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序曲

? 017 序曲

西法有些疑惑，在大姐離開之前，他們每天“努力”挖菜，分到的只有清湯寡水，而大姐離開之後，沒有人約束的二姐每天躺在床上瞎哼哼，正式開始了自己的變豬計劃，但他們每天的食物卻變回了黑面包！“二姐二姐！”他扯扯林以恩的裙角，“神父是不是因為讨厭大姐才不給我們食物的啊？大姐那麽能幹哪裏惹到他了……”

“呵呵，誰知道呢。”林以恩手一勾，從床頭櫃的抽屜彙總拉出了一包腌制梅幹，“去玩兒吧，小夥子。”她拈出一顆扔進自己嘴裏，剩下的都給了西法，西法立即屁颠屁颠地捧着梅幹出去了。

表示現在的畫風太清奇，臣妾完全看不懂的人并不只有西法一個。左偏右拐好不容易湊齊了補償金，終于得以逃脫牢獄之災的米拉在稍微收斂了一段日子之後又恢複了自己嚣張跋扈的本性，她把好不容易申請到幾天休假的阿妮莎喊來做自己的女仆，這多少能讓她回憶起以前的奢侈生活——盡管阿妮莎又笨又蠢，只是讓她爬樹折一枝花而已，竟然會摔下來！簡直蠢的和豬一樣！

“哭什麽哭，廢物，你再哭，不想要你的工錢了嗎？！你不要忘記了，你現在的工作是誰幫你找的！”她一把奪過阿妮莎手中的花，惡狠狠地踹了她一腳。

米拉尖銳的叫罵聲讓阿妮莎想起了自己侍奉的女主人，她不敢再抽泣，捂着受傷的手臂爬了起來，低着頭等着米拉的指示——她的年紀對于教會裏的其他孩子們來說已經很大了，再過一兩年她就不能再繼續享受教會的慈善福利必須搬離教會獨自生活，阿妮莎簡直無法想象丢掉這份工作後自己要如何生存。

阿妮莎的順從讓米拉得意不已，只可惜這份扭曲的高興還沒能維持三秒，她就看到那個令人憎惡的女人的弟弟飛快穿過院子的長廊，他手上拿着的零食和臉上的笑容讓米拉覺得簡直紮眼到無法忍受！她狠狠地把前一刻還愛不釋手的花用力甩在地上，瞥了一眼瑟縮在一旁的阿妮莎，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你去跟着他，弄清楚，他們哪兒來的錢。”

“……是。”阿妮莎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基于加布麗娜上次的安慰，她想也許林以恩姐弟并不像米拉說的那樣難以打交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對方是調皮搗蛋的小鬼，那也比脾氣暴躁的米拉要容易相處。她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到米拉在她身後補充了一句：“廢物，拿出你最大的本事來，什麽時候弄清楚了，什麽時候再回去當你的女仆。”

阿妮莎倏地一下子捏緊了衣裙。

“喂，回答呢！”

“……我知道了，米拉小姐。”

米拉看着阿妮莎遠去的身影哼了一聲，思考了幾秒，她轉身去去找康德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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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神父最近幾天都非常的忙碌，他拉下臉來拼命給孩子們找收養家庭的勁頭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不治之症患者在為自己料理後事。今天一大早他又借着仁慈的主的名義邀來了一對中年喪子的夫婦，一邊和他們講《聖典》一邊将教會裏幾個很讨人喜歡的孩子推薦給他們。

在看到米拉的時候，康德神父臉上小心翼翼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在那對中年夫婦略有不解的神色中，他拉過米拉，幹巴巴地介紹着：“這是我們教會最讨人喜歡的姑娘，米拉。米拉，快向格林夫婦問好。”

米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對夫婦，目光落在妻子空蕩蕩的手腕上以及丈夫滿是老繭的雙手上時，冷哼看一聲。她敷衍地屈了屈膝：“神父，我有事跟您說。很重要的事。”她故意無視神父為難的神色，這樣強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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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特裏昂沉默了好久，最後帶着歉意地那對眉頭都皺起來了的夫婦說道：“實在是抱歉……教會最近雜務實在是太繁忙了……兩位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這些孩子們帶你們四處看看。”他想向那幾個孩子使眼色，卻發現都不用他暗示，在米拉出現的瞬間，那些孩子的危機意識就刺激得他們更加粘着夫婦——前幾天一對貴族夫婦想要在他們這裏□□，米拉腆着臉自薦被拒絕後撒潑打滾把收養者鬧走的事情誰也不想重演一遍。

格林先生本是被米拉怄的不行，卻被太太扯了扯衣袖，沒有直接甩臉走人。

米拉看到格林夫婦還算親密地攬着那些孩子說說笑笑地離開的時候，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她重重地哼了一聲：“神父，你就不能找些像斯達特先生那樣的人來嗎，這種貧窮的人……哼！”斯達特先生就是前些天被米拉鬧走的那位貴族先生。

“米拉……”康德神父自然猜得到米拉心裏的那些小想法，他踟躇了片刻，決定不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問道，“你來找我是為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米拉就生氣地搶過了話頭：“神父！林以恩和西法是怎麽回事！他們每天都沒有出去工作，但卻有源源不斷的收入！今天西法那個混小子竟然還拿着零食在我面前炫耀！”西法這絕壁是躺槍，但對于米拉來說拿着零食被她看到就已經是炫耀了，要是真在她面前說些什麽的話，那簡直就是開戰的信號！

“米拉……”

“把他們趕出去！趕出去！你看我的臉！”米拉指着自己臉上幾不可見的一道淺淺傷痕，“這都是被他們的姐姐加布麗娜抓出來的！現在好不容易那個女人滾蛋了，把她的弟弟妹妹趕出去啊！”

“米拉……別去，別去管他們了……你聽我說，我們馬上要離開這裏了，所以……所以別去管他們了好嗎？”康德神父本來準備等消息确定後在告訴米拉讓她好好驚喜一下的，可是在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他心裏一急，不自覺地就說了出來。

果然，這句話讓米拉鎮定了下來，她沒有再糾纏關于林以恩姐弟的待遇問題，立即問道：“去哪兒？什麽叫我們馬上要離開了？”比起別人的生活，自己的得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就我們倆，去王都，高興嗎米拉？我打聽過了，想要買回你家原來那座宅邸的話需要八十枚金幣，我們也許可以把那裏買回來，你重新做……做你的米拉康缇路大小姐。”在說道康缇路這個姓氏的時候聲音很是苦澀，只是已經完全沉浸在喜悅與激動中的米拉根本沒有注意到。她一連向康德神父确認了幾遍，在知道這件事基本已經是鐵板釘釘後，她喜不自禁地擁抱了康德神父一下。

“我就知道您對我最好了！真想馬上就能回王都……那麽久沒回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打理……對了，我想我應該需要一個女仆！”她推開神父，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我可以擁有一個女仆對吧？”

“是，當然……”

米拉依舊沒有等神父将話說完，又或者說她根本沒有想要征求他的意見。她一路快跑到姐弟三人的房間，在門口她撥弄了一下頭發，挺了挺胸，推門而入。

房間裏只有林以恩一個人，她躺在床上翹着腿，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一把大扇子，聽到有人進來了，連張正臉都欠奉——左右加布麗娜又不在，西法的話一定是剛上走廊就像複讀機一樣狂喊姐姐姐姐了，至于其他人，呵呵，管他來的是誰對于林以恩來說都可以用四個字概括：“關我屁事”。

“不問問我的來意嗎，林以恩？”米拉昂起下巴，輕蔑地笑道。

搖扇子的動作停了，林以恩像是真的認真地思考了幾秒：“莫非是來秀一下你進別人房間不敲門的良好家教？”

“……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快，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我給你找了一份特別棒的工作——我就要去王都了，現在需要一個女仆，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哈，你腦子不清楚啊，我覺得‘躺屍’這份工作挺好的，至于你的女仆，誰愛去誰去吧。”林以恩樂了。

“你居然敢罵我？！你真跟你姐姐一樣是個賤人！”米拉高聲說道，“我會讓你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林以恩依舊是笑笑，扇子搖得更歡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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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米拉來說，康德神父承諾的那一筆巨款從何而來根本就不重要，也就更別提她能否注意到神父眉間那一絲怎麽也抹不平的陰霾和不安了。她所關心的只有自己究竟何時才能重返王都，過回自己的貴族小姐生活。她反複催問了幾次，得到的卻不外乎是“就快了”“米拉你再等等”“就這幾天的事情”之類的答案，她終于按捺不住了，跑到神父的房間裏去發瘋，又哭又鬧——當然啦，上吊那是絕對不會的，頂多就是把那些珍貴的瓷器統統砸了。

林以恩正很難得地窩在房間裏一邊嗑瓜子一邊教西法學寫字，被噼裏啪啦的聲音一吓，打翻了新買的墨水，她沉默地看着自己黑乎乎的爪子好一會兒，一巴掌抹到了笑得前仰後合的西法臉上，自己則起身準備去找罪魁禍首好好談談人生。

剛到走廊上，她就看到南修女帶着一隊士兵向專供神職人員休息的那棟二層小樓走去，兩個憲兵，三個調查兵，其中一個調查兵還帶着技術兵特有的金色臂章。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打頭的那個年紀最大的地中海正是調查兵團現在的老大。林以恩嘴角一翹，心說總算是來了，她把湊了個腦袋出來想看熱鬧的西法直往屋裏推：“看什麽看，回去念書，再偷懶小心我打你屁股！”她兇巴巴地威脅着，哼了一聲，看到西法嘟着嘴不情不願地坐回到書桌邊後，又開始哼起了小調。

西法身在曹營心在漢，手上拿着字典卻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心裏全想着為何會有士兵到他們這裏來。也是想□□嗎？不應該啊……而且姐姐……平時只有高興的時候才會這麽得瑟地哼小曲，她現在又在高興什麽呢？

康德神父很快被帶走了，不，正确的說法應該是他被恭恭敬敬地請走了，在聽說那些士兵是要帶神父去王都之後，米拉行李也不要了眼巴巴地非要跟着去，被神父好說歹說勸住了，說是等自己在那邊安頓好了再接米拉過去。

安撫好米拉之後，康德神父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林以恩正趴在走廊護欄上，一臉似笑非笑地表情望着他。就和半個月前的那一天一樣！

康德神父心虛地後退了一步。

“怎麽了嗎，神父？”那個帶着金色臂章的技術兵好心的攙了他一把，“您看上去有些……”

“不不不，我，我沒事……”康德神父立即慌張地擺擺手，他抹了抹額間滲出的細密汗珠，率先離開了，腳步匆忙的就好像是在被舉叉大笑的魔鬼追趕。那個技術兵很是疑惑地朝神父剛才看着的方向望了一眼，奇怪了，除了一個栗色頭發的小姑娘之外也沒什麽啊。

米拉顯然也注意到了林以恩的所在，士兵們一走她立即怪聲怪調地嘲諷起來：“怎麽了，林以恩，很羨慕是嗎？早就告訴過你了，我就要去王都了，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來做我的女仆吧，然後你這個鄉巴佬就能去王都長長見識了呢。”

對此，林以恩做出的回應是：轉身回房抓了一把被墨水染黑的瓜子殼直接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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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神父比大家想象中的回來的要快得多，僅僅過了三天，他就在衆人做禱告的時候出現了。他看上去很是慌張狼狽，像是一直剛被人從臭水溝裏拎出來的貓。他一反常态地呵退了激動地向他奔過去的米拉，在衆人的震驚與不解中，他疲倦地擺擺手：“南修女，麻煩你帶着大家先離開。林以恩，你留下來。”在林以恩跟着大部隊想要混出去的時候，他這樣說。

林以恩把西法交給南修女，手裏的字典一合，露出外面《大聖典》的棗紅色封皮。她坐在自己的專屬位置上，很自然地就把腳踏在跪凳上——整個教堂裏只有她的座位前的跪凳是髒兮兮的。

“有事嗎？神父？”

康德神父仔細反鎖好了門，又很是擔心的從門縫裏向外窺探了一陣，直到确信沒有人偷聽後，他大步邁到林以恩身前，布滿血絲的赤紅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有問題！你的圖有問題！！！”

林以恩輕輕一笑：“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什麽圖？我不知道啊~”

康德神父一怔，他料想到林以恩肯定會推脫，但他沒沒有想到林以恩完全是敢做不敢當，直接否認圖的存在：“半個月前！在院子裏！你給我的設計圖和建築模型！！！”

半個月前，在康德神父仍在為米拉的補償款焦頭爛額的時候，他在教會的院子裏撿到了一張紙。他正心煩意亂着，随即就想把紙扯爛，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康德神父，我的房子掉下去了，你能幫我撿上來嗎？”林以恩趴在走廊的護欄上，一雙眼笑成了彎月。

房子？康德神父一向覺得這個丫頭身上有點邪乎勁兒，嗤笑了一聲随意瞟了一眼手中的紙，然後，他笑不出來了。

那張紙上畫的雖然只是一副簡筆畫，但康德神父瞬間就意識到了這幅簡筆畫的價值！

五百個金幣的幻象瞬間将他整個靈魂都束縛了，康德神父聽到自己內心的叫嚣與渴望：得到它！得到它！只要擁有了它你就能擺脫現在的困境，你能給米拉最好的彌補，你再也不用窩在這個鬼地方做一個誰都可以踩上兩腳的受氣包！他掙紮着，最後被魔鬼拖入了泥淖之中。康德神父雙手顫抖着将圖紙折疊好，收入了自己的口袋。

他不安地再度向上望了一眼，林以恩依然淡淡笑着，似乎對他的行為沒有一絲的奇怪和不滿。

而現在，林以恩的臉上依舊挂着那副意味深長的笑容，她裝模作樣的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最後一擊掌長長地“哦~”了一聲：“你說那個啊，”她站起身來，湊近了神父的耳朵，用“是你的益達啊~”的語氣輕快說道，“那是你的設計圖啊~”

“你忘記了嗎？你給了我三個金幣，讓我把圖賣給你，還拿走了我做的模型，并且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所以呢，那張圖，和我，完完全全，沒有關系啊！”她一字一頓地說，然後看也不看已經被逼到瀕臨崩潰的康德神父，拿了字典就要走人。

“怎、怎麽能沒有關系呢！”回過神來的康德神父堵住了林以恩的去路，“是你把圖紙給我的！是你讓我把圖紙交上去的！現在出了問題你怎麽能說和你沒有關系呢！”

“何時？何地？我只是不小心掉了張紙而已，把它拿走的人是你，把它交上去的人也是你，把它署上自己名字的還是你，馬上三牆之內的人都要知道是你康德?特裏昂神父設計了第一座牆外壁壘……”林以恩也知道自己出不去，幹脆一轉身，踩着陳舊卻幹淨的紅地毯走向神壇，她仰頭看着固定在五彩玫瑰窗前的神像，輕飄飄的聲音宛如一把鋒利的匕首順着人體脈絡剝落着康德神父虛僞的人皮，“你為了金錢和名譽，在心裏養了一只魔鬼。現在魔鬼來向你收點利息，你卻反過來怪我，有意思嗎？我看你還是抓緊時間忏悔忏悔吧。”

“還是說……比起以前你做的那些龌蹉事來，你覺得這件事根本沒什麽好忏悔的？

“搶走加布麗娜的所有財産，騙了阿妮莎一個月的工錢，啊，還有十幾年前的那個暴雨的夜晚，你和一個不堪忍受家庭暴力的新婚妻子的纏綿往事？我很好奇，如果米拉知道自己其實是你的親生女兒，而她的父母都是因為你才死掉的，會是什麽反應。怎麽。很驚訝？‘為什麽林以恩會知道這麽多’？”她笑容不減地自我演出着，看也不看早已雙股戰戰跌跪下去的唯一觀衆，“下次禱告的時候記得要和今天一樣謹慎啊，康德神父。”

林以恩站在神壇之上，幹瘦細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翻閱着南修女留下來的《大聖典》，陽光自玫瑰窗中穿透過來，溫柔地披灑在她的身上。可康德?特裏昂卻渾身發冷，只覺得站在那裏的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但他沒沒有辦法，只能卑微地向魔鬼祈求着：“求你……求求你林以恩……給我圖紙，我已經向高利貸借了錢去收購王都的宅子了……如果還不上的話他們會殺了我的……求你……”

“聽起來真是可憐啊，呵呵。”林以恩輕蔑地哼了一聲，“只可惜我對一個大男人毫無美感的痛哭流涕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可以幫你，名譽可以給你，金幣也可以給你，但我有條件，要聽聽看嗎？”

“你說，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康德神父忙不疊地回答道。他像是一個溺水者，用看着茫茫海面上唯一一只小舟的希冀神色看着林以恩。那個魔鬼從《大聖典》上撕下了一頁紙，用食指中指拈着，在他的面前抖了抖。他雙手捧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魔鬼想要他看到的字句：

【人子啊，我照樣立你作守望的人；所以你要聽我口中的話，替我警戒他們。我對惡人說，惡人哪，你必要死；你若不開口警戒惡人，使他離開所行的道，這惡人必死在罪孽之中，我卻要向你讨他的血。倘若你警戒惡人轉離所行的道，他仍不轉離，他必死在罪孽之中，你卻救自己脫離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