布麗娜的瞬間她露出了一絲怯意，旋即又昂起下巴，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她向不安地握着雙手的康德神父飛了個眼色，示意他快點說話。

“神父，你找我來到底是有什麽事？”加布麗娜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要是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她這樣說着，伸手就去拉房門，但卻發現房間的大門竟然被反鎖住了！

“加、加布麗娜，最近……你也知道自從羽修女蒙主寵召之後，教會一直很拮據，可是我聽說，你卻有錢給林以恩他們購買額外的用品，教會裏很多孩子都明确地表示了不滿……”神父吞吞吐吐地說道。

“那是我用母親的遺物換來的錢！有誰不滿你把名字給我，我去跟她說。”加布麗娜絲毫不讓，這話雖然是對康德神父說的，可她的目光卻是緊緊地盯着咬着下唇的米拉看。

米拉被她看的有些發毛，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加布麗娜的戰鬥力她可是親身體會過的。

“加布麗娜，教會這些年在你們姐弟三人身上付出了很多，在教會遇到難關的時候……”

“什麽意思，想強搶是嗎？所有人的努力工作難道還不能幫助教會渡過難關嗎？我看不是吧，你現在苦惱的是怎麽度過米拉的難關才對吧？”加布麗娜雖然不比林以恩有心眼，卻也不是笨蛋，她此刻完全明白了：前一段時間米拉在縫補一件昂貴衣物的時候鬼迷心竅地用廉價的珠子替換掉了衣服上與之相似的寶石，她将寶石做成了挂墜，成日在衆人面前炫耀。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被衣服的主人發現了，對方不僅索回了寶石，還聲稱要将米拉扔進大牢。之所以米拉此時還能手足完好地站在這裏，顯然是因為康德神父和對方私下達成了什麽補償協議。

可是加布麗娜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別做夢了，我一個銅子兒都不會給你們！”她狠狠地瞪了明顯是策劃者的米拉一眼，極其暴力地一腳踹開了反鎖的房門。

“加布麗娜?思科金！”大約是不想坐牢的念頭戰勝了對加布麗娜的恐懼，米拉突然大喊了一聲，她厲聲威脅道，“你想清楚了，你自己是馬上要去訓練兵團了不錯，可你那兩個廢物點心弟弟妹妹還在教會裏呢！你今天不把鋼幣留下來，他們明天就會被趕出去——給他們一個什麽罪名好呢？偷竊怎麽樣？以後也沒有任何人會接受兩個小偷！就算你把鋼幣全部都留給他們，你真的以為兩個孩子能撐到三年後你畢業嗎？！對了，不如我給你也安排個偷竊的罪名吧，看訓練兵團還會不會要你！”

沒見過世面就是沒見過世面，如果林以恩在此一定會冷哼一句拉倒把小偷算什麽，利威爾這樣的學（hun）霸（hun）都毫無障礙的入伍了。

“……你！”加布麗娜氣得渾身發抖，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把拳頭揮到這個嚣張之人的臉上，“我有當鋪給的字據，我可以證明你是誣陷！”

“啧啧啧，真是可惜，你沒有了。”米拉閃身躲到康德神父身後，抖出一張羊皮紙，臉上挂着得意而惡毒的笑容，“你把錢袋随身帶着，可你忘了這個。把鋼幣交出來，現在！”

加布麗娜獨自在塔樓上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準備回去——她個性強硬，自然不願意讓弟弟妹妹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回去的路上她在院子裏碰上了同樣滿臉沮喪的阿妮莎，也許是感同身受，加布麗娜上前安慰了幾句，不過似乎沒起到什麽效果就是了。

在走廊上她就聽到了西法的抽噎聲，心裏一緊，她小跑了幾步，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

大哭包西法一看到最寵他的大姐回來了，立馬沒義氣地甩開拿栗子逗弄他的二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加布麗娜懷裏鑽，邊打着哭嗝邊告狀：“姐姐姐姐，米拉她欺負我！你們剛一走她就闖進來了，亂翻我們的東西，還掐我，手手都給她掐紅了，姐姐你看你看。”西法揚起滿是淚痕的小臉，伸出被掐出一個個紅印子的手臂給加布麗娜看。

加布麗娜起身就要去算賬，可是跨出房門的那一瞬她又猶豫了。掙紮一番，她松開了攥得死死的拳頭，十分勉強的在臉上挂了個笑容：“姐姐剛才已經幫你教訓過她了哦，她想要咱們的錢，我沒給，還把她打了一頓……”加布麗娜不是善于說謊的人，她多少有點底氣不足，“不過我想了一下，我們現在确實有點太紮眼了，最近還是不要亂花錢了吧，先存起來以後再用。”

西法聽說大仇已報立即破涕為笑，在加布麗娜臉上吧唧了一口。

而林以恩也是一副什麽都沒察覺到的樣子贊同地點了點頭。

加布麗娜松了口氣：糊弄過去就好，錢的問題……再想辦法吧。

>>> >>>

加布麗娜屬于最先提交申請表的一批，所以距離去訓練兵團報道的最後期限還有大半個月，經過半天的考察，早飯的時候，她告訴林以恩他們自己需要為進入訓練兵團做一些準備，從今天開始不再跟他們一起去挖野菜了。

在目送弟弟妹妹一臉不高興地出門之後，她迅速收拾好了碗筷，去了集市上。集市上有很多地方是需要短期工的，對于力氣大的人來說找一份收入尚可的力氣活并不算太困難的事。工頭滿臉橫肉長相粗犷，卻意外的是個善良的家夥，他看加布麗娜是女孩子，做事踏實又肯下力氣，特地給她換了個較為輕松的活計，待遇也比那些一身臭汗的漢子們略微高一些。

可就是這樣，加布麗娜依然吃不消——和年齡無關，和性別無關，和力氣大小更無關，純粹是因為她每天的食譜實在是太可怕：

第一天，她吃的還是比較正常的南瓜疙瘩糊，第二天，桌上的主食就變成了青菜豆腐湯，第三天，她看着僅僅飄着幾片爛菜葉葉的清水完全不知從何下手。加布麗娜看着嘴嘟得能挂兩斤油壺的西法，最後把目光落在毫無愧色的林以恩身上：“你們每天都在幹什麽……調查兵團每天都回歸？”

“別逗，我幹嘛要去看送死兵團啊，我對他們又不感興趣。”

“我，我我我！”西法舉手告密，“二姐每天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偷懶了，還不帶上我！”

“我要是走了，你們打算這樣混三年？就吃這？”加布麗娜簡直要吐血了。

“當然不，”加布麗娜還沒來得及欣慰一秒鐘，就聽到林以恩繼續說，“你去訓練兵團不給我們留點‘遺産’？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吃這種東西？你看西法瘦的……我說要不你還是別去什麽勞什子訓練兵團得了，咱們姐弟三人齊心協力挖野菜，争取變成倉鼠大戶如何？”

加布麗娜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現在累的根本沒有力氣她真想暴捶這貨一頓。說好的是賤的可愛呢？！！！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這貨扔山裏喂狼了！“留留留！當然給你們留！”加布麗娜一拍桌子，轉身回房間裏去了。鎖好門，她把最近幾天日結的工錢都倒在了桌上——全是銅子，加起來充其量不過十枚鋼幣的數量，她覺得人生無望了，當然啦，兩個月後加布麗娜在訓練兵營裏收到西法歪歪扭扭的來信哭訴在她走後他連野菜湯都喝不上了的時候她簡直要瘋掉了。

半個月後，即使是再怎麽不情願，新兵集合的時間也到了最後期限。一大早加布麗娜就起來重新檢查了一遍行李，雖然那些少得可憐的行李她已經收拾了很多遍了。她不想叫醒還在呼呼大睡的西法，只是把難得沒有一覺睡到太陽曬屁股的林以恩拉到了一邊，把扁扁的錢袋珍而重之地交給了她：“我……我想着去了訓練兵團之後也許會需要買點什麽東西之類的……銀丁香的錢我先帶一部分走，這裏給你們留了一部分錢，省着點用，但也別太苦着自己了，該買的還是買。如果錢不夠了……你寫信給我，同學裏肯定有識字的，我，我到時候再想辦法。”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林以恩只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歪了歪嘴——“到時候再想辦法”而不是“到時候把錢寄過來”嗎？她打開錢袋，笑的很是意味深長：“十鋼幣啊？”

加布麗娜垂下了眼睛：“是，是少了點……我以後……”

“你以後還去碼頭搬貨物是嗎？”

“你……你都知道了？”

“姐，不要因為覺得你是姐姐所以就必須為我們付出什麽，我們是一家人，不管是什麽事情我們都應該一起承擔不是嗎？再說了喝野菜湯又不會懷孕……”

“你再給我提一遍野菜湯試試？我保證不打死你。”

林以恩立即閉嘴了。她轉身去房間裏拿了張對折得整整齊齊的紙片和一個小紙包出來，放進了錢袋，然後不顧加布麗娜的反對把錢袋又塞回了她的行李中，改口到：“沒有野菜湯，我發誓你走之後我一定把西法喂得肥肥的，用我爺爺的名義。”

加布麗娜心說得了吧從小到大你那個不知名的爺爺的臉早就被你丢光了。她想要把錢袋推回去，林以恩堅決不許：“這些錢你留着，用得上的。還有，姐姐，以後如果有誰敢欺負你，記得把名字報回來。”林以恩上前擁抱住了加布麗娜，意有所指地說道。

“不要去招惹米拉，你鬥不過她的，你連我都打不過。”加布麗娜心裏一咯噔，立即警告她。沒有她在身邊，戰五渣林以恩遇上米拉一定會吃虧的！所以說還是多讀書好啊，傻大姐沒文化，從來不懂什麽叫做殺人不用刀。

林以恩笑而不答。

“聽我的話，別惹事，照顧好西法，還有你自己。”習慣性地捏了捏林以恩的臉頰後，加布麗娜看了一眼窗外開始放亮的天色，終于不舍地推開了自家小妹。

“我走啦！”加布麗娜并指在腦袋上一點。

回應她的是雙手手指抵在太陽穴上做謝爾頓式詛咒的林以恩。

踏着朝陽，穿越晨霧，加布麗娜啓程去向夢想之地。

只為尋找遙不可及的自由。

在登上訓練兵團專門為新生準備的簡陋馬車後，加布麗娜心事重重地捏緊了錢袋：她還是有點擔心，要知道林以恩犯起病來那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一張嘴更是每一句真話，她剛才信誓旦旦說得挺好，說不定轉過被就能把西法照顧到整夜啼哭……還有那個可惡的米拉……

她已經開始後悔自己怎麽沒在離開之前教林以恩幾招了，或者就是給教會裏其他男生幾個銅子讓他們代為照看一下也是好的……也不知道林以恩和西法在未來三年裏會不會被欺負……

加布麗娜嘆着氣把錢袋翻轉過來，想看看自家小妹到底給了什麽餞別禮物，在她想來肯定是類似手工做的什麽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之類的吧，總不能寫首情詩給自己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徐徐展開那張紙片，她嘴角翹了翹，居然是西法的簡筆畫：三個醜醜的火柴棍兒小人帶着溫暖的笑容手牽手站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

她看了好一會兒，把紙片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貼近胸口的口袋裏，又開始拆林以恩準備的那個特別小的紙包，打開的瞬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因為含着眼淚的緣故看花了，躺在她手心上的竟然是兩枚胖乎乎的、可愛的、閃着迷人光芒的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