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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的父親對吧?一個四歲大的孩子突然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開口說話了,你怎麽到現在才察覺到呢?”
對于醫生的批評,亦翔頓時啞口無言,臉上只挂着滿滿的自責與內疚。
我又何嘗不是在心裏責備着自己呢?
初見安琪的時候,她确實是個開朗的小女孩,在看到自己媽咪落淚的時候,還會跑過來想要保護她。當時,我們在咖啡廳裏面,我的的确确看到她和林茹霜說了好多好多話,林茹霜還讓她叫了我一聲‘姐姐’。怎麽在我照顧她的這段時間裏,我就沒有發現她現在的哭鬧已經完完全全取代了言語呢?
“安琪應該做完檢查了,我先去看看她。”
在我快壓抑不住自己的眼淚之際,我找了一個借口,起身迅速離開這個快令人窒息的審判室。
“你怎麽來了呢?”
當我用鑰匙打開亦翔的家門時,正好跟在客廳裏的他打了個照面。
“我來照顧安琪。時間不早了,你怎麽還沒準備去上班呢?”
平時這個時間,他早已經是穿好西裝,準備要出門。偶然一兩回,我到的比較早,也會和他一起吃過早餐以後,他才離開。但今天他卻反常地還穿着一身的居家服,似乎還沒準備要出門的樣子。
“我不是說讓你暫時在家裏休息麽?”
他朝我走過來,伸出雙手抱住了我的腰,我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起來。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反應,尴尬地松開了手。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的身體對那熟悉的觸感産生了排斥。盡管很多時候我都盡量在掩飾,但本能這東西不是我所能控制。我還是很愛眼前的這個男人,但我潛意識裏的自我保護意識卻讓他靠近不了我。
“周末休息過了呀,把安琪交給我,你去上班吧。”
為了蓋過剛剛的尴尬氛圍,我主動牽着他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臂膀上。他把我帶到了沙發前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小雙,那你的工作呢?我相信如果你現在還是想要回去的話,雜志社那裏應該還是會接納你的。”
本來當初我也只是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期許這段時間裏面林茹霜會回來,但情況好像沒有期待中的轉變,而這個期待也似乎變得遙遙無期。然而這樣的決定我也沒有讓公司以外的人知道,卻偏偏讓秦皓哥發現,最後連亦翔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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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決定好了麽?”
當我把辭呈遞交給人事部的時候,老袁正好也在場,之後他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裏面。
“我已經決定好了,這段時間承蒙你的照顧,我真的從你這裏學習到了許多。”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繼續向老袁學習,只是現在這已成為了癡人說夢的想法而已。
“我能問為什麽麽?”
在老袁的面前,我總是沒法隐瞞些什麽,只能用沉默來死守我說不出口的原因。他看我面有難色,也不繼續為難我,簡單的一個握手,一句祝福,就快要結束了我們最後短暫的會面。
“老袁,我能拜托你不要把我離職的事情告訴遠宏嗎?”
在我轉身踏出老袁的辦公室以前,我向他提出了我的請求。雖然我不确定遠宏離開後,他們之間還有沒有聯系,但為了讓遠宏能夠在法國不挂心我的狀況,我必須先給他打一針預防針。
“那你有想過他有一天還是會回來,會知道這件事情的麽?”
“至少他現在能夠安心地去享受他憧憬的每一幅風景。”
于遠宏,我再也不要讓你因為我而剝奪你人生應該擁有的美好了。
老袁似乎能明白我請求背後的用意,沉默地點了點頭。
回過神後,我望着亦翔心疼又內疚的臉孔,心裏一陣酸楚。離職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對他我也從來沒有埋怨過,畢竟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也可以說是我吧。
我一只手撫摸着他的臉龐,心裏也有着說不出的心疼,好想把他臉上的愧疚全都撫平,或者全都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一早趕過來的我其實有些疲憊,但我還是努力地向他綻放出溫和的笑容。有時像這樣在與他對望的時候,我覺得言語在我們之間似乎是多餘的。
“等我一下,我去接聽個電話。”
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他便匆匆拿着手機走到一個角落接聽。回來的時候,他眉頭皺成一團,臉上除了剛剛的愧疚,也多了幾分難色。
“安琪我來照顧,你去吧。”
雖然我沒聽見他的通話內容,但這樣的場景并不陌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公司的危機狀況還沒解除,正時時刻刻需要他去操心、處理呢?
匆匆送走亦翔以後,家裏恢複了原本的寂靜。
乘安琪還沒醒來以前,我如往常一般動手先準備好簡單的三文治、餅幹和牛奶,放在客廳的小茶幾上,等她醒來後,自行去吃早餐。我雖然也很想與她同桌吃飯,但每當我靠近,她又會不願意吃東西,有時甚至會免不了大哭大鬧一番。
沒過多久,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亦翔的睡房噠噠噠地跑了出來,經過了我的眼前,直奔放在沙發上的那只布娃娃。都說小孩是家裏的朝氣,有時看她在家裏跑來跑去的模樣,心中有一股暖意,但她對我的視而不見,有時也難免讓那股暖意變成難過。
我看着安琪把早餐給吃完,然後又靜靜地到了客廳一角玩玩具。雖然心理治療療程還沒正式開始,但跟治療師會面以後的她情緒卻似乎比之前平靜了一些,也沒鬧着要到咖啡廳等她的媽咪。要不是那天我因為得遞交辭呈,沒辦法得帶她出去的話,或許我們就不會經過當初她媽咪放下她離去的咖啡廳,她也不會每天硬拽着我站在玄關處。
“安琪你這是要去哪裏呢?”
安琪不發一語,一直在玄關處站着。
“安琪乖,你先自己去客廳玩,姐姐給你準備午餐好不好?”
我的手剛剛才碰到她的肩膀,她便大力把我打開。無奈,我只好抱起她往客廳去,但她卻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對我又捶又捏。在她近乎快嘶啞的哭聲裏,我隐約聽到了她喊着‘媽咪’,才聯想起前一天在咖啡廳,她一直坐在兒童區裏不肯離開的情景,于是便開始了每天都帶着她去那裏報到。
或許那是個可以給她些許平靜與慰藉的地方。
亦或許她依舊深信她的媽咪會回到咖啡廳裏的兒童區接她。
我如同之前在咖啡廳陪伴在她身旁的時候一樣,拿出了一本書,在離她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開始閱讀。如果她能夠這樣靜靜地呆在家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外面太多滋擾,會讓她情緒波動得比較厲害。
到了中午,我拿出了秦皓哥早上煮好的粥加熱,就解決了我和安琪的一頓飯。
雖然秦皓哥表面上是不贊同我現在所做的一切,甚至還有些生氣,但他最後總是會幫我張羅着。盡管我很不願意讓他知道我現在的窘境,但我還是有些慶幸他這個時候能夠回來。不是因為他能在生活上幫我做很多事情,而是因為他回來了,我不再需要每天拖着一副疲憊的身心回到家裏以後,又是獨自面對一個空蕩蕩的房子。
剛剛把粥放涼了一些,拿到了小茶幾那裏給安琪,我媽就忽然來電。
“會不會打擾你上班呀?”
“不會,我現在正在午休呢。”說完,我不禁在心中感嘆着自己對于這樣的小謊言已經撒得越來越順口。
“我剛剛去市場買菜,看着魚新鮮得很,就買了一條回來做你和你爸最愛的糖醋魚。你今天就回來吃晚飯吧,我給你做你最喜歡的菜,順便也叫上亦翔,我們都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媽,亦翔最近公司忙得很,常常都得加班,恐怕……”
“那你就自己回來一趟吧,你都好久沒回家了。”
媽的一句話,我心裏有說不盡的愧疚。
我最後一次回家是在亦翔去美國出差的期間,自從安琪出現以後,我都沒有回去陪陪爸媽,現在更是分身乏術。
更重要的還是,我不能讓爸媽看出我現在正在面臨的狀況。
“媽,我最近公司也很忙,在趕個特輯呢。”
“那也不至于周末也忙得回不來吧?我們又不是住得多遠,你爸也老是念叨着,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已經有好幾個周末都沒回來了,難道你就不……”
這時客廳裏突然傳來了東西打翻的聲響,我回頭一看,安琪的一碗粥已經打翻到地上,一片狼藉。
“媽,我現在真的很忙,我再打給你。”
我沒等媽把話說完,便匆匆挂了她的電話,沖到了安琪身旁。
“安琪,你有沒有燙到?”
我把她抱起來,細細檢查她的兩只小腿,但這樣觸碰她的舉動也換來了她不斷的掙紮和捏打。我隐忍着那股酸疼,在确定粥沒撒到她的身上以後,心裏不禁松了一口氣,可卻不願意放開我揣在懷裏的女娃,任由她繼續在我身上虐殘。
如果這樣能讓她心裏稍微舒坦些的話,這樣的疼痛又算什麽?
或許也因為這些肉體上的傷痛,才能稍稍彌補我對她的虧欠。
“你回來了?”
我剛覺得有人把我抱起,就睜開了惺忪的雙眼。
這天,亦翔回來得比較晚,在等他回家的時候,我竟然不知不覺在客廳裏的沙發上睡着了。安琪也在今天開始接受了第一次的心理療程,這把她帶去醫院與回家的路上她也沒少折騰我,所以回到家裏以後,她很早就疲倦地入睡了。
“你安心睡吧,我剛剛已經打電話跟秦皓說了一聲。”
他微微揚起嘴角溫柔地笑着,但那溫柔沒有延伸到他的眼神裏,他的眼裏有着的是笑容也抹不去的疲憊。
他把我抱到了他的睡房,放在了安琪的身旁,蓋上被子後,轉身就要離開回到他一直在睡的書房。
“亦翔,你過來這邊睡吧。”
我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稍微掀開了原本蓋着的被子,在他的床上騰出一個空間給他。沙發床畢竟不是真正好睡的床,一時半會兒倒無所謂,但他這樣長期地睡着,又怎麽能夠養足精神?我心疼他的疲憊,心疼剛剛看到的那副倦容。
話才剛說出口,我就感覺到前面的空間有人睡下來。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他厚實的背。他大概真的很累,衣服沒有換下來,躺在床上沒多久就已經熟睡了。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為何,我心中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很快的,在為他蓋好被子以後,我又再次陷入沉睡。
只是這一覺我并沒有睡好。
許多亦翔與我在一起的甜蜜回憶在我的夢裏播放着,待我們交往期間的回憶播放完了以後,畫面停留在亦翔的背影,但那背影卻是有着說不出來的冷漠。當我每向他踏出一步,畫面就會不停地拉遠,到最後我用盡吃奶之力朝他跑去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從我的眼前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黑。
“亦翔!”
我胸口悶着一口氣提不上來,就當我以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我突然從床上坐起身來,喊着我在夢裏不停喊着的名字。
“小雙怎麽了?”我看見亦翔從外面一路奔回房間,他看到我一臉受驚的模樣,就立刻坐到了床邊,緊緊把我抱在懷裏。
“別怕,我在這裏。”
在他的懷裏,感受着他溫暖的大手不停順着我的背,安撫着我,我也漸漸地從夢魇的恐懼中回到了現實。幾個安慰的吻輕輕落在了我的頭上,我的身體也第一次不再像之前一樣抗拒他。
“做噩夢了?夢見什麽了?”
我在他的懷裏搖了搖頭,不敢把自己的夢境告訴他。此刻我只想抱緊我在夢境裏面沒能抓住的他。
“沒關系,都過去了。”語落,一個吻又落到了我的額頭上。
我擡起頭望着他,正好對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裏已經沒有昨晚的疲憊,我反而在那雙眸子裏看到了我以往最熟悉的柔情正在俯瞰着我,他的目光清澈得我幾乎都能在裏面看到自己的影子。正當我感覺到他的氣息漸漸向我靠近,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卻沒想到在我們的嘴唇就快要碰觸到的時候,耳邊就傳來安琪嚎啕大哭的聲音。
我睜開了眼睛,看到原本睡在身旁的安琪已經醒了過來,正在怨憤地瞪着我。她在床上不停地揮舞着四肢,又翻滾又哭鬧。
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什麽事情一樣,慌張地推開亦翔,下了床。
“我先回去了。”
“小雙,等等,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好好照顧安琪吧。”說罷,我一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邊落荒而逃。
“窦小雙!”
我一打開家門,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正在激動地叫着我的名字。未等我回過神來,一個高個兒已經撲向了我,把我緊緊地抱着,不停地啜泣。
“秦湘……”看着閨蜜終于歸來,我也激動得跟她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說你們兩個好不容易終于重逢了,幹嘛哭哭啼啼的呢?”秦皓哥走了過來,一雙手分別落在了我們的背上,輕輕地安撫我們。“你們那麽久沒見面,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你們先上樓敘敘舊,午餐準備好了我再叫你們下來。”
“哥都跟我說了,你怎麽那麽傻呢?”
同樣的問題,我面對了兩遍。
知道我事情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說了相同的話,難道我真的犯傻,真的做錯了嗎?
我和秦湘如同以往聊天的時候一樣,面對面盤腿坐在我的床上。面對秦湘的質問,我只能看着她,無力地笑着,就好像自己是真的是傻了一樣。
然而我沒有料到自己的反應竟然無意間激怒了她。
“秦湘,不要……”
她伸過一只手來,把我的左手給緊緊地拽住,另一只手則是快速地把我外套的袖子往上推。這麽一推,我手上的淤痕盡顯無遺,當中還包括昨天一些未消除紅腫的新傷痕。
看到這一幕,她像是害怕會弄疼我,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怎麽會這樣?你真傻嗎?你都不會閃躲的嗎?”
半晌後,秦湘回過神來,用她顫抖的雙手推着我的肩膀,大聲地責備着我,自己卻忍不住難過地哭了起來。我強忍着自己的淚水,只容許它在我的眼眶裏面打滾,不準它落下。
秦湘是個比我堅強許多,很少會落淚的人。印象中她哭得最慘的一次是大學畢業前夕,她遭受到了初戀的背叛,其次就是現在此刻了。我們之間有一個沒有說出口的默契,向來只容許一人哭泣,另一人得安慰對方,所以我此刻更不能哭。
她哭倒在我的懷裏,而我也像安慰小孩子一般安慰着她。
我不禁想起了安琪,如果她也能對我這般敞開自己,能夠一次痛痛快快地在我懷裏哭訴自己的憋屈,那該是多圓滿的一件事情。但我現在也不敢祈求她的原諒與接納,只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如同她母親的期待一般,健康地成長。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哭了好長一會兒,秦湘終于收起了自己的眼淚,認真地看着我問道。
對于她的問題,我曾經認真思考過,但那是在林茹霜還沒離開,情況比較沒有像現在這般複雜之前。在Y市的那段時間裏,我偶爾會坐在一家可以看到湖畔美景的老式茶館裏面發呆,發呆的時候就會想着我和亦翔之間的故事會發展出什麽樣的可能性。但真正回到現實裏要去面對的時候,才發現一切可以很殘酷,殘酷得不留下一點時間和空間讓我去思考。
“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們現在的關系好像除了我和他之間的愛以外,還多了一份對安琪的責任,變得好複雜,我也說不清。但就在林茹霜把安琪交托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沒有辦法去推卸掉這份責任。又或者說早在聽完她的故事以後,不管是對于安琪還是林茹霜,我總覺得有着一份很深的虧欠。
“你……”
我擺起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我大概能猜得到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麽,我也知道我是有更多其他的選擇,但我既然已經走在這條路上了,我只能試着繼續走看看,希望會走到有其他轉機的一天。
與秦湘相處那麽久,她又怎麽會不明白我的固執與倔強?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收回剛剛要說的話。
“聽說你在美國的時候,你媽幫你安排了相親,怎麽樣了?”
雖然這畫風轉得很突然,但我只想快快把整個敘舊的焦點從我的身上轉走。那麽久都沒和秦湘聊聊天了,我也好想好好地關心我這個好閨蜜。
“別提了,我跟你說……”
這個話題成功地開啓了秦湘滔滔不絕的模式。
我聽她從相親對象A開始講到了B、C、D,聽着她對這些男生滿滿的抱怨與挑剔,然後到最後她因為受不了相親的安排,又挂心着我的狀況,便悄悄從叔叔阿姨那裏逃回來的過程。
她在美國那些精彩的故事把我暫時帶離了自己煩心的人生。
秦湘,謝謝你也回來了。
今天是安琪第三次接受心理治療。
前兩次的治療似乎沒有起着太大的作用,于是第三次的治療,醫生改用了其他的治療方式,也同步進行了語言障礙治療。不知是不是這樣的安排給她加重了負擔,也把她給累壞了,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鬧着脾氣。
“安琪,別跑那麽快!”
到了亦翔家的小區,我們下了出租車以後,安琪就突然甩開了我的手,往前方跑去,但卻又不是往家裏的方向跑。我趕緊跟着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但也如同以往一樣,換來的是她在我耳邊刺耳的尖叫,和在我身上的捏打。
“好好,安琪是不是想要去游樂場玩一會兒?但只能是一會兒哦。”
當她在我懷裏一陣哭鬧的時候,我餘光瞄到了前面的游樂場,想到安琪大概是想在那裏玩一會兒再上樓。不過今天的天氣有點飕飕冷冷的,我也不能容她在外頭玩太久,以免她着涼。在困難地幫她把原本穿在身上的外套給拉好以後,她便頭也不回地跑到了游樂場,爬上了溜滑梯。
小孩終究是小孩,看着她也有如此貪玩的一面,我會心一笑,才發現不只手上有酸疼的感覺,左臉旁靠近嘴角的地方也有股辣辣的疼刺感。
我從包裏拿出手機,啓動了自拍功能,對着左臉瞄準。
我臉上多了一道紅色的小疤痕,大概是安琪的指甲長了,剛剛揮舞雙手掙紮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我的臉。所幸那道痕印雖然有些紅,但是并沒有滲出血來。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震動,吓得我差點沒松開手把手機給掉到地上去。畫面從攝像機變成了一串長長,我沒有看過的陌生外國號碼。
“喂?”
“小雙,你在做什麽呢?”
聽到電話另一頭的那把溫和依舊的聲音以後,我幾乎快哭了出來。
這是遠宏去了法國那麽久以後,第一次給我打電話。聽到了他的聲音,我幾乎快要沖破防備,像以往一樣把心裏的憋屈全部都向他哭訴。以前秦湘飛得比現在還勤,每當有什麽不開心的時候,我都是轉而向遠宏傾訴,而他總是借着他的耳朵,他的肩膀給我。不只是他的那個肩頭是有着他身體暖暖的體溫,他安慰人的聲音也仿佛是有溫度的,就如同他現在這句簡單的問候也在釋放着一樣的溫度。
“我還能做什麽?不就是在上班嗎?”
我咬着牙說完了撒慣的謊言,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不透露半絲緊張的情緒。對于這個謊言,我用上了N次,早就駕輕就熟,卻在遠宏的面前緊張得快露餡。在遠宏面前我從不撒謊,或者說我也沒敢在他面前撒謊,因為只要是我的聲音或一個眼神裏有小小的心虛,他都是能看得出來。這或許也說明了他真是平時對我觀察入微,是個很了解我的人……這不禁又勾起了我對他的歉疚。
“那怎麽辦公室會有那麽多的雜音?”
在電話另一頭沉默了好久以後,他似乎是以嘆息的口吻開了口,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但我也只能盡量掩蓋下去。
“剛剛覺得有些乏了,所以下樓來買杯咖啡。”
我傾盡全力壓着慌張,語氣淡得我都覺得有些冷漠,而他在另一端繼續沉默着。
“喂?你還在嗎?”我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沉默,所以試探性地開口問問他是否是在線還是已離線。
“小雙……”
我聽到了他喚着我的名字,但聲音不是從電話裏面傳出來的。
我下意識循着聲音回頭,在還沒有看清楚對方的模樣以前,就被緊緊地擁進那個人的懷抱裏。
所幸,我是記得這個的溫度的。
一切比夢境還不真實。剛剛還用着外國手機打電話給我的人,就這麽一瞬間的時間出現在我的面前,緊緊地抱着我。而那股熾熱的體溫卻一點一點地在融化着我,讓我變得有些癱軟無力,只想忘卻一切,沉溺在團團包圍着我的溫暖裏。
“遠宏,你怎麽回……”
當一雙有力的手把我的肩膀從那懷裏撐起來的時候,我的眼睛對上了正在俯看着我的另一雙眼睛。于遠宏的眼睛裏好像是一面破碎的鏡子,溢出的是數不清的碎片在割剮着我,裏面有對我的疑問、痛心,也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
我想試圖別過臉,避開那眼神,但他一雙手不知從何時已經從我的肩膀轉移到了我的臉龐上,把我的臉牢牢地固定着。他用拇指輕輕地拂過我左臉上的傷痕,眼底有說不盡的心疼,而那心疼底下還蘊藏着淚光在打滾。
“遠宏,你……”
正當我要伸出手去摸摸他有些瘦下來的臉龐,問着他剛剛還沒問完的問題時,他的一雙唇貼在我有些冰冷的唇上,把我的聲音給蓋了下去。見我沒有多大的反應,那雙唇在我的嘴上輕柔地移動,在每個角落慢慢地吸吮,像是在企圖救活快死去的同類。我所有的思緒在這股柔情攻勢下漸漸化開,産生了異樣的感覺。在我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冰冷的唇像是重新被賦予了生命……
我竟然在不知不覺地回應着他的吻!
但很快的,我感覺到有股寒得刺骨的眼神正在注視着我,仿佛給我從頭上澆了一瓢冰水。我即刻清醒過來,尴尬地從遠宏的懷裏掙脫出來。我下意識地望向游樂場的方向,發現安琪仍然在自顧自地玩着,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氣。但我的目光也不敢再回過去停留在遠宏身上半刻,轉頭就往游樂場把安琪牽好,再火速地離開。
才剛剛打開門,安琪便又甩脫了我的手,跑到客廳她的專屬小角落玩去。我無奈地關上大門後,徑自地到廚房裏倒了一杯冰水。天氣已經漸漸轉涼,畏寒的我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還喝着冰水,但我此刻卻需要仰賴着它來讓自己清醒一些。
在我還沒喝下第一口的時候,我就聽到睡房裏傳出一些動靜。
“你今天怎麽那麽早就回來了?”
見到亦翔出現在房裏,我有些訝異,也有些興奮,早就把剛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他這段期間都要忙得很晚才能回家,今天那麽早回來,可能就說明了公司裏的危機已經處理妥當,我心中裏不禁也替他高興。
可是他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與‘高興’兩個字沾不上邊,是一種我不曾看過的陌生表情。他大力地抓住我的手腕,把站在門邊的我狠狠地拽了進來,再大力地甩關了我身後的門。門‘砰’的一聲巨響,讓我整個身體都猛地跳動了一下,但他下來的舉動更是讓我陷入從沒有過的恐慌。
他一只手緊緊地攬住了我的腰,一個勁地不停在我的臉上粗暴的親吻着。他的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摸索,在成功撥開我的外套和衣領後,他又不停地在我那暴露出來的蒼白頸窩上啃咬。
“亦翔,你在做什麽?快住手……”
我慌張地說不出話,勉勉強強地回過神後,開了口卻都是滿滿的哭求,希望他能停止這一切讓人害怕的粗暴舉動。我的手不停地将他推開,他卻把我往他的懷裏壓得更緊,讓我沒辦法動。
“不要呀,亦翔……”
好不容易從他懷裏抽出一只手,我想要推開他此刻嘗試在解開我衣扣的手,卻反而激怒了他。他抓着我的手腕,往他的床上甩去,但那麽一甩,也甩掉了我之前的恐慌。
一切就如戲裏面看到的慢動作鏡頭一般,當我被他甩出去的時候,我感覺到身體已經失去了引力,像是飄蕩在房裏的空氣一樣輕,而在我眼前原本應該一閃即過的猙獰面孔卻異常地清清楚楚倒映在我的眼球裏。
難過瞬間充斥着我身體裏的每個細胞,因為眼前對我施暴的不是別人,而是我很愛的他。
然而我的呆愣卻沒有換取他片刻的遲疑,很快的,他如猛獸般也撲上了床,繼續對着獵物進攻。而我此刻也喪失了掙紮求生的能力,如同一具已經沒有知覺,已經死掉的屍體一般。
我忽然感到他的動作也跟着我的沉默慢慢地停止下來。
被他褪去一半的上衣,快整個露出來的肩膀上有着他的喘息,但他每一個呼出來的鼻息,碰到了我的肩膀卻讓我感到十分寒冷,如冰造的細針不停地刺着我一樣,讓我不禁打起冷顫。
好半晌,他終于撐起壓在我身上的身子,目光淩厲地看着我早已淹沒在淚水裏的臉龐。他的目光穿透了我那被淚水模糊了的視線,炯炯的眼神透露着冷漠與憤怒。
“為什麽于遠宏可以,我不可以?”
他一字一字清晰地問道,話語裏面盡是嘲諷與鄙視的味道。
我感到身體裏的什麽仿佛瞬間被抽幹,眼前明明望着的是他,但映入眼裏的什麽也沒有,如同我現在空置的軀殼一樣。
在我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他已經從床上爬起來,整理好衣服,準備離開房間。
“這幾天我會把安琪帶到我媽那裏,讓她照顧。”
他冷冷地說完了這句話以後,頭也不回地開了房門就離開。
-吻(完)-
忏悔
“小張,那麽剩下的就交給你處理了。”
“好的,這段時間您幸苦了。”
小張帶領着此刻站在我辦公室內的下屬們深深地給我鞠了個躬。
我微笑着點頭向他們表示我對他們的謝意,随即又從皮夾裏抽出了一張信用卡交給小張:“你拿這張卡請大夥兒去好好吃一頓吧,随便你們愛吃什麽,盡管點。”
我的一道指令下來,辦公室裏的同仁立即開心地歡呼了起來。
看到一張張笑得燦爛的臉孔,我臉上的笑容不禁加深了幾分。這些都是這段日子以來不分日夜跟我一起并肩作戰的戰友,現在危機解除,自然是要好好犒賞他們。
在荷蘭的規劃與建築設計團隊抵達後,我的下屬們便兵分兩路地開始解決眼前的危機。一部分的人馬與公關部門的同事合力遏制了傳媒報道針對我們的不切實流言,同時也不停往參與靜坐的居民那裏跑,盡力地安撫與勸說,終于讓他們解散了集會。我另一部分的下屬則是竭力與荷蘭團隊的設計師們為早在好幾個月前就已經出爐的設計進行協商,讓他們按照我們稍微改變的方向與需求做出即時的修改。而我的角色則是這次計劃的統籌,需要兩邊監督,所以忙得不可開交,也苦了小雙。
早在港灣附近的居民滋事之前,我早就預料到荷蘭那裏提交的設計或許會有一些潛在的問題。他們的設計固然好,但也有不盡完美的地方,于是經過商讨以後,我們便打算把他們一整團人邀請過來,好好再次勘察這塊地的優勢。然而他們人還沒到,文總卻已經出擊,但這樣反而更好,我們能切切實實聽到了附近居民們的需求,把那些需求也結合到這次的設計裏。
要荷蘭團隊的人進行修改其實也并非難事,畢竟拿人錢財□□。難的是要如何讓因為上次流氓打人的事情發生以後,心生憤恨的居民們解散集會。他們的情緒正處在繃緊的弦上,所以我們選擇了循循善誘的方式去打動他們,給他們送飯發水,讓他們打從心裏接受我們釋放的善意,了解到那群流氓不是我們找來的,并且願意與我們進行一個非公開的會議,大略了解我們對那塊地皮的發展計劃。
他們原有的公園是肯定得為我們的發展而拆除的。
但在那個商業圈裏面會有一個樓數不高,具有标志性的建築物正好矗立公在園原址,不僅不會擋住他們原來的視野,而且這棟以環保概念為主打的建築,頂樓還有一個對外開放的巨型空中花園,能夠讓居民繼續以往的散步、晨運等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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