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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心一沉,忽然間就隐約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情了,想必母親此刻十分傷心,不由腳下步子也越發快了起來。

自打父親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心蘇氏母女,母親早傷透了心,女人的心一旦被男人傷得千瘡百孔,便是能斬了情絲轉了性。她母親就是這樣的,自那次從外祖母家回來之後,便對父親愛答不理又冷言冷語,只要有能夠與父親作對的機會,她絲毫不會心慈手軟。

而每次父親說要歇在母親那裏,不是被母親冷言推了,就是直言拒絕。

就她所知,父親已經好陣子沒有歇在母親那裏了,此番怎生兩人同榻而眠?只要稍稍往深處去想想便知道,母親不是情願的,定然是父親逼迫的她。母親對父親再絕情倔強,可她畢竟是弱質女子,而她的父親大人則常年習武,自當身強體壯,兩人一旦較量起來,肯定是母親吃虧的。

快步走進母親院子去,就見母親哭得跟淚人似的,披頭散發,只毫不留情地用自己的手去撓父親的臉。一邊打他撓他,一邊哭罵,哭得連聲音都啞了。旁邊有兩個丫頭試圖想要拉住她,但似又不敢似的,總沒伸出手去。

那是母親跟前的兩個大丫頭,而其她一衆婆子丫鬟則跪得滿地,一聲不吭。

林成寅只穿着中衣,外面披着件褐色袍子,挺拔高大的身子只靜靜站在一處,任由薛瑛對他拳打腳踢,他也沒有還手。

“娘。”林琬提着裙子趕緊往母親那裏跑,而後将母親一把抱住,“娘,您這是怎麽了?您快別哭了,有什麽委屈,您跟女兒說。”

見是閨女來了,薛瑛這才找回一些理智來,反身将緊緊抱住女兒。

可這樣的事情,又要她如何開口去說?她真沒有想到,這林成寅不但絕情寡義,竟然還這般卑鄙無恥,見她一再不叫他進屋子來同睡,他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尋來的藥,竟然将這藥給她下在了酒水裏。

飲了那杯酒後,她便渾身燥熱起來,再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一點都控制不住。

可今兒早上卻是清醒了的,醒了後再想起昨兒晚上發生的事情,她就火冒三丈,不免要揪着林成寅好一頓打罵。

她心中實在有委屈,可與女兒說不得啊,而在這個侯府中,除了女兒,她又能與誰說真心話呢?

她對林成寅由愛生恨,此番早恨之入骨,連與他同桌而食都覺得惡心,更肖說同睡一張床上做那樣的事情了。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呆在這侯府了,但為着一雙兒女,她不得不再留幾年。可是出了昨兒晚上那樣的事情,她恨不能立即收拾了包袱去,以後永遠再不踏進貴安侯府半步來。

這個男人這個家,包括這裏的花花草草,都叫她惡心。

她哭得淚眼汪汪的,擡眸竟見林成寅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她就沒來由的要大動肝火。于是順手撿起桌上一個茶碗來就狠狠朝他扔過去,歇斯底裏道:“你滾!即刻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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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寅眼睜睜看着那茶碗朝自己砸來,卻是沒躲,但見妻子叫他滾,他一愣,也就擡腿大步往外面走了去。

見她走了,薛瑛這才用雙手緊緊捂住臉,哭得傷心欲絕。

林琬給屋子裏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一衆丫頭便起了身,然後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打熱水的打熱水,準備早飯的準備早飯,一時間忙開了。

“娘,不管爹再如何惹您生氣,您也不能這樣大動肝火啊,豈不是傷了自個兒身子。”林琬一邊勸母親,一邊慢慢将扶起來,而後拉着母親手去內室說話,“娘,其實女兒有句話早就想與你說了,希望娘娘能夠聽得進去。”

薛瑛漸漸止住哭,聞言轉頭望向林琬,嘶啞着聲音道:“什麽事?”

林琬緊緊攥住母親的手,目光定定落在母親臉上,極為認真道:“娘,女兒知道,您這般忍受父親不離開這個家,都是為着女兒跟弟弟考慮。您是怕跟父親和離了之後,父親會即刻另娶夫人,到時候,新夫人會欺負女兒跟弟弟。”

薛瑛眸光黯然:“她敢欺負!”

“是啊,她敢欺負我們!”林琬抿唇,繼而又勸道,“其實女兒心中早就想過了,正準備跟娘您商量呢。”

薛瑛微微有些怔愣住,問道:“什麽事情?”

林琬道:“女兒現在被陛下賜婚給儀王次子趙邕,此番賜婚的聖旨該是已經到了儀王府了。趙邕是儀王次子,而又是陛下賜婚,怕是一應過程不會走得過于詳細,只儀王府派了人來迎親,女兒就得跟着走了。”說到這裏,她心中又有些難受起來,“娘,女兒實在舍不得您跟弟弟,所以女兒想……”

“弟弟年紀也不小了,該是要掙個功名成家立業的時候,平素雖則一直跟着老侯爺呆在軍營中與一衆兄弟們在一起,可到底只是練練拳腳壯壯膽子,怕是與往後前途沒有絲毫助益。與其留在京城中繼續荒度年華,倒不如讓他去兩位舅舅那裏跟着吃些苦頭,練些真本事來,而兩位舅舅就戍守邊境之地,邊境大小戰事不斷,偶爾讓弟弟參戰一二,也算是實戰訓練一番,往後掙一份功名,也不在話下。”

靜靜聽完女兒說的話,薛瑛倒是安靜下來,她心中一番細想,覺得女兒說得有些道理。

“琬琬,你有心為晁哥兒籌謀打算是好事兒。只是,你領着晁哥兒去了北境,娘怎麽舍得。”想着往後再難見到一雙兒女,薛瑛心如刀絞,不由又落下眼淚來。

林琬忙道:“娘您先別哭,女兒話還沒說完呢。”她一邊輕輕拍着母親後背,一邊繼續道,“依女兒的意思,您對爹爹已經沒了情分,不若快刀斬亂麻,直接和離了吧。以後不管您是再嫁,或者不再嫁,女兒都支持您,只要您開心就好。您跟爹爹和離了之後,您也可以選擇去兩位舅舅那裏住些日子,到時候,咱們三個就能夠時常見面了。”

以前薛瑛忍着惡心沒有和離,那是為着一雙兒女考慮,如今既然女兒有着這樣一番打算……琬琬若真是帶着晁哥兒去了北境,那她還留在這裏做什麽?這般一想,薛瑛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林成寅和離。

之前傷心難受,是因為沒想通,她既不想再繼續過這樣的日子,也不想兒女受罪。可此番想通了,薛瑛便心情大好起來,臉上立即就有着掩飾不住的笑意,忙喚人進來吩咐道:“你看看三爺可在府上,要是在的話,讓他過來,若是不在,便叫人去尋,就說我想見見他。”

“是,太太,奴婢這就去。”

那丫頭見方才還發火動怒的太太此番竟然這般安靜,臉上還挂着笑意,不由也開心,心中想着,還是姑娘有法子,只要姑娘一來,太太就會好起來了。

薛瑛摟着閨女道:“琬琬,你這樣一說,娘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不過你也放心,娘和離離府之後,再不會嫁人,往後就只守着你們姐弟倆。”心情好了後,這才注意到閨女今兒穿的新裙衫,眼睛一亮,便上下打量起來。

碧綠的色襯得女兒水靈靈的,一雙剪水秋眸烏亮亮的,瓷白肌膚,一點櫻唇,此番唇角含笑的樣子更是漂亮。薛瑛笑着替女兒理了理頭發,說道:“咱們家三姑娘模樣好,真是穿什麽衣裳都好看,趙邕要是敢糟蹋了你,娘拼了命也不會叫他好受。”

“娘……”林琬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做小女兒狀往母親懷裏鑽,然後就想起了趙邕。

想着沒多少日子兩人便是夫妻了,而且還能夠帶着老太妃一道回儀州去,她就開心。

沒一會兒功夫,林晁就趕了來,他剛剛早起在自己院子裏晨練呢,聽得母親喚他,連衣裳都沒換下就趕着過來了,此番正熱得一頭一臉的汗。

聽說兒子來了,薛瑛拉着閨女去了外室。

“娘,您喚兒子來,什麽事情?”林晁已經十二歲,雖則年歲尚小,可林家男人都長得高大魁梧,他自當也不例外,小小年紀,個頭就已經很高了。而他因常年習武,身子板又結實,若是與林琬一道走出去,旁人不說的話,還以為他是兄長呢。

“沒有事情,娘就不能喚人尋你來了?”薛瑛笑着嗔了兒子一眼,又吩咐道,“讓小廚房多做幾道小菜,呆會兒爺跟姑娘都留在這裏吃。”

林晁甩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大喇喇就撩袍坐在一邊去,有丫頭給他奉了茶水來。

林晁接過茶水,直接捧起,仰頭一飲而盡。

薛瑛道:“喝茶你慢些喝,沒人跟你搶,急什麽。”

林晁嘿嘿笑,甩手便将胸脯拍得啪啪響,頭一昂就道:“這叫爺們,男子漢就該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方顯男兒氣概。”見母親跟姐姐都是坐得一動不動,只愣愣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他噎住,而後坐正身子來,“娘,姐,我又不是如大哥那般的文臣,不必事事鞠禮,那多累啊。”

林琬冷着臉道:“大哥是文武都行,要你跟他比武,你肯定比不過他。”

林晁一聽,臉刷的黑下來,然後就急了起來。

“這怎麽可能,看着大哥的樣子就文弱,怎麽打得過我。”他一邊說,一邊就掄起拳頭來,得意道,“姐,你知道嗎,我這一拳頭能打死一頭牛你信不信?”

林琬道:“有本事你去打死一個人。”

“打死人就不必了,那種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做。”林晁聳肩伸腿笑了一番,然後忽然覺得這話聽着有些不對勁,他轉頭看向自己姐姐,但見她臉色越發不好,立即回味過來,忙站起身子說,“姐,你這是什麽意思,怎麽今天好像是沖着我來的。”

薛瑛疼女兒,當然也疼兒子,見閨女又板起小臉來要給兒子講規矩了,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你們姐弟倆都是倔驢脾氣,杠上了,誰都不會讓着誰。”又望向林晁,笑道,“晁哥兒,娘方才與你姐姐商量了,喚你來也是想問你,若是讓你去北境你舅舅那裏歷練歷練,你可願意去?”

林晁一聽,連忙興奮得跳了起來:“兒子當然想去,三表兄也去?”

林琬板着臉道:“讓你去是叫你去歷練掙一份功名的,可不是讓你去游山玩水,你問平表哥做什麽?”

林晁嘿嘿笑着走到姐姐跟前去,黑眸攢着亮光,開心地笑着說:“三表兄去自然是好的,表兄不去也不打緊,我去找大表兄與二表兄。”又獻殷勤似的給自己姐姐捏肩捶背,軟了語氣道,“姐,到時候趙邕要是敢欺負你了,我這個做小舅子的一定打得他屁滾尿流,讓他摸不着南北。”

聽得弟弟這話,林琬心頭一暖,望向他道:“那你真得好好在軍中歷練歷練才行,不然的話,又怎麽護着姐姐?好了,既然你應了,那咱們便就這樣說定了。”拍了拍弟弟肩膀,忽而又嚴肅起來,“晁哥兒,你要好好争氣才行。”

到了晚上,派出去的婆子跑回來說老爺回來了,不過沒來後院,去了書房。

薛瑛靜靜坐在一處,眸光略微有些陰沉,然後起身往前院林成寅書房走了去。

☆、81|8.8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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