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悄然而至的牽絆(3)
? 他立刻從她的眼神裏讀懂了她的意思,原來是經濟問題。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房子你看着喜歡就好,房租什麽的都好商量。”
晴天詫異地瞧了瞧他提及“房租”時的篤定神色,雖然明知不可能,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你、你不會是中介公司的吧?”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忍俊不禁道:“你腦子裏到底有沒有一點邏輯思維?我怎麽會是中介公司的。”
“其實我也覺得不太可能,那你怎麽……?”她還是不懂。
“我是房東。”語罷,他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一驚一乍,但笑不語。
“啊?!”如蕭朗所料,晴天果然驚詫不已,并且突然之間又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
他剛剛說什麽?他說他是房東?!
“怎麽,很驚訝嗎?”
晴天不住地點頭、點頭、再點頭,她還真的是很驚訝。
念頭一轉,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于是很認真地跟他讨論起來。
只可惜,她空有自說自話的本事,卻總是前言不搭後語。
“可是你把它租給我,那你現在住哪裏?我又付不起房租,都浪費了。而且我還是不太明白,這麽好的房子你為什麽不留着自己住呢?這裏上班又方便,環境又好……”
晴天話還沒說完,蕭朗就适時出言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他言簡意赅:“操心這麽多做什麽,你只管跟我談房租,談妥之後簽合同就是了。”
她見蕭朗一臉嚴肅,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于是也不再多嘴,只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奮力爬樓梯,重又回到了方才令她難分難舍的4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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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的綿軟沙發裏,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看起來多少有些拘謹。
蕭朗閑适地在她身側落座,一邊拿出提前拟好的房屋租賃合同,一邊與她打趣道:“這裏又不是我的辦公室,在自己家裏你緊張什麽。”
她實話實說:“那是因為你還沒跟我談房租的事啊。”
“我倒是覺得這個不用着急,你要是有本事把房東哄得高興了,房租自然不會太高。”
晴天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只是眼前這位房東,自身是出了名的完美,因此對待身邊的人和事便免不了挑剔。
像他這樣的男人,究竟會因為何事而高興呢?
她思索無果,于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的喜好,确實茫然無所知。
“晴天,我先問你個問題,你會做飯嗎?”其實他并非單純與她閑聊。
她下意識地反問:“做飯和房租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他沒有看她,視線依然停留在租賃合同上,言語上卻是直截了當、毫不含糊。
“房東喜歡美食,這樣夠清楚了嗎?”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向他保證:“我願意學!”
“願意學?”他玩味似的重複着她說過的字句,稍一擡頭,便将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樣悉數看在了眼裏。
蕭朗沉默片刻,而後語焉不詳地問道:“為什麽?”
她疑惑地挑了挑眉:“什麽為什麽?”
也難怪,晴天又怎會理解那些藏在蕭朗心裏的不可言說的深意。
其實,他不過是突然動了私心,想知道她願意學做飯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房租?還是……為了他?
“算了,沒什麽。”蕭朗自覺無趣,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關于房租,我倒是有個想法。”
“您說說看吧。”
晴天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事,竟然莫名其妙就對他用了敬語。
一時之間,客廳裏的氣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不知情的人看到這情形大概會以為他們是在談判,并且還是一場很正式的商業談判。
她擔心這會惹得蕭朗不悅,不過這一次,他似乎并未在意。
“剛才你說願意學做飯,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比較人性化的房租條件。在你學會之前,房租每個月兩千;學會之後,減半;學好之後,再減半。你覺得呢?”
晴天在心裏打着小算盤,迅速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按照蕭朗的意思,兩次減半之後每個月應該只要五百塊錢。
在市中心租一間朝南向的正規一居室,這個價錢,撿到絕對就是賺到了!
可是這麽一樁既賠本又賺不到吆喝的買賣,他難道不會覺得太虧了嗎?
遲疑着,她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這樣真的合适嗎?”
他卻不以為意:“有什麽問題?”
既然虧本的一方都不覺得有問題,那麽撿了便宜的沈晴天哪裏還敢有什麽問題!
她笑逐顏開:“No problem(沒問題)!”
“OK,deal(好,成交)。”
于是,甲乙方簽字,一錘定音。
隔周的周末,傍晚時分,沈晴天在風維大廈附近的快餐店與林琳等人告別,獨自步行回到楓林小區的新家。
很多人都說泡溫泉是放松身心的絕佳途徑,但此刻,從溫泉會所回來的晴天靜靜地倚在客廳沙發上,卻覺得有些疲憊。
這種疲憊其實大部分源自內心,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她的心裏積壓了太多太多無處宣洩的感情與渴望。
她随手抓過遙控器,打開電視調到電影頻道,繼而盯着熒屏上唯美流暢的畫面,靜靜發呆。
電視裏不斷有韓語傳出,晴天聽不懂,亦無心看字幕,只知是在播放一部名為《假如愛有天意》的愛情影片。
假如,愛有天意。
是否,天意真的會順遂愛情?
一邊思索着這個簡單到無趣的課題,晴天一邊回憶起白天在溫泉會所時,與林琳的簡短對白。
“晴天,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不相信。”
“為什麽?”
“因為我相信日久生情。”
“可是我相信一見鐘情。”
那一刻,她看着林琳篤定的臉,不期然地想起了斯考特。
如果說她對蕭朗是日久生情,那麽,那個法國男人對她,是否是一見鐘情?
晴天胡亂想着,對林琳笑笑,語氣裏盡是和緩:“哦,那也很好啊。”
有關愛情的對話,只到這裏便成為終結。
晴天不願将心底的細水長流說與旁人聽,林琳便不多問。
同樣,林琳不想對那份剎那驚鴻加以剖白,晴天亦不多言。
這在晴天看來是好事。
至少在她的觀念裏,兩個女人之間的友誼愈是寡淡,便愈得長久。
長久。這兩個美妙的漢字,似乎不經意間觸動了晴天的某根神經,以致她忽然覺得心口有些鈍痛。那根神經,名叫愛情。
所以很自然地,她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上個周末,蕭朗親自來幫她搬家的情形。
從大學招待所到楓林小區,從打包行李到扛着笨重的行李箱爬上四樓,那個男人一直為了她忙前忙後。
雖是料峭寒冬,她卻還是看到他的額頭有細密的汗珠漸漸滲出。
若說心裏完全不感動,那必然是假的。
這段時間,她先是對自己誠實,暗自承認了這份愛情,然後便開始了一廂情願地執著,執著于對他的情思,執著于默默搜羅他的點滴溫柔,将一絲一厘的溫暖悉數收藏在左心房的秘密口袋裏。
她曾以為,這段感情必定無法曝露于朗朗晴空下,然而到如今,回想起蕭朗一次次的守護、一次次的溫存,晴天的心裏忽然又多了些奢望。
明知不可而為之,無所求中有所謂。
這便是如今,沈晴天最大的奢望。
夜色已經漸深,電影頻道沒了慣來呈現的精彩,電視機裏只剩下嘈雜而擾人的雪花點在不停閃爍。
晴天這才如夢初醒,将飄搖了很遠的思緒細致收好,擡手關掉了電視。
結束一番簡單的洗漱,晴天回到卧室,卻并沒有急于尋一段好眠。
她從床頭抽屜裏拿出文件夾,看了看去年七月份與風維集團簽署的勞動合同,又瞧了瞧兩周之前與蕭朗簽署的房屋租賃合同,心頭湧起一股類似于“契合”的感覺。
她和他的合同,一簽就是三年,時間上剛好與風維的勞動合同吻合。在未來的三年裏,于公,她是他的下屬;于私,她是他的房客。
晴天猜想,或者這也是一種緣分。做不成戀人,好歹還有牽絆。有了牽絆,就不至于沒有期待。
收起兩份令她安心的合同,擡手将色調溫馨的床頭臺燈旋至最暗的一檔,晴天不自知地微笑起來。
她想起匡匡在《時有女子》中寫道: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有人說,在這段話之後,還有另外一句并不美好的文字。
但在此刻,晴天卻不願在心中描摹緊接其後的薄涼字句。
她只想将半盞暖意留于心間,悄悄對自己說一聲:沈晴天,這個夜晚其實比想像中更美。你雖疲憊,卻注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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