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皇後不會滿意唐細做她的兒媳婦, 哪怕她如今有了陸家大姑娘的身份,這個,太子和太後都心中有數。祖孫二人也都猜得到,等年一過完, 皇後必然會管這件事。

所以, 要想事情簡單利落,他們自然得搶在皇後着手管這件事情前把此事定下來。

既然早有準備,所以, 當緋霞去東宮請太子的時候,太子溫和與她道:“緋霞姑姑來晚了一步,方才皇祖母慈寧宮也着人來遞了話, 要孤去慈寧宮一趟。”

太子搬出皇太後來, 緋霞倒是不敢說什麽, 只能恭恭敬敬說:“皇後娘娘找殿下有急事,一會兒殿下從慈寧宮出來後, 不知可否再去一趟坤寧宮。”

太子爽快應下:“這是自然。就算母後不差姑姑來請孤,孤也是要去坤寧宮給母後請安的。”

“那奴婢先告退。”離了東宮後,緋霞疾步匆匆, 趕緊把消息遞給了皇後。

緋霞才把太子要先去慈寧宮的事兒告訴皇後, 那邊,慈寧宮的容姑姑親自過來了。皇後再怎麽高高在上高貴冷漠,但對太後的人, 她還是敬重的。

見是容姑姑, 她倒還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

宮裏誰不知道容姑姑在慈寧宮的身份地位, 又有誰不知道她和太後的交情。容姑姑雖是奴婢,但有太後倚重,也有皇上敬重,宮裏自然人人都尊重她。

“母後有什麽吩咐,直接打發個宮女太監來傳話就行,怎麽您老人家還親自跑了一趟。”皇後笑着。

容姑姑鎮定從容,聞聲也笑着回:“太後娘娘找皇後娘娘去,是想商議太子殿下的終身大事。太後娘娘想給太子殿下保媒,但想着娘娘您是太子母親,所以,還得您去一起共同商議此事。”

其實太後想給太子保媒,孟皇後倒是沒意見。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京中那麽多大家閨秀不選,為何要選一個小戶女?

孟皇後最痛恨那些所謂的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的小戶人家出身的女子。當年的郭淑妃,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提及此,皇後再想笑,也是難笑出來了。

“本宮知道了。”皇後忽然變得疏離而淡漠,聲音也是冷冷的,“本宮換身衣裳就去給母後請安。”

“那奴婢告退。”容姑姑退了出去。

緋霞自不敢背地裏編排太後的不是,只能怪到淑妃頭上去:“依奴婢瞧,定是淑妃娘娘在太後跟前說了些什麽。不然,太後老早都不管事兒了,怎麽突然又管起太子殿下的終身大事來?”

那位唐姑娘住慈寧宮的時候,太子日日去慈寧宮請安,淑妃也是比平時跑的更勤了些。若說淑妃沒在其中做鬼,任誰都不信。

皇後本就恨淑妃,此番又見她插手太子婚事之事,不由一掌拍在案幾上,目光中透着幾分惡毒的恨意:

“淑妃這個賤人,自己有兒子,還非得死纏着本宮兒子不放。下作的東西,仗着得皇上幾分寵愛,竟處處與本宮作對!”

淑妃與皇後積怨已久,緋霞怕自己主子太過生氣會影響了一會兒見太後的心情。所以,忙閉了嘴不再提淑妃,只說:

“娘娘您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麽身份。您與她置氣,沒由的掉了自己的身價。您先消消氣兒,莫要與那種人一般見識,不值得。”

孟皇後輕輕閉了閉目,過了會兒,氣消了一些後,才扶着緋霞手說:“去慈寧宮。”

皇後與淑妃的恩怨都已經二十多年了,太後早就懶得去管。但她到底顧及皇後,既然差人喊了皇後來,自然得先把淑妃打發走。

免得一會兒二人見了面,又得一頓鬧。

淑妃是個識趣的,她也不想摻和此事,就算太後不打發她走,她自己也是要走的。可就是這麽巧,淑妃才踏出慈寧宮宮門,就迎面撞見了皇後。

見是皇後,淑妃忙側身避讓在一旁,貼着牆站。等皇後走得近了,她才福身下去請安。

皇後冷冷瞥了她一眼,沒理她。

皇後進了慈寧宮後,淑妃同她的宮女這才起身來。淑妃倒沒說什麽,但淑妃的宮女素霜倒是說了話:

“娘娘您夠低調的了,還日日受氣。皇後娘娘待別的娘娘都好,唯獨處處針對您。依奴婢看,娘娘您去與皇上說說,皇上肯定會偏疼您幾分。”

淑妃卻輕笑着搖了搖頭,一邊扶着素霜手往自己長春宮去,一邊說:“皇上日理萬機,已經夠頭疼的了。我不能為皇上分憂,已是很自責,又怎能再拿這些事去煩他?”

“算了,這麽多年日子已經過來了,早習慣。”

淑妃不計較,素霜再替主子委屈不值,也不好說什麽。

緋霞扶着皇後往慈寧宮去,小聲說:“定是太後不願淑妃再摻和太子殿下的事,這才把淑妃打發走的。娘娘,太後心中到底更偏向您。”

皇後卻不以為然。

不過,就算再不滿淑妃,但見到太後,皇後還是恭敬又孝順。只是待太子,還是一如既往冷漠。

太後也笑着關心了皇後幾句。

“哀家截了皇後的胡,先叫了儉之來慈寧宮,皇後不會在意吧?”太後一臉慈愛,笑容可親。

皇後當然不在意太後與太子親,忙說:“母後您這樣說,可就是怪兒臣了。太子能常常孝敬在您身邊,兒臣也是高興的。”

太後就說:“今兒找你來,想必哀家不說,你也該猜得到了吧?”

“是,兒臣知道。”她朝太子看了眼,又看向太後,“太子早該選妃了,因為出了太多事兒,所以一直耽誤至今。但兒臣心中,一直記着這事兒的。”

“京中适婚的名門閨秀也有不少,兒臣已經着手吩咐下去,讓畫師畫了畫像送進宮來,供太子選。”

太後笑着:“哀家娘家的侄孫女,過完年十七,正好到了适婚年紀。那丫頭年前在慈寧宮陪過哀家月餘時間,與儉之,倒也見過幾回。皇後若是同意,哀家便做主了,給他們表兄妹賜婚。”

太後話裏話外都強調唐細是她娘家人,也是算準了皇後會嫌棄唐家門第,所以,一早斷了皇後退路。

但皇後并不是會屈服的性子,她又不是郭淑妃。

“母後,若真是您娘家的親侄孫女,那自然是沒問題的。可是,那位姑娘是您近日剛剛認回去的。若是從小抱養去陸家養的,是舅母與幾位表嫂□□長大的,兒臣自是沒意見。”

“可她……”

“皇後是怕她不識文斷字?”太後說,“哀家向你保證,她不僅讀過書,且那些大家閨秀會的,她都會。不過就是門第低了些,論人品才華,哀家覺得配得上儉之。”

孟皇後已經笑得很勉強了:“兒臣還知道,她是尹閣老的外孫女。母後若想替太子牽住尹家這根線,倒不如選尹家的姑娘為好。”

太後搖搖手:“與尹家無關。”

孟皇後見辯不過太後,就把目光朝始終靜立一旁的太子投來。太子迎上皇後目光,清俊微冷的眉眼中透着堅定。

也不等皇後問,太子就道:“皇祖母的意思,便是兒臣的意思。”

皇後不敢說太後,自然将氣撒在太子身上:“小門小戶出身的,慣會下作手段。不過才見了幾面,太子竟就非她不可了?”

太子擡眸,淡淡看着皇後,眉目清冷。

“兒臣倒是中意過身份尊貴的,可母後卻尋了機會就立即指給了齊王。在母後心裏,兒臣這個長子,又有幾分重量?”

太子倒不見得多喜歡孟婉沁,不過因為他從前心裏從未有過誰,倒也如旁人一樣,認為日後自己的妻子便會是這位表妹。未多喜歡過,但從小一起長大的,知道她品性純良,倒也不排斥。

但其實他回來後,得知孟家表妹已被指給齊王為妃,他也沒什麽感覺。

甚至,倒是祝福她和齊王的。

此番擡出孟婉沁來,不過是堵皇後的嘴。

皇後可能也有些心虛,并不答太子的話,只說:“既然母後與太子早已有了定論的事兒,又何必再叫兒臣來商議?不論兒臣說什麽,母後想必是不會聽的。”有幾分賭氣的意味,又提了淑妃,“倒是那淑妃,她的話,母後總會聽幾分。”

太後不願在皇後面前提淑妃:“太子娶妃,與淑妃何幹?又不是趙王娶妻。”到底知道皇後的心結,于是安撫她,“你不會以為哀家是聽了淑妃的什麽話吧?哀家可沒那麽傻。”

“兒臣沒有。”皇後對太後,到底是敬重的。

不過,太子的事兒,她也沒表明立場。她瞧不上那唐氏女,但又礙着太後的面子不好拂了太後的意思,只能說自己不管了。

回了坤寧宮後,卻是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雖然太後說此事與郭淑妃無關,但皇後還是将這筆賬算在了淑妃頭上。這回倒是沒找淑妃的茬,而是把主意打在了趙王身上。

趙王今年二十,也到了娶妃的年紀。不過是前頭太子親事沒定,又沒人替他張羅,親事一直沒議。

既然淑妃手長,伸到了他兒子這裏。那麽皇後就以牙還牙,打算管了趙王親事。

想娶貌美如花的王妃,妄想。想娶身份尊貴的,更是做夢!

其實對這門親事,朱佑廷心中已是十拿九穩了。只要皇後不幹預,皇上那裏,多半會聽太後的。

回東宮的時候已是傍晚,天邊晚霞璀璨,層層疊疊,襯得半邊天都是一片緋紅。朱佑廷屁股還沒捂熱,忽想起來有數日沒去唐宅了,于是招呼了萬德全來,主仆二人一道私服出行去了唐家。

唐家家庭氛圍很好,始終和和睦睦的。從前只有三個人住這棟大宅子的時候,總顯得冷清。如今唐欣夫妻帶着唐悅義天來了,有兩個孩子在院子裏又跑又笑,日日都很熱鬧。

太子給準岳父攬了生意,唐兆成又是天生的勞碌命,自是日日早出晚歸。見岳父忙,聶奉自不可能閑着歇在家中,所以,太子去唐家的時候,兩個男丁都不在。

尹氏帶着兩個女兒坐在屋裏繡嫁妝,唐悅義天則跟着幾個丫鬟玩。

唐悅天生活潑的性子,靜不下來,總喜歡到處跑。偏義天喜歡跟着她,兩個孩子一跑起來就往外面沖,丫鬟們攔都攔不住。

朱佑廷才踏進門來,就見熟悉的兩個孩子正“咯咯”笑着往他這邊跑。見狀,他倒是笑着停下了步子。

“義天,你真慢,我都讓你了,你還追不上我。”唐悅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外甥,一不小心,就撞着了人。

“哎呦!”萬德全呼了一聲,這可是太子爺。

朱佑廷側頭看了萬德全一眼,萬德全會意,識趣的閉了嘴。

忽然撞到了人,唐悅立即仰頭看來。見是自己二姐夫,小丫頭眼睛睜得溜圓,驚喜喊:“二姐夫!”

萬德全抹了把額上冒出來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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