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而他們原本的計劃并不是要劉皇後死,只需要劉皇後中跟莊淑太妃一樣的毒,而後就如上次林琬流清宮宮宴上現場救莊淑太妃一樣,以一粒藥丸保得皇後暫時脫險。她所喂的藥丸并不能夠解毒,想要真正将體內毒素清除幹淨,還需得下毒之人。

到時候,劉氏一黨為了保得劉皇後不死,必當要獻出解藥來。

而就算他們寧可犧牲劉後也不願救得莊淑太妃,也無礙,到時候劉皇後見至親見死不救,必然不會心甘,他們就坐看一場內亂好了。狗咬狗必定十分精彩,而他們也不會有什麽損失,何樂不為。

可原本算計得好好的,如今卻因為老侯爺替老太太向中宮告了假,導致她不能順利進宮……林琬想了想,準備去給大伯母平氏請安,請平氏此番中秋宴領她入宮參宴。

心中既打定了主意,林琬再不願耽誤片刻,她擡頭望了望外面的天,轉身對畫堂道:“畫堂,怕是大伯母就快要進宮去了吧,你去将今年生辰的時候姑母送我的那顆雞血石項墜拿來。”

畫堂不明白主子的意思,速去箱櫃中熟練地翻出那顆雞血石項墜,遞到林琬跟前。

“姑娘,您拿這個項墜做什麽?今年既然是大太太入宮給各宮娘娘請安,該帶着的也是大姑娘,姑娘您倒是可以在家跟太太一起過中秋團圓佳節了。”畫堂還挺開心的,其實她也不希望姑娘再去宮中露臉,畢竟親事都已經定下了,眼瞧着就要遠嫁,還是留在家中陪太太過團圓節的好。

林琬道:“今年中秋宴,我必須要進宮去。”一邊說,一邊将那雞血石攥在掌心,眸光微微沉了沉,又道,“再将從外祖母家帶來的碧螺春拿兩盒子來,我記得大伯母愛喝這個。”

畫堂越發狐疑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但沒有多問,只應着聲去辦事。

林琬帶着兩份禮物去了大房給平氏請安,平氏聽說是三姑娘來了,面上露出笑意,忙對跟前伺候着的丫頭道:“快,去将三丫頭請進來。”

靜靜伺候在平氏跟前的林琅則眉梢一挑,本能眉心輕輕蹙了起來,她總覺得此番林琬來,怕不是什麽好事情。

林琬蓮步走了進來,給平氏問了安,而後笑着道:“大伯母,這就要走了嗎?”

平氏起身将林琬拉到跟前去,緊緊攥着她雙手,心中歡喜得很。

“是啊,你方才要是再遲來一步,大伯母就得帶着你琅姐姐走了。”平氏因為如今大房倚仗薛家,故此待林琬十分親和,“三丫頭,你這個時候來大伯母這裏,可是有什麽事情?你盡管說,只要大伯母能夠辦得到的,一定會依你。”

這丫頭這個時候來,會是為着什麽事情,她心中隐隐猜得了幾分。

林琬不由擡眸望了林琅一眼,複又低了頭去,實在有些難以啓口。她心中明白,大姐姐平素鮮少出門,而此番中秋宴進宮請安,是她一個結識宮中貴女、以及相看各世家公子的一個好機會,若要她讓自己跟着大伯母進宮,怕會十分為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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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林琬索性也不打啞謎了,只快言快語道:“大伯母,琬琬今兒想跟着你進宮去。”說完她悄悄擡眸朝林琅方向望了眼,但見她身子似乎晃了晃,林琬越發覺得難為情起來。

平氏猜得正準,便笑着道:“大伯母就知道,琬琬近來十分喜愛熱鬧,而以往每年中秋有這樣的機會,都是那野丫頭去的,倒是沒能夠輪到你這正經姑娘。如今好啊,那野丫頭滾走了,可老太太又病倒了,哎。”

嘆息一聲,平氏将林琬半摟住,親昵道:“其實啊,你是嫡出的姑娘,雖則沒有及笄,可已經定了親事,算是大孩子了,這樣的宴會,該是帶着你去。”她笑着捏了捏林琬臉頰,說了好些體己話後,這才擡頭望向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林琬,道,“既然母親已經決定帶你三妹妹進宮了,也正好,你今兒便留在家中陪你姨娘。”

林琅又細又長的蔻丹将掌心嫩肉掐得似都快要見了血,可她面上卻十分淡定,聞言只輕輕朝平氏撫了撫身子,而後道:“女兒一切都聽從母親安排。”起身後,笑着望向林琬,“三妹妹來得正好,其實以往這樣的節日,姐姐都是陪在姨娘身邊的,如今卻突然要陪母親進宮去,還真是有些不适應。不過,好在有三妹妹在,倒是成全了我。”

林琬素來知道,這個長姐因為是庶出的緣故,向來行事謹小慎微,生怕會說錯話走錯路。她原與林玥是一樣的身份,可性格卻與林玥截然相反,林玥過于孤高冷血,這位長姐則是過于謹慎怯懦。

“大姐,雖則這麽說,但這畢竟是你的一次機會,而如今,卻因為我,你要失去這樣一次機會。”林琬抿了抿唇,走到林琅跟前,拉着她手道,“大姐,只因我早前便與周家姐姐約好了,但沒有想到,老太太會生病,這才……”

林琅連忙道:“三妹,你說這些做什麽,這原就該是你去才對。”

林琬見如此,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只讓畫堂将那顆雞血石的項墜拿來,而後她親自給林琅戴上。

“這是今年我十四歲生辰的時候姑母送我的生辰禮物,可我覺得這項墜與姐姐更合适一些,故而拿來轉贈給姐姐。”将項墜給林琅戴好後,林琬親昵地挽着林琅手臂,将林琅推到平氏跟前,讓她瞧着,“大伯母您瞧,是琅姐姐戴着好看,還是琬琬戴着好看?”

平氏目光落在林琅脖頸處的那顆雞血石上,忽而想到,似乎之前在陸淵身上也看到過同樣一塊雞血石雕鑿而成的佩飾,她眼睛忽而亮了亮,繼而抿唇上下将林琅好一番打量,這才開口道:“這項墜琬琬戴着好,咱們琅姐兒戴着也好看,不愧是咱們林家的閨女,個個都是出挑的美人兒。不過,琬琬,這是姑奶奶送你的生辰禮,你再轉贈給琅姐兒,是否不妥?”

林琬道:“姑母不會在意這些的,再說,大姐姐也是姑母親侄女兒,都是一樣的人。”

林琅聽得那個“都是一樣的人”,不由背脊一僵,而後轉頭望向林琬。但見她根本沒有在看自己,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像是敷衍自己随便說的一般,她眸光暗了暗,随即又低垂下了腦袋。

林琬握了握林琅雙手,而後親自拿過那兩盒碧螺春來,遞送到平氏跟前道:“大伯母,琬琬知道你愛品茶,尤愛碧螺春,這是送給您的。”

平氏倒是沒有客氣,領了那份情,只笑着接過道:“你這孩子,上次已經送了大伯母四盒子了,大伯母還沒喝完呢。”她心情十分好,“不過,既是琬琬送的,大伯母一定收下。”說罷便起身,将碧螺春遞給一邊侍候着的丫頭,吩咐好生收起來,而後又拉着林琬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先回去換身衣裙,這邊進宮去吧。”

林琬笑着颔首,應道:“那大伯母稍等琬琬片刻,一會兒就來。”

林琅看着林琬如花蝴蝶一般飛走了,臉上的笑容直接僵住,眸子陰沉沉的,那手将雞血石項墜攥得緊緊的。

低着頭朝平氏撫了撫身子,而後便回了周姨娘那裏。

周姨娘正坐在房間裏給女兒縫補衣裳,聞得動靜,便趕緊放下手中衣物,走到外間去。

“琅兒,你不是跟太太進宮去了嗎?怎生又回來了?”周姨娘蹙眉問了一句,但見女兒臉色不好,心中也是猜得了幾分,只笑着安慰道,“不去也好,你便陪姨娘在家裏過,以往年年都是咱們母女兩人過的,今兒聽說你要進宮去,姨娘還不習慣呢。”

“既然大姑娘回來了,便将飯再擺上來吧。”周姨娘吩咐了一聲,而後走到女兒跟前,挨着她身子坐下,見她臉色依舊十分不好,便輕聲詢問道,“這是出了什麽事情,怎生太太臨時又改了主意?”

林琅倒是沒說話,只青梅替自家主子不值,抱怨道:“是三姑娘。原本太太就要帶着咱們姑娘出門去了,三姑娘忽然帶着禮物來,說是早已經跟周家姑娘約好了,沒有想到老太太會病倒,這才……”

周姨娘已經明白了,卻并不放在心上,只勸着林琅道:“這要論起來,也該是三姑娘去的,如今人家還給你送了禮物,你又有什麽不開心的?”拍了拍女兒的手,她心情越發好起來,“不去就不去,你陪着姨娘在家過,好不好?”

林琅這才心情稍稍好了些,沖周姨娘輕輕颔首,笑道:“好,女兒其實也舍不得姨娘。”

~~~

按例,先是一衆內命婦給太皇太後跟皇太後請安,而後便是外命婦進宮請安。

太皇太後見跟在平氏身後的人是林琬,本能稍稍一愣,但随即調整好了面部笑容,只招手将林琬喚到跟前去,一副慈愛老奶奶的模樣道:“你們說,這丫頭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不過才是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怎生就有那般高超的醫術呢?不但能夠救得皇長子,還能治得了瘟疫。陛下将治療時疫的方子發到各州縣後,怕是如今不但上京城中的百姓知曉有個仁心仁德的林三姑娘,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你的名諱了。”

幹巴巴笑了兩聲,耷拉着一張面皮,一笑起來,眼角嘴角的皺紋就十分明顯。太皇太後老了,便是年輕的時候再如何厲害,可終歸是有老去的一天的。林琬站在近處,瞧得仔細了些,耳朵聽着太皇太後的話,心中想着的卻是太皇太後如今越發老了。

生老病死,不是人能夠掌控得了的,劉氏一黨盛極必衰,到時候再沒了太皇太後倚仗,就不是問題。

林琬心中想着旁的事情,而在太皇太後跟前,卻低垂着腦袋,謙遜道:“太皇太後,哪裏是臣女的功勞,若沒有太皇太後跟陛下福澤庇佑,縱使臣女醫術再好,也是無用的。天下百姓就算感念恩情,首先感謝的自當是太皇太後跟陛下,是臣女托了太皇太後您的福。”

“你們瞧瞧,瞧瞧這張嘴,真是會說。”太皇太後扯着面皮笑,那笑容卻是沒有達到眼底,幹涸的眼睛直直盯着周老太君,“老太君,到底是你老人家打小親自教導出來的姑娘,與旁人家姑娘就是不一樣,不但有本事,嘴巴也會說。”

周老太君說:“這丫頭實在不懂規矩,太皇太後跟陛下的福氣,也是你可以占的?”

林琬趕緊在太皇太後跟前跪了下來,請罪道:“臣女言語沖撞了太皇太後,請太皇太後責罰。”

太皇太後笑着道:“林三姑娘,你實在太過謙虛了。”

劉皇後剛剛複位,此番正看誰都不順眼,見林琬如今這般得寵,輕聲哼道:“其實林三姑娘說得對,這事情原本就是太皇太後跟陛下的功勞,時疫風靡的那些日子,太皇太後日日吃齋念佛,而陛下則率領群臣向上天祈福,難道這些都是白做的嗎?如今倒是好,功勞名聲全讓你給占了,你說你該不該罰?”

見是劉皇後,林琬越發壓低了些腦袋,也将身子斜了點,半身對着劉皇後。

劉皇後近來諸事不爽,不但是因為陛下曾有意将她打入冷宮,也是因為太皇太後見她落難竟然沒有保她的意思。不但不保她,還存着心思将她當做一枚棋子給扔了,重新再在劉家擇一枚入宮。

若不是她父兄竭力保她,此番,她怕是早已呆在冷宮,再無重見天日的機會。

林琬只道:“皇後娘娘教訓得是。”稍稍擡了擡頭,就見劉皇後氣憤憤端起一邊案上的茶盞來喝茶,林琬一顆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劉皇後飲了茶水,忽而覺得四肢百骸都疼痛起來,而後感覺到鼻孔嘴角處有溫熱的黏糊狀東西溢出。

☆、79|8.8|城

120

林琬跪在地上,側着身子,半面對着皇後,稍稍低了些頭,眼角餘光卻一直注視着皇後的變化。但見她先是急急喘息幾口,而後又趕緊伸手捂住鼻口,整個身子漸漸越抖越厲害起來,直到她掙紮似要起身,結果卻倒在地上,林琬這才立即擡起頭來。

“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姑奶奶……”劉皇後蜷縮着身子歪倒在地上,鼻口流血,卻是伸長了手臂朝太皇太後的方向夠去,眼中滿是哀怨,“你,好狠……”

林琬裝作十分驚恐的樣子,也顧不得自己此刻尚且還跪着,立即起身走到劉皇後跟前,喂了事先準備好的藥丸。

從皇後中毒,到林琬喂下皇後藥丸,前後不到片刻功夫,很多人根本沒反應過來。

就算是反應過來了,也因為過于驚恐,而一時間忘記該要如何行事。不論旁人了,便是劉皇後近身伺候的大宮女,一時間都吓得愣住了。

直到林琬又退了回去跪在地上,皇後跟前的大宮女這才有了動作,趕緊扶住皇後。

太皇太後顯然也是驚到了,待得反應過來,一巴掌狠狠拍打在案上,肅容厲聲呵斥道:“大膽!誰人這麽放肆,膽敢在哀家的宮中落毒!今天奉茶的宮女是誰,留着也是無用,來人啊,全都拖出去杖殺!”

林琬心中咯噔一下,她萬萬沒有想到,此事竟會連累到無辜之人,下意識便匍匐下整個身子來。

“太皇太後息怒。”林琬整個身子趴在地上,行了大禮,“依臣女方才看,皇後娘娘所中的毒,與上次流清宮宮宴上莊淑太妃所中的毒一樣。臣女方才已經喂了皇後娘娘一粒藥丸,但是解不了毒,不過是能夠保得皇後數日性命。”

說到這裏,她頓住,而後稍稍擡起些頭來,以卑微的姿勢望向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臣女覺得不該是奉茶宮女所落的毒,所以鬥膽替這些無辜之人求個情。”但見太皇太後犀利的眸光瞬間朝她掃了過來,她又立即低下腦袋去,硬着頭皮繼續道,“臣女是覺得,先是莊淑太妃中毒,後又是皇後娘娘中毒,而且兩次都是在這樣重要的宮宴上,此事蹊跷,怕是有人背地裏早就謀劃好的。”

又一次出了這樣的事情,此刻整個宮殿中再沒人敢坐着,全都跪了下來。

太皇太後端端坐在上位,居高臨下看着林琬,眼中銳利的光芒閃爍不停,嘴角卻扯着笑意,道,“便是如此,此刻皇後竟然中毒,那也是她們失職的緣故。在宮中當差,最要不得的就是當不好差事,哀家罰她們,又有何錯?”

林琬道:“太皇太後,這些奉茶的宮女雖則有錯,但錯不至死。這些姐姐們都是太皇太後宮中當差的,想來平素幹活比旁人要更加小心數倍,可如今卻還在太皇太後眼皮子底下叫歹人鑽了空子,怪只能怪那落毒之人太過狡猾,所以這才犯了錯。”

越說到後面,她聲音越發低了下去,只覺得若是再這樣求情下去,怕是會連累到趙邕的人。心裏權衡一番,想着,也算是盡了自己的力了,若是太皇太後堅持要殺人,她也是沒有辦法的。

劉皇後已經被近身宮女扶着坐了下來,她臉色蒼白得很,氣喘籲籲望着太皇太後。

“姑奶奶,臣妾為何會中跟莊淑太妃一樣的毒,臣妾為何?”許是話說得急了些,劉皇後使勁咳了起來,咳了好一陣子,這才又繼續擡起哀怨的眼眸,望向太皇太後,輕笑起來,“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臣妾還是懂的。”

跪在宮殿中央的劉夫人早哭得滿臉是淚,她心中也認定了是太皇太後想殺人滅口,心裏怨恨,卻是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求情,用腦門撞擊在殿內大理石的地上。

“太皇太後,臣婦只這麽一個閨女,若是她沒了,叫臣婦可怎麽活啊。”劉夫人匍匐在地上,哭得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她膝行爬到劉皇後跟前,一把将她摟抱在懷中,那淚水洶湧而下,将臉上精致的妝容都哭花了,“皇後娘娘,要撐住,千萬不能有事。”

劉皇後中了這種烈性劇毒,除了劉家人自己心中清楚明白知道毒的來歷外,旁人都是不知曉的。便是心中清楚明白,卻也得裝作不知曉。而此刻劉皇後中此毒,首當其沖要被懷疑的人便是與劉後一同複位的文昭儀。

文昭儀實在惶恐,她也匍匐在地,朝着太皇太後行大禮道:“太皇太後,臣妾覺得,此事的确蹊跷,需得嚴查下去。竟然連中宮皇後都敢謀害,而且還是在太皇太後您的宮中,這簡直是不将皇家人放在眼裏。”

“所以臣妾懇請太皇太後嚴查此事,必須揪出落毒之人來,定要替莊淑太妃跟皇後娘娘尋得解藥。”

文昭儀言罷,黃婕妤為了撇清嫌疑,也立即跪了下來。

太皇太後此時極為震怒,這招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但如此,連她之前精心設計的一場計謀也都算是白費了,此刻若是她救皇後,便不得不順帶着救了老太妃,若是不救皇後,她兄長家的侄兒必是不會罷休。

強行壓制住心中那股子火氣,太皇太後目光又輕輕落在林琬身上,雙拳倏地攥緊。

她總覺得,今天這場陰謀,絕對與這丫頭脫不了幹系。可她是怎麽做到的?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趙邕,絕對是趙邕……想到此處,太皇太後倒是冷靜了很多,忽而又自嘲一笑。到底還是她過于輕心大意了,這才叫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跟一個小姑娘給算計了。

這巴掌打得實在厲害,簡直叫她裏外都不是人,如今倒是連娘家侄兒侄孫都恨上了她。

莊淑太妃這個老賤人,年輕的時候就有手段勾引太祖皇帝,如今老了,竟然還這般有手段。儀王府……太皇太後心中輕輕念着這三個字,想着既然此事已經如此,便索性就成全了這老賤人,至于能不能見到最後一面,還另當別論。

打從宮中回來不久,便傳來消息,說是已經抓住了兩次落毒的兇手,并且從那兇手的宮殿中搜尋出了解藥來。

得此消息後,林琬徹底松了口氣,心中沒了包袱擔子,覺睡得也格外香些,待得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姑娘醒了?”畫堂聞得內室有些細碎動靜,想着該是姑娘醒了,便端着熱水進來,“姑娘,奴婢來替你更衣吧。”

林琬點了點頭,心情好又精神好,忍不住伸了個懶腰,然後掀被子起床。

正是八月中旬,外頭院子裏桂花開得十分好,那濃郁香甜的氣息從窗戶縫中鑽了進來,林琬湊着鼻子使勁嗅。忽而又聽得外面有女孩子嬉鬧玩耍的聲音,林琬側着耳朵聽了聽,笑問畫堂道:“四姑娘來了?”

畫堂擰了熱巾子來替主子擦了臉後,又替她尋了件衣裙來換上,而後笑應道:“是啊,四姑娘跟表姑娘都是一早就來尋姑娘了,但見姑娘沒起,兩位姑娘就自己去外頭桂花樹下玩耍。”說到這裏,畫堂輕輕擡眸瞧了林琬一眼,又說,“姑娘,如今表姑娘可真是心性大變,以往玥姑娘還在府上的時候,她多嚣張啊,天天黏糊在玥姑娘身後,處處與姑娘您作對。這下可好了,恨玥姑娘恨得要死,倒是巴巴天天黏着姑娘您了。”

林琬笑道:“哪裏只她恨林玥恨得要死啊,聽說姑母将林玥私自關押了起來,天天鞭笞杖責,怕是林玥此刻早已經不成人形了。”她低頭看了看衣裙,方才想着事情還沒發現,現下一番打量才知道,是新做的碧綠裙衫,不由笑起來,“這是母親給我做的嗎?”

畫堂道:“是啊,三太太昨兒晚上特意交代奴婢了,要姑娘今兒穿上。姑娘,您以往好似從來不穿綠色裙衫,今天穿上這樣一身,奴婢覺得實在比平素還要好看呢。”

林琬打小就生得粉雕玉琢的,所以薛瑛總喜歡将閨女打扮得粉嘟嘟的,所以長到這麽大,林琬箱櫃內幾乎所有衣裙都是粉色系的。如今偶然換上這樣一身翠綠色,倒是新鮮,只覺得讓人眼前一亮。

伸手将窗戶打開,清涼如水一般的秋風吹了進來,卷着淡淡桂花香氣。

“三姐姐!”院子中站在桂花樹下的林瓊瞧見林琬開了窗戶,立即回過頭去看,然後開心地舉起手中撿到了桂花,“三姐姐,你院子中的花都落了,我幫你撿起來。”

陸荃也轉過頭去看林琬,面上有怯怯的笑意,卻是沒有說話。

林琬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伸手替妹妹林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笑得溫柔:“這麽貪玩,瞧你小手髒的,快進屋來,讓姐姐幫你洗洗。”

林瓊立即應聲,扭着身子不停絮叨起來:“三姐姐院子中種的花可真多,我幾乎天天來都能夠看到開得好看的花兒,真想永遠跟姐姐住在一起。三姐姐,昨天晚上中秋佳節,我娘釀了桂花釀給我喝了,我喝了好幾杯呢,可惜昨天姐姐沒在家。”她小嘴叽裏咕嚕說個不同,待得快走進門去了,才發現陸荃沒有跟上。

陸荃還站在院子中那棵桂花樹下,眼巴巴望着并肩攜手走在一起的林家兄妹,眼中有羨慕,也有怯意,想跟上來,又不敢跟上來。

“荃姐姐,方才與我玩得可開心了,怎生見到三姐姐,你就不說話了。”林瓊又一路小跑着回去,親熱地挽起陸荃手臂,将她拉到林琬跟前,“三姐姐,咱們帶着荃姐姐一起玩吧,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陸荃呆呆站在林琬跟前,唯唯諾諾的,低着頭,像是個犯錯的孩子一般。

林琬道:“當然得帶着她一起玩,不過,姐姐歲數大了,再不能跟你們一樣。”說罷,她朝陸荃笑了笑,也擡手撩了撩她覆在額前的一層厚劉海。

其實陸荃長得十分好看,細白的皮膚,水汪汪的眼眸,尤其是此刻乖巧溫順的模樣,更讓人有好感。林琬心中感嘆,難怪瓊兒這麽快就跟她玩上了呢。

外頭韶光匆匆跑了進來,在林琬跟前俯了身子,就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太太跟老爺吵起來了,您快去瞧瞧看吧。”

林琬大驚,一邊快步往外面走去,一邊問道:“怎麽回事?為着什麽是吵架?”

韶光道:“奴婢聽太太跟前的媽媽說,也不知道是為着什麽,就是兩人早上起床來,突然間太太就哭了,然後就拽着老爺一陣打。”

☆、80|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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