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No.020

蘇小小落水的時候，林遠跟蘇西哲的內心不可抑制的生出了極大的心悸，仿佛是心電感應。他們當時離的并不遠，擡頭就能看到對方，然後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恐慌。

蘇西哲連手中的酒杯都來不及放，轉身就往宴會廳外走。開始還能走兩步，最後直接是用跑的。

林遠撞開人群跟着就沖了出去，周圍的人都被他們吓了一跳。

林遠跟蘇西哲對視一眼，開始四處找蘇小小。宴會廳熱鬧的音樂離他們遠去，他們慌張的喊着蘇小小的名字，終于在一角聽到了蘇音聲嘶力竭的“救命”。

那一聲“救命”幾乎是徹底摧毀了他們的理智，兩個成年男人不顧形象的奔跑。到底是林遠經過特種部隊訓練出來的身手更為迅捷，先蘇西哲一步趕到了池塘邊，幾乎是不用問，直接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

他在水下碰到了顧雲兮，顧雲兮把蘇音弄上岸後回來找蘇小小，但他畢竟是公子哥的體質，拉不動蘇小小。

林遠根本不管他，當他透過一點微末的燈光看到蘇小小暗沉的臉後已經心神俱裂，撇開顧雲兮就抱住了蘇小小。

蘇小小眼睛睜着，已經沒有神氣，像盲人的眼睛，泛着瀕死的光。

林遠胡亂的捧起她的臉，顫抖的吻上了她的唇，為她度了一口氣。但是蘇小小依然毫無反應，身體冰冷的像死去一樣。

蘇西哲下到水裏，狠命的撥開那些層疊的藤蔓，推開愣在那裏的林遠，抱着蘇小小浮出水面，游到岸上。

他把蘇小小放平，蘇音哭着湊過來，蘇西哲看都不看她，出口就是一個“滾”字，蘇音立刻吓的噤了聲，身體啜泣的起起伏伏，眼裏全是害怕。

蘇西哲把蘇小小搬到自己腿上，讓她的頭垂在身側，手放在她心口感受到微弱的心跳，他仿佛是自己死過一次的回過魂來，毫無章法的用衣袖把蘇小小口鼻周圍的污漬清理幹淨，附身過去進行急救。

他一次一次的換氣給蘇小小度氣，蘇小小卻還是無知無覺的睜着眼睛，眼神依然渙散着，看不到生的希望。

蘇西哲按壓着蘇小小的心髒給她做心部複蘇，做到自己淚流滿面，眼淚混着冰冷的湖水滴答着落在蘇小小臉上，直到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蘇小小的臉。

蘇音跪坐在不遠處，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無聲的哭。

她害怕極了，她腦海裏已經亂作一團，根本想不出一點頭緒。

不知什麽時候，顧雲兮居然領着一隊醫療人員過來了。

一群白大褂跟過來，有人去拉蘇西哲，根本就拉不開。

蘇西哲只聽見耳邊全是嗡鳴聲，固執的一遍一遍給蘇小小做人工呼吸跟心髒複蘇，直到被趕過來的沈清聞狠狠打了一拳，他的耳中才争相着湧入人類的語言，卻恍如隔世般一句都聽不懂。

沈清聞跟醫護人員制住蘇西哲，蘇西哲已經是強弩之末，一身是水毫無形象。

醫護人員把蘇小小搬上擔架，接上氧氣瓶，推着往外面的救護車走，林遠卻仿佛如夢初醒般從水裏竄出來，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撲到擔架旁，硬是拉住了擔架，伸手就要把蘇小小抱起來。

沈清聞大喝一聲，“你想讓她死嗎！”

林遠身體震了幾震，才顫抖着松了手，身體一軟直接跪在了擔架旁。

醫護人員立刻推了擔架跑了，救護車的鳴笛聲響起來，然後慢慢遠去。

這邊的一團亂驚動了宴會大廳的人群，有很多人出來看情況，熱鬧又喧嚣，只有這邊幾個人無聲的沉默着，偶爾露出一點抽泣的哭音，消散在愈來愈沉的夜色裏。

……

蘇小小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被天光刺的差點流下淚來。

遲鈍的腦子轉了幾圈，才回憶起發生了什麽事。

蘇小小微睜着眼睛，眼珠轉了個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環境，心底裏感慨一聲，“原來我沒死啊。”

眼珠又轉了一圈，不經意就撞上了蘇西哲的眼睛。

蘇西哲盯着她一眨不眨，緊張的連呼吸都忘記了。

蘇小小從相握的手感受到了蘇西哲的害怕，彎起眼睛笑了一下，透過氧氣罩無聲的喊了一聲，“哥。”

蘇西哲擡起另一只手，小心的撫上蘇小小的額頭，像是怕驚動什麽，聲音喑啞着，“醒啦。”這兩個字一出口，心底的恐懼幾乎又一次淹沒了他，眼眶立刻就紅了，拼命的命令自己要笑，卻跟哭了一樣。

他不想讓蘇小小看到如此狼狽的樣子，站起身說，“我去喊醫生。”說完站起身急匆匆的就跑了，當病床旁的按鈴是擺設。

蘇西哲打開病房門，與門口的林遠幢個正着，他沒心思多管，關上門繞過他就走。

林遠手幾次三番放在門把上，那門鎖卻像千斤重，壓得他用不上力，他最終都沒有勇氣旋開它。只能透過門上一點微末的可視空間，看着毫無生氣躺在那裏的蘇小小，什麽都做不了。

他渾渾噩噩的離開了醫院，漫無目的的行走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

林遠開始憎惡自己，憎惡自己錯過的那麽多年，憎惡幹預他人生的大人。

他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撞到了誰，等他一個趔趄被推到牆角的垃圾桶旁的時候，麻木的瞳孔中才逐漸顯現出眼前的情況來。

有幾個穿紅着綠的小年輕圍着他，一看就是小混混，他們有如陰溝裏的老鼠，在陰暗的角落肆無忌憚，卻不敢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下。

林遠淡漠的掃過他們，彎起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嘲諷的笑意，不知道笑得是誰。

“喲，同學，趕着巧，哥幾個看你有緣，交個朋友呗。”一個戴着鼻環的小混混摳着手指說完，還不懷好意的晃了晃手裏粗壯的木棍。

林遠保持着坐在角落的姿勢，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找死！”另一個小混混輪了拳頭就想往他身上招呼，被先前一個攔下了。

“哎哎哎，有話好好說。我說同學，看你這半死不活的，失戀了？”說完惹來一衆流氓的哈哈大笑，仿佛是在看喜劇片。

“失戀了不要緊嘛，跟哥幾個去玩玩，別說失戀，就是死了老婆也讓你活蹦亂跳的。”

林遠在聽到“死”字的時候瞳孔不自覺收縮了一下，他迅速的擡眼看了一下說話的那人，眼中全是狠厲，連呼吸都開始變得粗重，像被惹怒的獅子。

說話那人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退完發現自己像個孫子一樣丢了面子，輪着手裏的木棍跨前兩步為自己壯膽，“你大爺！”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混踢出了第一腳，接着拳腳像雨點一樣朝林遠身上落下來。

林遠垂在身側的手指痙攣了幾下，嘴角突然就笑開了，任由身上的拳腳棍棒相加，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

慕蓉打完工回學校的時候已經将近十一點，怕是宿舍要關門了，她就想着抄近路從巷子裏穿過去，卻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一群混混對着一個人拳打腳踢。

大半夜的看到這種事她又是一個女孩子，害怕的轉身就跑。跑了兩步緩過神來，立刻急急忙忙的打電話報警，報完警又擔心警察還沒來，那個人就被打死了。也不知道哪裏憋出的勇氣，疾跑兩步就拐了回去，舉着手機大聲給自己壯膽，“我，我報警了！你們，你們不要再打了！”

混混當然怕條子，何況打也打夠了，摸了林遠身上的錢包，還不忘回頭用棍子指着慕蓉，“有種，走着瞧。”

說完就鑽巷子散了。

慕蓉站在原地回味了他們的一番威脅，害怕的臉色慘白，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想起被打的人還躺在那裏。

“你沒事吧？”慕蓉跑過去蹲下來，也不敢去碰林遠。

林遠身上挨了一通揍，心裏上居然爽了不少。他從小被扔到軍營，摸爬滾打，什麽苦都受過，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麽。

他擡眼看了一下慕蓉，自顧自摸着牆壁站起身，一句話不說就要走人。

慕蓉卻像發現了什麽似的喊住他，“你是計算機系的林遠？”

林遠置若罔聞，甩了一下右手，一用力接上錯位的甲骨，頭也不回的走了。

慕蓉怔愣的站在原地，喃喃道，“難道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