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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既然二姐姐沒事,我也想回去歇着。”林琬輕聲打斷陸淵的話,擡手輕輕擋住太陽,一臉疲憊的樣子,“原是出門賞花的,奈何半道叫人攪了興致,此刻風景再美,也沒有觀賞的心情了。”

說罷,她輕輕朝林昇跟陸淵兩人撫了撫身子,然後轉身離去。

陸淵望着那抹鵝黃色的身影,濃黑的眉毛不自覺輕蹙起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個表妹打小性子便溫和,不似玥兒那般事事要強,在他印象中,琬表妹不論才情還是容貌,那都是比不得玥表妹的。整個貴安侯府,只要有玥表妹在,旁的姑娘都會被襯得黯然無光,包括她這個幾乎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林三姑娘。

可方才近處一瞥,總覺得他許久沒有關注過的琬表妹,竟也出落得花容月貌,且絲毫不輸玥表妹。

他愛慕林玥,不僅僅是因為她驚才絕豔,國色天姿,也有憐惜她的情分在。

有時候他想,若是玥表妹乃是二舅母所出,若是玥表妹身份高貴又得萬人寵愛,想來她就不必那般辛苦周旋了。

玥表妹能夠在京都城小有名聲,旁人都道是她林玥好命,只有他知道,玥表妹要付出多少才得到這些名聲的。若是她乃貴安侯府嫡出之女,若她有忠勇将軍府那般有權勢的外祖仰仗,她會過得很輕松很快樂。

很多時候,他站在林玥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竟也覺得,林琬就是命太好了。

因為命好,便是事事不如人,她也可以比玥表妹活得輕松、嫁得如意。

思及此,陸淵心中那股子憐香惜玉之情又湧了上來,背負在身後的手,輕輕攥成了拳。

回頭望了眼,見那水粉色的身影已經不見,他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林昇一襲月白錦袍,羊脂白玉簪子束發,他面含微笑地立在楊柳河岸邊,心中明白一切,卻是什麽也不說破。

~~~

林琬回了院子之後沒多久,韶光就回來了,她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姑娘臉色,見姑娘并沒有十分生氣,這才放下心來。

安安靜靜伺候在一邊,也不多說話,只是暗中細細瞧着林琬。

她覺得姑娘真是越發好看了呢,眉清目秀的,只這般靜靜看着,就要醉了似的。

京都城中的人提到貴安侯府就只想到二姑娘,真是瞎了狗眼了,要是她家姑娘再長大些,名聲肯定要比二姑娘高。自家姑娘行事低調,又年歲尚小,這才被二姑娘奪了風頭,其實若真比起來,自家姑娘可比二姑娘好多了。

畫堂匆匆走了進來,朝着林琬俯身道:“姑娘,太太方才回院子了,可是瞧着臉色似乎不是很好,捎了話來,讓姑娘去一趟呢。”

林琬想着,定然是姑母跟母親提了親事,母親多半不太願意吧。

其實前世的時候,對于自己嫁入陸家的這門親事,母親也是不太願意的。相比起來,母親更希望自己能夠嫁入外祖薛家。只是後來因為自己瞎了眼睛極力堅持,母親才勉強同意。

林琬進薛氏院子的時候,薛氏正側身歪躺在美人榻上,只一條薄毯子蓋在身上。

聽說女兒來了,她一雙美目輕輕睜開,旋即緩緩坐起身子來,牽着女兒的手,将她拉坐到自己身邊去。

“琬姐兒,你姑母今天來,有意将你說給淵哥兒當媳婦,你心裏是怎麽想的?”薛氏沒有繞彎子,直接開了口,她靜靜瞧着女兒,似是不願意錯過女兒臉上任何一個表情似的,但見女兒聽後反應十分平淡,不由蹙了秀眉,“之前提到淵哥兒,你都是羞羞答答的,今兒怎麽......”

“娘......”林琬撒嬌似的歪身鑽進薛氏懷裏,悶着腦袋說,“我才多大,還想多陪陪你們呢,再說了,就算将來嫁人,女兒也不想嫁給淵表哥。”

薛氏明顯有些激動起來,方才還一臉愁容的,聽了女兒的話後,立即露出笑容來。

“琬姐兒,你可別是唬娘的?”薛氏急切問了一句,但見女兒極為認真搖頭後,她一把将這個心肝寶貝女兒抱進懷裏,“陸淵雖好,但卻不是你的良人,娘的寶貝女兒,定當要嫁個一心一意只對你好的才行。”她又嘟了嘟嘴,一臉憤憤道,“再說了,我家嬌嬌女才多大點,竟然就有人開始動心思了,娘才不依。”

林琬從薛氏懷中探出腦袋來,只仰頭望着自己母親問:“那母親是如何回姑母的?”

薛氏撇嘴,只寵愛地抱着閨女白嫩嫩的小臉親了一口,笑得眉眼彎彎道:“娘只推脫說你還小,舍不得你,老太太又沒有撮合這門親事的意思,你姑母也不好再堅持說什麽,便只道過些日子再提罷了。”薛氏一雙眸子閃爍着光彩,她忙吩咐道,“今兒姑娘陪着我用飯,去小廚房做幾道姑娘愛吃的菜來。”

那婆子才将匆匆退下去,便有丫頭來回話道:“太太,方才旺兒來說,老爺晚上來太太這裏用飯。”

薛氏笑着喚住那婆子,忙又命她再做幾道老爺愛吃的菜。

見母親心裏開心,林琬心裏卻不得不琢磨起來,林玥落水可不是白落的。喝了那麽一肚子水,難道沒有所圖嗎?那可不是她的風格。

果不其然,林成寅晚上來薛氏這裏用飯,才将放下碗筷,就對妻子道:“玥姐兒白天落了水,大夫說受了寒,恐怕身子要養一段時日。”他目光輕輕在林琬臉上頓了下,方又繼續說,“玥姐兒落水的時候,琬姐兒跟她的兩個丫頭也在,聽荃丫頭說,是琬姐兒跟前的畫堂韶光推玥姐兒下水的。”

作者有話要說:

☆、017薛家表哥

017薛家表哥

薛氏見丈夫這分明是來興師問罪的,又想起前些日子女兒挨打的場景來,忙護住林琬道:“老爺,琬姐兒是什麽樣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她一向乖巧懂事,從不惹事生非的,又怎麽會縱容手下丫頭鬧事呢......想來是荃丫頭看錯了,錯怪了琬姐兒。”

林成寅今天脾氣難得的好,他見妻子誤會了,忙道:“夫人放心,我不是來問罪的,玥丫頭也說了,不再追究此事。”他一雙黑眸閃了閃,喉結滾動一下,接下來似還有話要說,但似乎難以啓口,他想說卻又沒說。

林琬只将父親神色瞧在眼裏,輕輕抿了抿唇:“那二姐姐的意思,就是說的确是琬兒縱容了畫堂跟韶光,只是她素來大度,才不與琬兒計較的?爹,您是怎麽認為的呢?琬兒就算再蠢笨,也斷然不會做出傷害姐姐的事情來。二姐姐失足落水,琬兒吓得都暈厥過去了,二姐姐難道沒與爹爹說?還是說,在二姐姐心裏,從來就不念姐妹情分的。”

“玥兒怎麽會是那樣的人。”林成寅道,“爹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定然是你二姐姐自己失足落水了,跟你沒有關系。”他頓了頓,琢磨了一下,又望向薛氏,“請了大夫來瞧,說是受了寒,我方才離開的時候,她還一直在咳嗽。哎,這孩子也是可憐啊,平時那麽要強的性子,一旦病起來,也是怏怏的,哪裏還有平時半點光彩。”

林琬道:“爹放心吧,二姐姐身子一向好,又是請的秦大夫,吃幾服藥肯定就大好了。”她抿了抿唇,幽幽轉了話頭,問起來,“倒是蘇姨娘......爹,蘇姨娘養了這麽些日子,身子也該是大好了吧?”

“我今兒來,就是說這事情。”林成寅望着薛氏,一臉情深的樣子,當着小輩的面,也毫不避諱地輕輕攥住了薛氏的手,“瑛娘,蘇氏的确犯了大錯,不過她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要不,你去老太太那裏求求情,就別将她打發到莊子上去了吧,啊?”

父親能說出這樣的話,林琬一點不覺得奇怪,她只淡然道:“爹,請恕女兒說句不敬長輩的話,蘇姨娘犯的可不是一般的錯,她費勁心機想害的人是晁哥兒,是咱們二房的嫡長子。好在老天有眼,沒有叫她的奸計得逞,若是當初她計謀得逞了,晁哥兒現在怕是就毀了。爹,您應該清楚,咱們二房若是沒了嫡長子,這侯府的爵位,還能落在二房嗎?”

林成寅被問得咽住,他本來就是壓着脾氣在說話,幾乎是在讨好這對母女了。

可這丫頭,怎麽字字戳在人心上,她說出的話就是叫人聽着不舒服。

“我在與你母親說話,你一個姑娘家,插什麽嘴。”林成寅終是拉了臉來,教訓道,“再說晁哥兒這不是好好的嗎,蘇姨娘也得了懲罰,七個月大的孩子說沒就沒了,她心裏的痛,你一個姑娘家哪裏懂。”

林琬早沒将自己将來的希望寄托在這樣一個父親身上,好聲好氣對他說話,那是禮貌,不代表她被逼急了不會反擊。

“爹,您要是這樣說,那女兒覺得,只将蘇姨娘打發到莊子上去,這懲罰可不夠。”林琬沒有生氣,也沒有激動,只平靜道,“蘇姨娘可是自己親口承認,是她自己故意撞在桌角上,這才将腹中胎兒給撞了下來。蘇姨娘膽子真是大,不但耍陰謀想害了嫡子,還狠心地殺死了父親的孩子,這樣的惡毒婦人,難道不該直接賜一杯毒酒,了此餘生嗎?”

林琬沒有懼怕,說話語氣也是不疾不徐的,仿佛在說着今兒想吃什麽菜一般。

偏生林成寅被激得跳起腳來,可林琬說的沒有一句話是錯的,便是他再急,也找不出反駁的話語來。

“瑛娘,你若是不願意,我親自去找老太太說去。”他早已黑了臉來,說罷重重一甩袖袍,大跨步往外面走去。

薛氏想喊住丈夫,卻被林琬給拉住了。

“娘,爹這明顯是夥着蘇姨娘母女一起在欺負您呢,您做什麽還要給好臉子看。”只在自己母親跟前,林琬才表現出嫌惡的神色來,“娘,您平時就是太好說話了,這才叫某些人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您以為爹真的會去找老太太嗎?他親自去說這事情,老太太少不得要打他一頓呢,讓娘去做這裏外不是人的事情,這陰毒的主意,肯定是林玥想出來的。”

薛氏嘆息道:“她跟你爹相識,在娘之前,兩人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所以你爹偏幫着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琬撒嬌似的蹭到薛氏懷裏去,嬌滴滴喚了聲娘親,又說:“您是忠勇将軍府的掌上明珠,您給侯府帶來了利益,給爹爹帶來了利益。可爹爹一邊享受着您給他帶來的好處,一邊又偏寵蘇姨娘,也就是娘您心腸好,要是換了別人,早耍手段好好将蘇姨娘懲治一番了,還由得她在後院裏面興風作浪的。”

提到娘家,薛氏忽然想起來,也有些日子沒有回娘家去了。

她望了眼林琬,忽然想起侄子薛平來,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琬姐兒,咱們明天一早去給老太太請安,然後母親帶你回去孝敬孝敬你外祖母。”

林琬正要說這事呢,沒想到母親自己說出來了,她趕緊拍手稱好。

心裏想着,爹爹剛剛才說了要免去蘇姨娘責罰的事情,母親第二天就回了娘家,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才不會管爹爹答應不答應呢,肯定直接下命令将蘇氏送到莊子上去。到時候,蘇姨娘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第二日,薛氏母女去上房給老太太請了安後,就說了想回娘家看看的事情。

老太太素來不約束這些,沒有不應的理兒,親自吩咐喜鵲備了份禮物,讓薛氏一并給她那親家母帶去。

~~~

忠勇将軍府內,一塊平坦的草地上,老将軍薛勇正手持長、槍,與一位短打勁裝的少年在比武。

老将軍寶刀未老,兩人過了數千招,他依然占據上風。

“嘿嘿,臭小子,你爺爺上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你爺爺上戰場打仗的時候,你爹還不知道在哪旮旯呆着呢,想贏你爺爺?下輩子吧!看招!”老将軍一個直搗黃龍,一根長、槍就毫不留情地朝少年刺過去。

少年身形十分矯健,反應也靈活,輕松就躲開了。

林琬跟在外祖母周太君身後,見外祖父又跟平表哥比武了,她興奮地沖兩人揮了揮手。

薛平眼角餘光瞥到一抹熟悉的鵝黃色身影,他扭頭來看,就見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女正一臉笑容地沖他揮手,他不争氣地就腿軟了一下,然後差點被老将軍的長槍刺中。

“平表哥,小心!”林琬知道外祖父找人比武的時候,從來都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方才真是好險,要不是平表哥身子靈活,怕是就要被外祖父的武器傷着了。

老将軍手下依然不留情,一招招都快、準、狠,直将薛平往死了逼。

周太君見了,恨恨跺腳道:“這個老東西,下手竟然這樣狠,瞧把平哥兒逼的。”她沖着祖孫兩人喊道,“好了好了,一大早就在這裏比武,這太陽都老高了,還不知道歇一歇?左右也比不出個勝負來,索性歇着吃點東西再比。”

老将軍一聽“比不出勝負”幾個字,急了道:“是我讓着臭小子,老子打過多少仗,什麽樣的場面沒有見過,還能贏不了臭小子?”他一邊打,一邊吼,“看我使出看家本領來,打得你落花流水。”

說罷,還真是來了勁,招式更狠了起來。

“真是畜生啊!”周太君急得直跺腳,想上去偏幫寶貝孫子,卻被林琬拉住道,“外祖母別去,依我瞧,表哥是打得過外祖父的。”

薛平耳力特別好,林琬的話自然是字字落入他耳中,也不知道身上哪來的力氣,見那長、槍再次掃來的時候,他舉起手中彎刀擋住,大喊一聲,用足力氣去頂那長槍,忽然“砰”一聲響,老将軍手上的長槍斷了,老人家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祖父!”薛平趕緊收回武器,一個箭步就沖到老将軍跟前,要去扶他起來。

老将軍傻傻跌坐在地上,似是還沒回過神來,他怎麽可能輸?而且還是輸給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輸給這個臭小子!這要是傳出去,要他往後的臉面擱哪裏去?

“臭小子!”老将軍大吼一聲,然後拍拍屁股就跳将起來,脫了靴子就要打,“你敢贏我?誰允許你贏我的?你大伯跟你爹都不敢贏我,你竟然敢贏我。”說罷狠狠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疼得薛平捂着屁股嗷嗷叫。

周太君沖了上去,一把護住薛平,扭頭道:“比你好又怎樣?你那好勝的性子也該收一收了,都一把年紀了,在家沒事就陪我種種花養養草,太平盛世的,比什麽武。”

“你懂個屁!”老将軍将靴子穿起來,黑着臉兇道,“老子一輩子都沒輸過,今天敗在臭小子手上,傳出去我這臉往哪兒擱。”他哼了一聲,扭頭朝薛氏跟林琬看來,立即換了副笑臉,“都是這丫頭的錯,要不是她,就臭小子也敢贏我?”

☆、018岳丈打婿

018岳丈打婿

見到外祖一家人,林琬心情實在好,暫且忘記了自己其實已經是個老女人的事實,又做了回小孩子,笑着朝薛勇跑去。

薛勇平生只得兩子一女,兩個兒子又是生的全是兒郎,所以他十分疼愛這個外孫女。

“琬姐兒,快讓外祖父瞧瞧,看看你長高沒有。”薛勇十三歲的時候就跟着太祖皇帝馳騁沙場打天下,一杆長槍從來不留情,他手腕硬,心也狠,連家中子孫不合心意了,也常常被他打得上下亂蹿、哭爹喊娘,卻唯獨對這個外孫女極好。

林琬才則十三歲,身量尚且不足,看起來就像是個孩子。

她開心地在自己外祖父跟前轉了兩圈,又踮了踮腳,笑着道:“長高了,再高一點,就可以跟着外祖父學騎馬射箭了。”又踢了踢腿,有些不甘心,“就是腿太短,騎馬都夠不着馬蹬,每次都叫表哥笑話。”

薛平自始至終那雙眼睛都沒從林琬身上移開過,乍一聽林琬提到他,他趕緊動了動身子,然後目光迅速移向別處,只是眉毛還是一擡一擡的,不停偷看林琬。

他覺得表妹不但又變漂亮了,而且好似真的長高了一些,他裝作不在意的悄悄朝林琬靠了靠,心裏比劃一下,她都已經快齊到自己肩頭了,算是個大姑娘了。只是可惜,他從小就知道,表妹喜歡的是陸淵,對他這個表哥就只有兄妹之情......想到這裏,薛平不由将腦袋耷拉下來,有些喪氣。

自己孫子的心思,薛勇夫妻哪裏能不知道,薛勇一巴掌朝薛平腦袋拍了去,哼道:“瞧你這點出息!戰場還沒上呢,就想娶媳婦了?乳臭未幹的臭小子!”

林琬臉也紅了下,別開頭去,也收斂了一些,只安安靜靜站着。

周太君看着兩個小輩,越看越覺得般配,又想着,琬姐兒是她從小捧在掌心裏看着長大的,平哥兒一顆心又打小就在琬姐兒身上,她舅舅舅母也是極喜歡她的,往後這丫頭嫁去誰家也沒有嫁到自己家來好啊,心思一動,就想拉着女兒說親事了。

“琬琬,跟着外祖父去圍場騎馬去?外祖父馴了一匹馬,溫順得很,你騎在上面它肯定不敢摔你。”老将軍目光灼灼,早沒了方才訓斥孫子的嚴肅樣,此刻像個老頑童一樣,“想不想學?”

林琬拍手道:“有外祖父教我,我肯定學的比誰都好。”

老将軍說風就是雨,當即領着林琬就往校場去,走了兩步見臭小子沒有跟上,回頭虎臉兇他:“想偷懶?”

薛平哪裏敢,巴不得跟着林琬一道去呢,也好在她跟前顯擺一下自己的騎術。

周太君笑着搖頭:“這老頑固,成天大呼小叫的,兒子不在身邊,他就只拽着孫子教訓,平哥兒也是可憐。”笑着說了兩句,又拉着女兒手來,好生打量一番,“這些日子過得可好?我可是聽說了,你們家二爺竟然做出那檔子有辱門風的事情來,也不知是跟誰學的。”老太君是想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可又怕傷了女兒的心,只能轉了話頭問,“晁哥兒怎麽沒跟着一起來?”

薛氏道:“他不肯去書院念書,老侯爺也就随了他了,不過,也沒有放任他,最近一直帶着他習武。”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回走,周太君道:“琬姐兒也有十三歲了,雖然還沒有及笄,但這個年紀也可以開始挑人家了,你可有什麽想法?”

薛氏正是為着這個來的,此番見母親主動提及,她秀眉輕輕蹙了起來道:“昨天她小姑姑來跟我說,想讨了琬姐兒給陸淵當媳婦,女兒雖然不多聰明,可她心裏打着什麽算盤,我還是知道的。陸淵雖然才華橫溢又品貌出衆,可他不見得能夠全心全意待琬姐兒好,娘,琬琬是我心頭肉,我可舍不得讓她吃半點苦。”

“如今你也明白這個理兒了?”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情,周太君心中還有些憤憤,“娘對你何嘗不是這樣?當初貴安侯府來提親的時候,我就讓你哥哥去打聽過,那林成寅偏疼房中一個蘇姓的丫頭,他不是你的良婿,你非不聽。”

“好在他顧及着咱們薛家,不敢太過怠慢你,你婆婆還算是個開明的......”周太君原本兀自說着話,卻忽然見女兒哭了,她心裏咯噔一下,“瑛兒,怎麽回事?是不是林成寅那崽子欺負你了?你告訴娘!”

薛瑛原本不欲将房中事情告訴母親的,可也不知怎麽的,聽娘說着教訓自己的話覺得特別親切,心裏越發委屈,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她原本在家就是萬人捧在掌心來寵的嬌嬌女,沒有經過什麽大風大浪,養成了和軟的性子。嫁給林成寅後,心裏雖有諸多委屈,可娘親嫂嫂們不在身邊,她又不能向婆婆妯娌們訴苦,就只能将苦水往肚子裏咽。

久而久之,她漸漸看淡一些東西,就習慣了。

可她的底線是一雙兒女,任誰也別想動,如今他們竟然打自己兒子的主意,她怎能不傷心害怕?

抽抽噎噎地将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下,已經盡量将事情輕描淡寫了很多,可周太君還是氣得狠狠捏緊了拳頭。

~~~

林成寅昨天在妻子那裏吃了癟,心中有些不快,可他覺得妻子到底性子和軟,昨兒若不是有琬丫頭搗亂,說不定自己說些好話,妻子就能應了。

從衙門回來後,林成寅琢磨着,得尋個琬丫頭沒在的時候,再找妻子談一次。

蘇姨娘身邊的嬷嬷一早就在門邊候着了,此番見老爺回來了,趕緊上前請了安,又道:“老爺,您終于回來了,姨娘方才又不肯吃藥了。”那婆子小心翼翼說着,“昨兒秦大夫來給二姑娘把脈,也順道給姨娘瞧了,說姨娘身子不大好呢。”

聽得此話,林成寅的腿繞了個彎,先去了蘇氏那裏。

蘇姨娘躺在床上,臉色慘白,一臉病容。

雖然心情不好、氣色也不佳,但不代表她就要完全放棄。老爺已經答應她了,去讓太太到老太太那裏求求情去,自己也算是老太太看着長大的,只要太太不再計較此事,老太太鐵定就能原諒自己。

想到此處,蘇姨娘心情舒服了些,吩咐丫頭拿些吃的也她。

“姨娘,老爺過來了。”外面匆匆跑進來一個丫頭,還輕輕喘着氣,明顯是早就在外面候着的,一見老爺來,就回來告訴蘇氏。

蘇姨娘忙揮手讓丫頭将點心端走,她又躺了回去,一雙美目半眯半阖。

“蓉娘。”林成寅還沒進屋就喚了起來,然後大跨步走進來,見蘇姨娘還躺着,臉上也沒有什麽血色,他沖着伺候的丫頭發火,“怎麽當差的?”

小丫頭們怕林成寅,見老爺發火了,個個吓得跪了下來。

“老爺,不怪她們。”蘇姨娘語氣無力地虛擡起手,朝林成寅伸來,“是我......是我自個兒身子不争氣,吃不下東西,老爺......”

林成寅見狀,大步跨到床邊,坐下來,一把握住蘇姨娘的手。

“你放心吧,瑛娘生性善良,待我再去與她說說,她會應的。”

他跟蘇氏的感情,同一般人不一樣,兩人打小就已經認識了。後因為一些變故,他費勁心思将她弄到自己身邊來,雖然名義上是丫鬟,可他從未将她當成丫鬟看待過。若不是身份懸殊,他是願意娶她為妻的。

想到往事,林成寅心中越發愧疚起來,又好生安慰蘇氏幾句,便折身往薛氏院子來。

見老爺回來了,早有丫頭上茶來,林成寅沒空喝茶,只問:“太太呢?”稍稍一頓,又問,“三姑娘可跟太太在一起?”

那丫頭回道:“太太一早就帶着三姑娘回忠勇将軍府去了,老太太應了的。”

林成寅心裏咯噔一下,心中已是有千百個念頭閃過,他沒再說話,只是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是攤上大事了。

他的岳丈,最是個火暴脾氣的,而且尤其護短。

想當初他為着能夠求娶到薛家女,也是挨了不少棍棒的,現在想起來屁股還疼。

在家等了好一會兒,見外面太陽都已經下山,可還不見妻子回家來,他不免心中着急。喚了小厮阿旺來,拿了厚墊子墊在膝蓋還有屁股上,去馬廄牽了一匹馬後,打馬往忠勇将軍府去。

薛勇見閨女被欺負了,本來就氣,聽小厮來報說姑爺來了,他狠狠一跺腳。

“來得正好,算這小子識趣,自個兒來認錯了。”他雙手背負在身後,一扭頭就吩咐道,“來人啊,将我那馬鞭拿來!”

他兇起來兩只眼珠子都似要凸出來,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薛氏也被吓壞了。

“爹,呆會兒您好好說說就行。”薛氏素來知曉自己爹爹的脾性,他發起狠來,不管對方是誰,都是一點情面不留的,“這事情女兒也有錯,是女兒沒有護得住一雙兒女,爹爹別打他了。”

薛勇跺腳,氣道:“我的掌上明珠,自己都不舍得罵一句,他倒是好,直接給整哭了。這口氣......這口氣我要是不出了,我還不得氣死!”說罷一把奪過馬鞭,然後氣沖沖朝外面去。

林成寅站在院子中,腰杆挺得筆直,嘴巴裏不停嘀咕着些什麽。

有小厮好奇,湊到近處去聽,才知道,原是姑爺在自己練習怎麽跟老爺請罪呢。

林成寅還沒想好怎麽說,就聽見了他老丈人罵罵捏捏的聲音,他轉頭一看,就見虎背熊腰的老将軍攥着馬鞭來了。

人還沒走近,那鞭子就唰唰甩了起來。

林成寅是嘗過那鞭子的味道的,他發誓,那種滋味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想嘗第二次。腿下一軟,林成寅七魂去了六魄,哪裏還有心思想着說什麽,直接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薛勇見他跑了,心中那股子火氣更是蹭蹭往上冒,他才不怕丢人,握着鞭子就追了上去。

于是京城整個街道都亂了起來,大家稍稍一打聽,就打聽出來,原是忠勇老将軍當街打女婿呢。他這女婿可也不是一般人,乃是貴安侯府的嫡出二老爺。這麽一來,上至世家貴胄,下至平民百姓,都站在街邊看熱鬧。

朱雀街一座茶樓的二樓,此刻坐着兩位錦袍公子,兩位公子正喝着茶,聞得動靜也朝樓下望來,就瞧見一老翁揮着鞭子打人的場景。

☆、019姑侄合謀

019姑侄合謀

揮鞭子追着要打人的老翁是忠勇老将軍,被追的不是旁人,正是老将軍的女婿,貴安侯府的二老爺。

穿着藍色錦袍的少年自然是認識這兩個人的,見狀差點沒将眼珠子瞪下來,平素他只知道這老将軍脾氣暴戾,又下手狠辣,可他認為那應該只是在戰場上。卻沒有想到,如今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也會動鞭子揍人。

雖說林二老爺是他女婿,是小輩,但人家到底是貴安侯府嫡子,這樣當着全京城的百姓打貴安侯府的臉,難道不怕兩家就此結下仇怨嗎?

“子都,你說這可真有意思,老丈人打女婿。”藍袍少年一邊捶桌子,一邊哈哈大笑,“要不是顧及着你我身份特殊,我還真想下去湊這個熱鬧呢。”見坐在他對面的玄衣少年只是漠着一張臉喝茶,似乎并未将他話聽進去,藍袍少年撇嘴,“你真無趣,成日冷着一張面孔,不是喝酒就是吹埙,才多大的人,就跟個小老頭似的,真無趣。”

藍袍少年又兀自嘀咕幾句,倒也不再理會玄衣少年,只自顧自撐着下巴看熱鬧。

薛勇雖勇猛無敵,但到底上了歲數,林成寅又是個練家子,腳下力道夠,自然不會叫老将軍追得上來。

林成寅心中十分不爽,他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人,在家打打就算了,如今竟然當街打罵?這往後叫他怎麽做人啊,他還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想想就來火,但也不敢停下腳步跟那老頭頂着幹,只能一溜煙悶頭往自家跑去。

周太君雖然心中對女婿有諸多不滿,但也覺得這次老頭子做得有些過了,關起門來怎麽打罵都行,但在外頭,該給的臉面還是得給的。

老太君乃将門虎女,打小就跟着父兄練武,當初趙家打天下的時候,她還跟着父兄一起上過戰場呢。如今雖然也老了,但是功夫底子還在,再加上她身子輕,自然靈活一些,幾步就追上了薛勇,然後拽住他。

“你發什麽瘋?你這老頭子,脾氣一上來真是十頭牛都拉不住。”周太君兇他,“你瞧瞧,你自個兒瞧瞧,現在算是鬧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心裏是爽了,要咱閨女以後怎麽做人?往後在林家豈不是尴尬?”

薛勇跑得氣喘籲籲的,可恨還是沒有逮着那兔崽子,他大口喘着粗氣。

“他爺爺的,小子跑得倒是挺快,可累死老子了。”他半歪在路邊,見前面林成寅跑得賊快,一溜煙就沒了人影,他心裏那股子火氣越發壓制不住,一把甩開周太君的手,氣得跳腳,“老子爽個屁!你看那小子,跑得簡直比兔子還快,咱閨女怎麽就嫁了這樣的人?這都怪你!”

狠狠瞪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後手中鞭子又唰唰甩了起來,飛速追了去。

“這死老頭!”周太君氣急,想再跑,可瞧着到貴安侯府還得有些路程,她到底上了年歲,體力不如男子,有些跑不動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馬兒嘶鳴的聲音,周太君回頭一看,就見自己那外孫女獨自騎馬而來。

馬技娴熟,裙角飄飄,她控馬的技術也極為熟練自然......琬琬何時騎術這般好了?

“外祖母!”林琬勒缰停在周太君身邊,微微傾斜身子,單腳勾住馬蹬,一只手伸到周太君跟前去,“上馬來吧,咱們騎馬去。”

周太君顧不得想許多,此番她只祈禱老頭子不要砸了貴安侯府才好。

身子靈活一躍,周太君就跳到馬背上,林琬見狀,揚鞭狠狠抽打在馬屁股上,馬兒後蹄使勁蹬了蹬,前蹄高高翹起,再落下的時候,已經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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