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動心

周幼寧有些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後知後覺意識到,裴侯爺是在澄清他與那位何姓夫人的關系。

他知道她聽到了,特意解釋一番,是擔心她胡亂猜測議論吧?她自忖并非背後論人是非的人,覺得他此舉多餘。不過轉念一想,他大概是怕損了那位何姓夫人的清譽,所以才謹慎一些。

她斂衽行禮,神情嚴肅:“侯爺放心,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裴岩目光剛落到她身上,就匆忙移開了視線。他對自己說,荒唐,不對。他不再看她,丢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就大步離去。

望着他快速離去的背影,周幼寧輕輕搖了搖頭。看來裴侯爺去而複返,簡單說了幾句話後又匆匆離開,只是為了解釋那位何姓夫人的事情。

一個據他所說,跟他關系不大的人,他都能特意維護她的清譽,可見他的為人還是很不錯的。難怪凝翠只要一提起他,就誇贊不停。

她想起前幾天他照顧生病的她,背她前行,又記着請人給她看病,越發覺得他其實是個好人。既然他人品不錯,那将來真相大白,他肯定不會讓她受委屈吧?

周幼寧抱着書在藤椅上坐了一會兒,忽然嘆了一口氣,頗有些懊惱。她方才怎麽就沒有借機問一問關于她的身份查得怎麽樣了呢?

罷了罷了,反正同在裴家,不愁沒有問的機會。

裴岩一路疾行,一直到了書房才停下來。方才他忽然向她做不必要的解釋,且在解釋之際,他心髒猶自跳動得很快,手心也隐隐冒汗。

他知道,這種感覺很不對。

沒必要也沒道理。

他取出了藏在袖袋裏的帕子,細細端詳。不知怎麽,繡帕上的那叢蘭草似是變成了她的模樣。有微微含笑的、有裝傻充愣的、也有楚楚可憐的……

他閉上了眼,将那些畫面統統從腦海裏驅逐出去。

裴岩深吸了一口氣,內心深處忽的湧上一個很可怕的念頭:他對她的感情,大概有些不正常了。

這并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他雙目微阖,試圖去合理化這種“不正常”。

可能是因為他接觸的年輕女性并不多,也可能他看她可憐所以心生憐惜,也可能是他把她當成了家人所以會放在心上……

但很快,他自己推翻了這些念頭。

他對自己說,何必自欺欺人呢?動心了就是動心了。哪怕只有一瞬間的失常,也是心動了。他清楚他對她和對瑤瑤的感情并不一樣。面對外人或許能遮掩一二,對于自己,還有什麽必要可遮掩的?

他這個年紀,動心沒什麽。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動心的對象和時機都不對。

她是二弟裴逸的遺孀。當然,她自己表示,這中間另有隐情,她說她不是宋氏。

裴岩此前對這件事的态度是:交給手下人去查就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然而此刻,他忽然很希望她說的都是真的。那樣他們才有可能。

他有點後悔自己先前對這件事的不夠上心了。或許他應該加派人手深入查探了。

在一切查出來之前,他想,他會壓下這點心動。這對他來說,大概不是什麽難事。

—— ——

先時被裴岩派去查探真相的趙永快速趕去江南的路上。

去江南的路不止一條,不過因為他提前打聽過消息,知道趙家一行人的行程,所以在十月初,他終于在途中追上了他們,并成功投宿在同一家客棧。

這些日子一直趕路,難以好好休息,宋元婧的小毛病居然拖了好幾天,直到近日,才漸漸好些了。

她和趙含章雖然會拌口角,但畢竟是新婚燕爾,又是感情正濃的時候,小夫妻難免有些親昵之舉。

清晨起來,對鏡梳妝時,宋元婧扭頭問丈夫:“你瞧我的氣色,是不是不太好?”

趙含章看都不看,脫口而出:“婧兒美貌,就算是偶爾氣色不佳,那也是病西施。”

宋元婧抿唇一笑:“油嘴滑舌!”

“我這哪算油嘴滑舌,這可都是我肺腑之言。”

宋元婧笑而不語,心裏有些得意,她也不讓丫鬟幫忙,自己對着鏡子,戴上長長的耳飾。然而透過鏡子,她卻看到她那方才還誇贊她美貌的相公,飛速捏了捏丫鬟的臉頰,丫鬟紅着臉躲了。

“啪”的一聲,宋元婧将鏡子扣在桌上,原本戴耳飾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怎麽了?”趙含章意識到了不對。

宋元婧猛然回頭,臉上怒氣明顯:“你們剛才在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趙含章一臉迷茫,“哦,沒幹什麽啊,就是我剛才見她臉上有個髒東西,指給她看了看。你以為我們在做什麽?”

宋元婧霍地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帶了哭腔:“你以為我傻了是不是?我從鏡子裏看的一清二楚,當着我的面,你就調戲丫鬟?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婧兒,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趙含章按了按眉心,“親眼見到的還不一定就是事實呢,從鏡子裏能看到什麽?”他上前一步,把她擁在懷裏:“我要是眼裏沒有你,我何必大費周章地娶你?好了好了,不要鬧了。你可是京城第一美人,那些庸脂俗粉,又哪能及得上 你一根手指頭?”

他好說歹說,宋元婧才抽抽噎噎止了怒火,嗔道:“你以後少跟她們說話!”

“我知道了,這樣吧,以後咱們房裏伺候的人都換成小厮行不行?到時候你可別嫌他們笨手笨腳。”

宋元婧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挺惡心的。她推了丈夫一把:“你胡說什麽呢?”

不過她心裏卻不由地想,等他們到江南後,安定下來,她肯定将那些莺莺燕燕全給打發了。

這件事算是就此輕輕揭過,可趙含章心裏卻不是那麽舒服。他也是侯門子弟,論出身、論相貌,都是數一數二的。在這場婚姻裏,并不是他高攀,相反他為了宋元婧,還不得不背井離鄉、遠離父母。他自忖很對得起她了,而這個第一美人空有美貌,卻頗為善妒。

當然,他們剛成婚,他能容忍她的善妒,也願意給她尊重和體面。

趙氏夫婦離開房間後,隔壁房間的門被打開,趙永頂着黑眼圈走了出來。

客棧的房間不太能阻擋聲音,所以他昨夜聽到了不少動靜,今天早上也聽到了趙氏夫婦拌嘴的一些話。“婧兒”、“京城第一美人”……

趙永覺得,真相就在眼前了。但是他比較頭疼的是,該怎麽回禀侯爺。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從昨晚的動靜來看,那小兩口的感情顯然很不錯。如果把真相說出來,是不是有一點殘忍?可是如果不據實禀報的話,對如今在裴家那位無辜的姑娘,也很殘忍啊。

那位無辜的姑娘周幼寧這幾日發現,裴侯爺果然忙碌得很。她有心想問一下進展如何了,可是接連數日,她都沒能見到他的身影。

她當然不會想到,他在躲她。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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