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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每個人箭上的标識,很容易就分出是誰射中的。沒中的自然懊惱,而中了的兔不了開懷大笑,黃羊可不是容易遇到的呢,而且不同于兔子野雉之類的小東西,要算是正式的獵物了。

對于這些少年們,如果能打到黃羊這樣大型的獵物,不只是家裏的生活能得到很大的改善,更是一種像征,他們已經與大人一樣了。

這時幫着枇杷撿黃羊的阿魯那大聲叫了起來,“枇杷,你射中了兩只黃羊!”

“這怎麽可能,根本沒有時間開兩次弓!”也有人置疑,但是過來看到黃羊身上的箭又不由得信服,“真射中了兩只!”

當然也有知道的,“枇杷,你學會了你家的連珠箭了?”

“嗯,這些天我都在練,可是還是不行,只能射中兩只,第三只箭還是偏了。”枇杷撿了黃羊,正站在兩只黃羊間思考,當時三只箭是怎麽飛出去的,然後的軌道又是如何,為什麽最後一支射空了,聽了問話随口回答。

“射中了兩只就很了不得了!”木朵了羨慕不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連珠箭呢,可真厲害,也無怪大家都敬服玉将軍。”

“不用說父親,就是跟哥哥們比我也差得遠了。”枇杷幽然地說道。

在場的人差不多家家都有父兄死于戰事,完全都能理解枇杷對哥哥們的思念,也都附合着說:“我大哥功夫也好,現在我嫂子每天都要督促我侄子練功,說要讓小侄子将來比我大哥還勇武。”

“我二叔力氣特別大,有一次一頭牛發了脾氣卧在路邊不動,他一個上去就将牛拉了起來!”

“我爹的槍法特別好,他原說等我長大後再教我最後四式的,可是,唉!”

每個人都将自家的英雄誇贊一番,然後就有人說:“我們也要好好練武,将來要比他們還強,等突厥人再來犯邊,就跟着玉将軍一起将他們趕走,再追到他們的王庭,殺了左賢王!”

“不錯!我們要殺了左賢王!”

阿魯那遂提議道:“以後我們每次打獵後都在一起練一個時辰的武功如何?再過幾年,等我們的武功練好,就去草原上将左賢王殺了!”

枇杷亦是心潮澎湃,與木朵互視一眼,“我們也一起練。”

大夥伴們約好了,果然時常抽些時間在一起練武,枇杷因為有楊夫人管着不能次次參加,但是她也會有家裏把漏掉的時間補上,加上三哥的指導,一段時間過去,還真覺得精進了不少。

大家練的時間多了,不免也用到了狩獵上,又改變了過去每個人都是獨立打獵的方法,由此又開始演練一些陣法,以提高彼此間的配合。

在這期間,枇杷因為高超的箭術和她身為玉将軍的女兒,慢慢成了這群少年的首領,這讓她不但在練武上更加努力,也開始向三哥讨教些兵法,用來圍獵野味。就在她不知不覺中,枇杷飛速地成長着。

也許因為長大了,也許是因為經歷過突厥的進犯,也許是因為整個營州城都在議論紛紛,以往對于外面的大事并不關心的枇杷在一個早上攔住了父親,“爹,盧龍折沖府真的不再建了嗎?”

玉将軍本待随口打發女兒的,但是他突然發現女兒不再是那個嬌憨的小丫頭了,她認認真真地看着自己,顯出十分地關切。

“是,節度使已經決定不再重建盧龍折沖府了,而且也要把懷遠折沖府撤回,”于是玉将軍不知不覺地就沒有再用哄女兒的語氣,“過兩天我就回懷遠折沖府,将那裏的軍戶們都遷回營州城。”

“可是如果盧龍折沖府和懷遠折沖府都沒了,那麽十多個城傍羁縻州不是都白白送給了突厥人了嗎?不但損失了那麽多的良田,而且如果突厥人南下,營州城就沒有了最重要的兩府拱衛,直接暴露在突厥人面前了。”

玉将軍眯了眯眼睛,邊城的人祖祖輩輩經歷戰争,耳濡目染都會懂得一些戰術,眼下就連十歲的小女孩都能說出的話,可是節度使就是不聽衆将的勸說,只是堅持不許重建盧龍折沖府,撤掉懷遠折沖府。

玉将軍雖然與節度使吵了很多次,但是對着女兒,他還是說:“節度使也有他的考慮,現在營州城內的人口銳減,需要懷遠折沖府來填補,另外也想将兵力集中一些,突厥再來犯時,确保守住營州城。不只是懷遠折沖府,還有好幾個鎮戍都要收縮回營州。”

“可是盧龍折沖府以後就要成為荒地了嗎?”

玉家世代就生長在盧龍折沖府,那裏正是北地通往營州城的必經之路,來往商人絡繹不絕。更兼府城依山傍水,地勢險要,而城外又有着肥沃的黑土地,在營州四府中人口最多,也最為富饒。

在陳節度使來到營州前,玉枇杷的父親玉進忠正是盧龍折沖府的将軍。後來,陳節度使讓長子陳祺接替了盧龍折沖府,将玉進忠調到了懷遠折沖府,而枇杷也在那個時候與母親住進了營州城。

玉将軍聽了小女兒話,神情越發的蕭然,不答反問道:“你還記得盧龍折沖府嗎?”

“當然記得,我們家祖屋後面有一株桃樹,兩株杏樹,結果的桃子和杏子特別好吃。”枇杷搬到營州城時年紀不大,但她确實還有一些記憶留在心靈的深處,“院子裏還有一對大石鎖,祖母時常抱着我坐在上面。”

“你的祖父祖母還有更多的長輩們就都葬在祖屋後面的山坡上。”玉将軍說完後默默地站在那裏不聲不響,枇杷感覺到了一種蕭然之氣,便也沉默下來仰望着父親,直到突然有人來叫父親,他才匆匆走了,留下枇杷一個人繼續站在庭院中發呆。

“枇杷,”楊夫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屋門前了,她向女兒招手,然後摸了摸女兒的頭發說:“以後不要在你父親面前提盧龍折沖府了,記住了嗎?”

“嗯,”枇杷答應了,卻又問:“母親,保定軍馮伯伯因為節度使對奚人戰死者撫恤不足而不肯遷入營州城內,那父親為什麽要聽節度使的?節度使一向對父親也不好,其實還不是不喜歡用胡人将領?不如我們也帶着懷遠軍去懷遠折沖府,就像馮伯伯一樣,不理節度使。”

保定折沖府的馮将軍與父親年紀相仿,一同入軍中,一同升職,也是不錯的朋友,他亦是看着玉家幾個孩子長大的長輩,是以玉枇杷叫他馮伯伯。

馮伯伯的保定軍雖然不及盧龍和懷遠兩軍人數多,但是戰鬥力也是非常強悍的,父親也說過馮伯伯打仗很會審時度勢。

說起營州的軍事力量,包括四支正州折沖府軍、十幾個城傍羁縻州折沖府軍和,幾十個鎮、戍守軍,以四個正州折沖府的軍事力量為主。而十幾個城傍羁縻州折沖府其實就是由當地酋長所帶領

的部落,只是名義上向朝廷臣服而已,至于幾個鎮和戍,人口少,力量也弱。

四支正州折沖府軍中,平盧軍就駐在營州城,由陳節度使親掌,盧龍軍全軍覆滅,懷遠軍遷入營州,而剩下唯一的一支保定軍卻依舊留在營州的東部。聽說陳節度使本也想将保定軍遷入營州城內,特別派了節度使府上的長史親去傳令,但是卻被出身奚人的保定軍将軍馮朝陽一口回絕,甚至馮朝陽連到營州城面見節度使都不肯。

營州人說起馮将軍來,并不認為他做得不對。畢竟營州本地之人十中有九為胡人,對于陳節度使一向重用漢人、壓制胡人都心存不滿。

枇杷這些天一直與營州少年們在一起,大家都是軍中子弟,自然也聽到了不少的議論,更有人向她說,家人都希望玉将軍能夠帶着懷遠軍回到懷遠折沖府,然後他們也投奔過去,總不必再受節度使的輕視。

懷遠軍在半年多時間與突厥交戰數十次後,不但力量沒有削弱,反倒越打越強,營州的男兒不斷地加入懷遠軍中,就是奚人、室韋人也有不少投向懷遠軍,現在确實有獨立守住懷遠折沖府的能力。

其實大家也不過是想在強有力的人保護下好好活着罷了。

而懷遠軍盡管立下了赫赫戰功,但是卻不能再保留懷遠折沖府了,父親這幾年在心血全部白白浪費。反到是一直穩坐東部一隅的保寧軍能夠獨善其身,确實讓枇杷心中不平。

但是楊夫人卻已經板着臉訓斥道:“枇杷,你可不許再這樣說了,保定軍的馮朝陽不聽朝廷将令,無父無君、桀骜不訓,你父豈能與他同流和污?”

枇杷其實不過是心中不平,随口一說,其實長在營州的她當然明白軍令如山的含義,而且也看不起保定軍獨善其身的做法。如果各府都如保定軍一般,不能互為拱衛,那麽突厥人早就長驅直入了。

更何況玉家雖然出身胡人,但是已經有十幾代人遷入漢地,又與漢人、回纥人或其他各族人通婚,心目中已經認定自己與漢人本為一家,又經過幾百年為朝廷守邊,對朝廷自是一片忠心。

故兒枇杷聽楊夫人責備自己,便也知道自己不應該羨慕馮朝陽。馮朝陽借着地利,偏守東部一隅,斷絕與營州的關系,其實并不明智,如果突厥再度興兵保定折沖府,沒有營州的支持,保定軍怎麽能獨立應對突厥人呢,“我知道錯了。”

盡管女兒已經認錯了,但是楊夫人還是教導她,“玉家本為匈奴人,按《史記》記載:“匈奴,其先祖夏後氏之苗裔也。”。《山海經》中亦稱出于黃帝。本朝皇家亦有鮮卑血統,而太宗亦曾道:‘自古皆貴中華而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朕如父母。’故而玉家即為我朝子民,自然要忠君愛國,你父親‘進忠’之名即是由此而來。”

“只看我朝歷代帝王用人,并無華夷之分,太宗時尉遲将軍出身鮮卑,李光弼出身契丹,契必何力出身回纥,甚至還有出身突厥的李思摩等人。據說當年盛世之時,朝中還有來自高麗、東瀛、波斯等處的人做官,最多的時候有三千多人,其中還有人為相呢。”

“至于陳節度使薄待奚人、室韋人,本就是目光短淺。你雖然是女孩,将來雖然要歸于內宅,但切不可如此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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