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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第068章
066
景元帝沒有将孩子留在黃美人那裏,當然,以黃美人那樣低賤的身份,也是不适合撫養皇長子的。按理來說,宮中妃嫔誕下皇子後,其生母該是需要提升到一定的位份,身份夠高了,才有資格撫養皇子。
若是身份不夠,這個孩子定然是需要交給後宮中位份高的妃嫔來養,而如今放眼整個後宮,就只有劉皇後與文昭儀有這樣的資格。
在栖霞殿,劉皇後心中就算計過,她是皇後,後宮之主,而黃美人出身低賤,就算生了孩子,這個孩子也該是由她來養。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陛下只字不提要她撫養皇長子的事情,而是直接将皇子抱去了宣德殿。
不但如此,陛下離開栖霞殿後,竟然特意點了文昭儀跟着一道去宣德殿。
陛下心中還有她這個皇後嗎?文昭儀再得寵,不過就是個昭儀,哪裏能夠跟她相提并論!劉皇後原本就善妒,平素不過是礙着陛下面子不敢明面上争風吃醋,不過,此番陛下舉動自然是觸了她底線,她再容忍不得了。
從栖霞殿出來後,劉皇後就跑去了太皇太後居住的永壽殿,一路臉色都十分不好,到了殿內才行完大禮,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太皇太後正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聞得動靜,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又是怎麽了?”燭光照耀下,她發間銀絲閃着光芒,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雖則已至暮年,可身上那股子淩厲勁兒卻一點沒有褪去,她靜靜望着劉皇後,眉宇間似有不耐煩之意,“哀家已經知道了,黃美人母子平安,陛下有了後。既如此,你這個做母親的,該是高興才才是,怎生反倒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太後娘娘,臣妾心中難受!”劉皇後一直跪着匍匐在地上,沒有起身,因為過于激動的緣故,發髻都散亂下來,那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她仰着腦袋看着太皇太後,眸光中閃爍着恨意,“臣妾才是皇後,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可陛下心中卻只有文昭儀那個賤人!陛下将皇長子抱去了宣德殿,不但如此,還欽點了文昭儀陪着他一道去。他們是一家三口,那臣妾算什麽?臣妾這皇後算什麽啊!”
“太皇太後,陛下如此偏心文昭儀,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那你讓哀家如何做?”太皇太後依舊端坐得穩如泰山,語氣铿锵有力道,“你比陛下還大兩歲,又是皇後,一朝國母,遇到事情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麽小孩子氣!成日為着這些兒女私情就跑哀家這裏來哭,你不嫌煩,哀家都嫌煩!”
劉皇後一愣,立即就收了眼淚,然後跪坐在大殿之中。
想着,若不是因為有那林三姑娘在,此番黃美人的孩子又怎會生得下來?若是由她率先誕下龍嗣,又怎會受今日這般侮辱?若孩子是她生的,那麽此刻與陛下一道在宣德殿的人就是她了,而不是文昭儀那個賤人。
被太皇太後罵了幾句,劉皇後清醒了不少,她眯了眯眸子,雙拳攥得緊緊的。
“太皇太後,原本事情都是在計劃中的,可誰知道,半路殺出了程咬金來,而且還是莊淑太妃帶來的。”她越想心中那口氣兒越順不下去,惡狠狠道,“這個林三姑娘到底是什麽人?陛下不是頒了旨意,今年禁止貴安侯府的千金入宮參加馬球賽嗎?她怎生可以來!”
“哀家也沒有想到,這貴安侯府竟然卧虎藏龍,走了一個林玥,又來了個林琬。”太皇太後微微垂眸,單手輕輕按在桌案上,面上倒是少有地露出些微贊許之色,“小小年紀就練得一手好騎術,冷不丁的,竟然就救了黃美人母子,頭回進宮來就打亂了咱們棋局,打得咱們措手不及,哀家也很想知道,這丫頭到底是什麽來頭。”
才将提及林琬,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宮人,她匆匆匍匐在地上。
“太後娘娘,旭華宮那邊傳來了消息。”她雙手交疊放置在身前,整個身子匍匐着,額頭擱在交疊的雙手上,“公子邕那裏此番并沒有什麽動靜,他殿裏的宮人一切如常,好似公子邕根本就沒有受傷似的。”
“這怎麽可能!”太皇太後根本不信,倏地站起身子來,但又凝眸沉思一會兒,問道,“可有什麽人去過公子邕那裏?你且起來說話。”
“是,太皇太後。”那宮人起身,端端站着,卻是一直低頭回話道,“線人報,說是先前陛下去過一趟,之後莊淑太妃去過一趟,不過,呆的時間都不長。”
太皇太後在殿內來回踱步,思忖了半饷,口中默默念道:“莊淑太妃……”又問那宮人道,“莊淑太妃去旭華宮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出來的時候又是什麽表情?身邊可有什麽異樣?有沒有多了什麽人?”
“這……”那宮人猶豫一會,又跪了下來認罪道,“奴婢再去探個究竟。”
太皇太後囑咐道:“查得仔細一些,若是哀家沒有猜錯的話,公子邕的毒定然是林家這丫頭給解的。只是哀家覺得奇怪,這丫頭不是頭回進宮嗎?怎生認識了公子邕。莫非兩人于宮外早有勾搭?還是說……這忠勇将軍府、貴安侯府,一并都暗中與儀王府勾結。”
那宮人連忙颔首應是,然後穩步走了出去。
劉皇後悄悄擡眸望了太皇太後一眼,小心翼翼道:“那臣妾……”但見太皇太後立即朝她飛了個眼刀子過來,劉皇後立即縮回腦袋,“臣妾無能!”
太皇太後忽而笑将起來,伸手親自将劉皇後扶起,這才說起她的事情來。
“在後宮中,素來都是誰得寵,誰就成為衆矢之的。此番陛下如此偏袒文昭儀,你作為皇後都這般嫉恨,更何況是其她妃嫔?宣婉儀,黃美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不必親自動手,只需點一點她們,那些肮髒下作的事情,自有她們去做。”
劉皇後忽而頓悟過來,面上也相應露出喜色,朝太皇太後點頭道:“臣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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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皇後才将回到自己寝殿,還沒來得及差人去傳宣婉儀,就有宮人來報說宣婉儀來侍奉皇後左右。
“宣她進來。”劉皇後輕輕笑了笑,面上透着算計。
宣婉儀苦着一張臉走了進來,明顯心情就十分不好的樣子,但見到皇後的時候,到底還是收斂了些,勉強擠出笑容來。
“方才你也在栖霞殿陪了黃美人大半天,該是累着了,怎生這麽晚了還來請安?”劉皇後端端坐在案後,笑着問了幾句,又對站在一邊侍候着的宮人道,“去給宣婉儀拿張軟墊來。”
宣婉儀道:“想來皇後娘娘今兒晚上也是睡不着覺的,臣妾心中一樣煩躁,故此就來陪陪娘娘您。”
劉皇後面上神色微微一滞,搭在案上的手立即攥緊幾分,而後又舒展開來。
“陛下喜得龍嗣,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本宮怎會睡不着覺呢?”劉皇後極力撐着面子,呵呵笑着說,“不論怎樣,本宮都是皇後,一朝國母。就算皇長子不是本宮所出,但本宮是他嫡母,将來若真是他登基為帝,還能不孝敬本宮?”
宣婉儀原本心中就沒有什麽算計,此番被劉皇後這麽一說,登時臉都綠了。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股子怨憤氣,咬牙切齒道:“那小賤人原是臣妾宮中一個奴婢,不過偶爾得到陛下寵幸一次,竟然就懷了龍嗣。以往就仗着肚子不将臣妾放在眼中,此番又順利誕下龍子,往後豈不是能用腳踩在臣妾頭上?皇後娘娘,臣妾心中不爽快得很。”
“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子,她不過奴才出身,你與她計較,豈不是自降身份?”雖然劉皇後心中也頗為厭惡黃美人,不過,的确如她所說,一個卑賤女子而已,生了皇子連位份都沒有升,又豈用得着她堂堂一國之母動手,她此番最大的敵人就是文昭儀。
文昭儀乃是文丞相孫女,身份比她只高不低,又如此得陛下寵愛,她不得不忌憚。
“你與文昭儀才是一樣的人,都是同時入宮的,人家如今是只居于皇後之下的昭儀。而你呢?你不過區區婉儀,你要是真有出息,真看重自己身份,就該知道跟誰争。”劉皇後裝作一副自己高高在上、全然不在乎的模樣,悄悄瞥了宣婉儀一眼,但見她的确臉色越發不好起來,才又繼續說,“在栖霞殿的時候,陛下帶走了皇長子,還特意點了文昭儀禦前侍奉,可是只字未有提你。黃美人身份肯定不夠照顧皇子,不過,她曾經到底是你宮中的人,若陛下心中真有你,該是喚你宣德殿前侍奉着的。”
宣婉儀脾氣沖動又素來不會周旋算計,此番聽得皇後之言,越發勾出她心頭怒火來。
文昭儀與她在閨中的時候就算是姐妹,後來一并入宮,說好的相互照拂。可如今呢?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昭儀,而她,不過區區婉儀……平素兩人見面,她都是得朝她行禮的。原本心中的那份不如意,經皇後這麽一挑撥,被無限擴大起來。
067
禦前太監傳了陛下的旨意,将周華如與林琬領到了宣德殿去,兩人前去拜見的時候,文昭儀正與景元帝在逗弄皇長子。
小太監靜靜候在一邊,手搭着拂塵,低頭回禀道:“陛下,林姑娘與周姑娘來了。”
景元帝身子明顯一僵,面上笑容也瞬間凝固,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但繼而只輕輕笑了一聲,轉身坐到一邊去,又看向文昭儀,伸手指了指自己一邊。
文昭儀會意輕輕點頭,而後抱着皇長子坐到了景元帝跟前,兩人繼續頭挨着頭逗弄嬰兒。
林琬并周華如一道進入宣德殿,她見此刻的景元帝似乎并非白日見到的那般高高在上,此刻的皇帝,就像是一位普通人家的父親一般。而文昭儀也沒有白日那般約束,與陛下關系親昵得很,一家三口,瞧着叫人甚是羨慕。
周華如卻是連眼皮子擡都沒有擡一下,直接跪了下來,給陛下跟文昭儀請安。
林琬聞得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連忙跪了下來。
景元帝坐正身子來,俊秀的臉上笑意正濃,他眨了眨烏亮亮的眼睛,随即擡了擡手道:“兩位姑娘趕緊起身,不必跪着。”
林琬随周華如一道謝了恩,這才默默起身來站在一邊。
文昭儀看着林琬,笑得十分溫柔:“陛下,雖然林三姑娘只才頭一回進宮來,可不知為何,臣妾瞧着就心中歡喜。”她又轉過頭去,望着景元帝,輕輕晃着身子以此來哄着懷中嬰兒,口中繼續道,“原來臣妾的小姑姑是為她所救,今兒又救得皇子一命,真真是臣妾的恩人。”
景元帝擡眸,目光在林琬面上掃視一圈,唇角一直含着笑意。
“她的确讨喜,只是可惜,朕瞧着她不像是願意入宮來的。”說罷喟嘆一聲,神色似是有些惋惜之意,眉宇間也透着一絲哀愁,“好像朕真的十分不讨女人喜歡,一個兩個的,都将朕當成老虎似的,仿佛只要靠近朕身邊一步,朕就能将她們吃掉。”
景元帝話中藏話,文昭儀沒有做聲,只是秀美的臉上閃過一絲略微苦澀的笑意。
不過,只靜了半饷,文昭儀便道:“陛下乃是天之驕子,自當是多少名門貴女都争搶着要進宮來侍奉陛下左右的。林家妹妹不願意,想來是心中已有所屬?”她輕輕笑将起來,面上透露幾分暧昧的神色,“林家妹妹,可是心中已有如意郎君?有的話且說出來,陛下仁厚,定當會成全你們的。”
景元帝與文昭儀兩人幾番言語下來,林琬倒是有些琢磨不透了,這兩人似乎都是話中有話。一時間,倒是拿捏不準這景元帝真正的意思來,但她憑着直覺,能夠感覺到,打從剛進宮那會兒,直到此刻,雖則景元帝一直口中提及要她進宮的話,但她覺得,景元帝并非真是有那個意思。
都說帝王心思莫要猜,猜也猜不透,林琬索性不去琢磨。
立即又屈膝跪了下來,林琬一臉真誠道:“臣女打小便養在閨中,平素與外男見面的時候,都有長輩伴在左右,不敢私相授受。”輕輕一頓,又說,“臣女能夠僥幸救下皇長子,乃是陛下福澤深厚,臣女是借了陛下的光。”
景元帝忽然就笑将起來,心情似乎越發好了一些,他竟然上前一步親手扶起林琬來。
“來人,給兩位姑娘看座。”扶起林琬後,景元帝又轉頭吩咐,但是拉着林琬的手卻一直沒有松開。
林琬抽了幾次沒抽得回,忽然就緊張起來,這皇帝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景元帝只裝作是無意間拉了她的手,而後故意沒有松開,但見她主動抽了幾回,倒是有些玩味地垂眸看了她一眼。
見她微微低垂着腦袋,長長卷卷的睫毛不停抖動,那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來回滾動。
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這樣有趣的人了,景元帝只覺得心情大好,一直拉着她,待得有宮人端了圈椅來,将她送坐到圈椅上,才将松手。
之後又坐了回去,景元帝道:“朕此次喚你來,是想問問你,可瞧得出黃美人因何而忽然動了胎氣?”
林琬身子一僵,輕輕眨了下眼睛,随即回道:“陛下請恕臣女才疏學淺,臣女并未能夠瞧得出來。”
景元帝只輕輕“哦”了一聲,倒是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仿佛方才也只是随口一問般。
文昭儀望了景元帝一眼,而後起身來,彎腰行禮道:“陛下,臣妾實在有許多話想與林妹妹說,想帶着林家妹妹到臣妾的藻華宮去。”說罷擡眸看了景元帝一眼,但見他伸手指了指皇長子,文昭儀識趣地将孩子遞給了一直靜靜站在一邊的奶娘。
“朕恩準了。”景元帝笑着擡手道,“朕還有些關于馬球賽的事情與周大姑娘商議,你便先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林琬連忙也朝景元帝行告退禮,只是整個人有些茫然,她望了周華如一眼,但見周華如沖她輕輕點頭,林琬這才離去。
“你抱着皇長子出去喂奶,皇長子一旦有什麽事情,随時來向朕禀告。你們也都出去,有事情,朕會宣你們進來。”
“是,陛下。”
遣散一應宮人之後,景元帝這才将目光落在周華如臉上,也早斂去了那份虛浮的笑意,此刻他表情嚴肅,深邃目光一直盯着周華如看。
“如兒,朕知道你恨朕,可朕就是舍不得松手。”景元帝搭在膝上的那雙大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此刻面色黑如玄壇,身上氣質立馬就變得與白日那種荒淫浮誇有些不同,他輕輕抿了抿薄唇,喉結滾動一下道,“如兒,你輸了。”
周華如終是輕輕擡起眼眸來,看向景元帝,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是,我輸了,陛下想如何便如何,臣女遵命就是。”她雖是擡着腦袋,但并未看向景元帝,而是微垂着目光,抄在一起的雙手也緊緊攥成拳頭,明顯也是緊張的、激動的,只是面上盡量表現得并不在乎。
景元帝道:“若是真的朕想如何就如何,如兒,你此刻早就身在皇宮之中,早就成了朕的女人!”他有些激動,又咳了幾聲,待得止住咳意,這才又道,“每每深夜,朕獨呆在這宣德殿的時候,總想着,便放了你吧。可只要一想到,往後你會成為別人的妻,往後你所有的笑、所有的溫柔都是對着別人的,朕就不舒服。”
周華如這才擡起眸子來,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男人,目光平靜。
“陛下,琬琬是個單純的孩子,陛下若真是喜歡她,就不要納她入宮來。”說到這裏,周華如微微抿唇,停頓片刻,又道,“至于我,陛下放心,既然我與陛下的賭約輸了,我後半輩子到底如何過,就陛下說了算。”
“朕說了算?”景元帝輕笑一聲,那笑聲略微有些喑啞,也透着幾分自嘲之意,“這所有的事情要真是朕能說了算的,如今的趙燕江山就不會大權旁落,而朕也不會娶劉家女為後,更不需要為了平衡各方權勢,而迎娶諸位大臣之女!朕要是能說了算,朕就迎娶你為後,從此只你一人伴朕左右,要你一個人給朕生孩子……”
周華如将那又尖又長的指甲狠狠掐入肉中,以此來提醒自己,不能将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否則的話,又會是一番牽扯,到時候越發不可收拾起來。
“陛下,劉皇後母儀天下,文昭儀蕙質蘭心,她們都是真心待陛下的。”她竭力保持冷靜,“陛下,既然走到如今這一步,就不要再想着過往了,這樣對侍候在陛下跟前的幾位娘娘不公平。”
景元帝依舊黑着一張俊臉,明顯有些激動:“公平?那誰又對朕公平?她搶我江山的時候,有沒有談過公平!逼我娶妻的時候,有沒有談過公平!朕活到如今,過的什麽日子,朕心中有多痛苦,如兒,你是知道的。”
“若是能有選擇,朕寧可不當這個皇帝,不要這個皇位,朕只想與你在一起!”
說罷,已然起身來,然後一把将周華如強行拉到懷中抱着。
任她如何掙紮,他都不肯上松手,一只大手按住她腦袋,另外一只則擱在她腰間,讓她整個身子都完完全全縮在他胸膛中。
“朕做夢都想日日與你這般,你以為朕真的荒淫無度嗎?”他稍稍一低頭,一個濕熱的吻便落在她發間,随後将她摟抱得更緊了些,“如兒,幾年來,你心性沉穩許多,再不似往日那般,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我如今已經猜不出,你到底還在不在乎我,不過,我告訴你,任海枯石爛、天荒地老,我趙毓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
掙紮不過,周華如索性不再掙紮,可也不說話,只這般靜靜呆着。
景元帝垂眸看她一眼,又道:“那日朕去宣婉儀宮中,宣婉儀耍心思想灌醉朕,可誰知道,她自己酒量不行,朕還沒倒下,她便倒了下來。那日朕的确也喝醉了,模糊中瞧着一個人影,眉眼間長得與你幾分相似,便就認錯了人。”
068
“如兒,你如今也有十六歲,想必家中早已給你相中了合适的人家。”景元帝輕輕阖上眼睛,極力忍着那股子鑽心蝕骨的痛意,隔了良久,終是艱難開口道,“你嫁了吧,找個好人嫁了吧,朕不再耽誤你。”
“陛下?”周華如聞言驀地擡起頭,其實她眼圈兒早就紅了,那淚水如斷線珍珠一般滾落下來,順着凝滑如脂的肌膚滴落下來,熱淚灼燒,似乎連整個身子都是一片滾燙,她似是不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你真的願意?”
“朕……是真的願意。”景元帝竭力沖她一笑,随後就如小時候一般,寵溺地撓了撓她頭發道,“這般龍潭虎穴,只朕一人活在水深火熱中就好,朕怎麽會真的舍得你入宮來與那群女人勾心鬥角?之前與你定下那約定,起初不過是不想過早放手,想多留你幾年罷了。可誰知道,你卻當了真不想進宮來,一年年的,拼了命也要奪得第一,朕也生氣。不過事後靜下來想想,覺得也沒什麽好氣的,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朕。如兒,朕與你的約定就此作罷,往後你想嫁誰,再與朕無關。”
面上盡量表現得平靜,只獨自吞下那苦水,不舍得放手又如何?這是他的命,是他們兩人的命。
若是沒有生在帝王之家,若他只是王公侯伯家的一位公子,那該多好。
他不願放手,可卻不得不放手,這份感情再不割舍下,要是讓太皇太後知道了,怕是如兒性命堪憂。
~~~
林琬跟在文昭儀身側,走了一半路,文昭儀忽然說落了東西在宣德殿。
兩人又一道折了回來,但見殿中一應太監侍女都候在外頭,文昭儀面上閃過一絲異樣,但随即又恢複了溫柔賢惠的一面,沖那要前去禀告的太監揮揮手。
悄悄折身躲在一邊,藏好身子,就見殿內兩人果然抱在一處。
文昭儀文秀的面上閃過一絲哀痛,一雙粉拳攥得緊緊的,那兩人說了多久,她就挨着聽了多久,直到最後她再也聽不下去了,這才匆匆離去。
林琬見文昭儀快步跑了出來,上前一步道:“娘娘,您怎麽了?”
文昭儀站穩步子,沖林琬笑了笑道:“沒什麽,不過是擅自闖進宣德殿內,被陛下訓斥一頓罷了。”輕輕握了握林琬的手,笑得溫柔,“林姑娘,你與周姑娘是不是自來感情就好?打小一處玩大的?”
林琬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提起周姐姐來,想了想才點頭說:“小時候一并都在忠勇将軍府長大,後來大些了,就各自回了府,來往也少了些。”
有宮人擡了步攆來,文昭儀見了,揮手道:“不必了,本宮與林姑娘有許多體己的話要說,走着回去便是,你們将步攆擡回去。”又點了一個宮女道,“秀娥,你跟着。”
“是,娘娘。”
文昭儀則繼續拉着林琬的手,走了一旁較為偏僻一些的路,身後有秀娥跟着打燈籠。
“這裏離本宮的藻華殿不遠,趁着這月色走些路,也是好的。”文昭儀倒是親切,一點娘娘的架子都沒有,只牽着林琬的手往前去。
路越走越偏,林琬忽然心中幾分不安起來,總覺得似是要出事。
這深宮之中,素來勾心鬥角的龌龊事情就比較多,宮中人的手段,明裏暗裏的都有,可比林玥那種明顯表現出來的猖狂要狠得多。應付這些人,怕是她再重活十輩子,也不一定能夠應付得來。
“娘娘,臣女忽然覺得頭有些暈,不若改日臣女再去娘娘宮中賠罪。”說罷,她身子明顯晃了幾晃,腳跟也有些浮起來,“想來是白日的時候太累了,又吹風着了涼,還請娘娘恕罪。”
文昭儀道:“自當是你身子重要,索性這些日子你都得留在宮中,到時候本宮再找你敘話不遲。”說罷左右望了望,吩咐秀娥道,“你趕緊去将那步攆追回來,這裏離林姑娘住的地方遠,讓宮人擡着林姑娘回去。”
“是,娘娘。”那宮娥應了一聲,即刻就離開了。
宣婉儀打從皇後宮中出來後,就候在了這裏,她知道,文昭儀素來不喜步攆,出了宣德殿後,一定會路過此處。
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那林三丫頭竟然與文昭儀呆在一起。
她想繼續探個究竟,索性一直躲在濃密的灌木後面,只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荷花塘邊并肩而立吹着風說着話的兩人。
只聽文昭儀拔高了些聲音道:“林三姑娘,陛下果然待你不同,似是有納你入宮的意思。”兀自笑了一聲,又繼續道,“想來陛下實在愛重姑娘,便是欲納姑娘進宮,也是不會強求姑娘的。陛下是帝王,若是瞧中了誰,自當可以一道旨意下了去,到時候不管你是否願意入宮,直接将你弄進來便好。可待姑娘卻不一樣,愛慕,卻又不想來硬的。”
林琬聽後只覺得莫名其妙,她一時間不明白,為何文昭儀突然說起這個來。
“娘娘怕是誤會了……”
林琬想開口說幾句,文昭儀卻是笑着打斷她道:“林姑娘莫要害羞,你的确是年歲還小了些,陛下不舍得也是有的。不過,小也有小的好處,待得你大了些入宮來,到時候,我們這些宮中的老人都人老珠黃了,定當你一枝獨秀,陛下眼中哪裏還會容得下我們。”
“娘娘……”林琬越發不想在這裏呆下去,可偏偏對方是昭儀娘娘,不是她能夠得罪得起的人,只能硬着頭皮道,“臣女吹不得風,娘娘,要不咱們折回去吧。”
文昭儀道:“這才離開宣德殿多久功夫,林姑娘這便想陛下了?”
稍稍一頓,牽着林琬手來,繼續笑道:“那本宮便陪着你再去宣德殿,陛下若是見你這般念着他,定當會龍顏大悅。”
宣婉儀恨得牙癢癢,當即改變了策略,她朝一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宮女湊了過來,宣婉儀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便應聲走了出去。
林琬正滿心想着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卻沒有想到,忽然一道黑影從自己身前掠過,無形中有人狠狠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忍不住往後踉跄而去。腳下重心不穩,她仰倒着跌入一邊的荷花池中。
宣婉儀适時走了出來,尖着嗓子大聲喊道:“來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殺人啦!”
說罷就朝文昭儀動起手來,待得周遭一應人等匆匆提着燈籠趕來的時候,宣婉儀裝作被文昭儀大力推了一把的模樣,也仰倒落入身後的荷花塘中。
“不好啦,婉儀娘娘落水啦,快救人啊。”宣婉儀跟前的宮女大叫一聲後,就率先跳下水去,然後一應聞聲而來的宮中侍衛都紛紛跳水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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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吐了幾口水,又咳了好幾聲,這才幽幽轉醒來。
她無端遭人暗算,落入水中後,水下好似有人拽着她雙腿故意将她往水下拉不讓她上岸。原本以為自己這次是死定了,卻沒想到,醒來的時候,竟然瞧見趙邕坐在床邊。
“子都……”林琬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睛,連忙擡手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疼得她滿面流淚,這才相信不是夢,而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也不管不顧,只坐将起來,一把抱住趙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也是我大意,竟然叫人給害了。”
趙邕輕輕拍了拍她肩膀道:“你放心,有我在,你會沒事的。”
一道暗門倏地打開,一襲盛裝的莊淑太妃走了進來,笑着道:“丫頭,你救了子都一命,本宮自當是要還你一命的。”
見莊淑太妃竟然也在,林琬立即要起床穿鞋,莊淑太妃卻按住了她。
“本宮也不知道你與我這孫兒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既然他為了你能冒這個險,顯然是你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莊淑太妃明顯十分開心的樣子,擡手理了理林琬散落的頭發,又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臉,歡喜道,“我這孫兒什麽都好,就是不愛說話,不過,男人也不需要會說花言巧語,那些虛浮的話說多了,你就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說着推了趙邕一把,瞪了他一眼:“你一邊站着去,我先與她說說話。”
趙邕只能乖乖站起身子來,然後眼巴巴守在床邊,看着眼前一老一少兩個女人有說有笑。女人一旦閑唠起家常來,能從天南說到地北,而他又明顯不能插進話來,只能默默轉身,端着小板凳坐在一邊,可憐兮兮等着祖母将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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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