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悄然而至的牽絆(2)
? 剛下過雪的冬天,空氣清新而冷冽。
校園裏為數不多的長凳此時也都蒙了一層厚厚的雪,晴天和蕭朗瞧着無處落座,便心照不宣地繞着操場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起初,他和她都沒有開口講話。
蕭朗站在晴天的左手邊,默默地替她遮擋着從西南方向刮來的瑟瑟寒風。
兩人肩并着肩,一深一淺地踏在平平整整的雪地上,聽着鞋子與積雪摩擦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輕微聲響,各有所思。
操場的東南角種着一棵古老的槐樹,即便是冬天,即便是葉子落盡,那參天的枝桠還是從容地往碧色的晴空裏蔓延。
行至古槐樹旁邊,晴天沒來由地對他笑了笑,停下了腳步。
“看着我傻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幸福。”
幸福?
蕭朗颀長的身形稍稍一頓,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因為真的已經太久沒有人和他說起“幸福”這兩個字了。
晴天微微仰着頭,眯起眼睛,笑宴宴地看着他。
于她而言,能在這樣寂靜而空曠的大學校園裏與這個男人獨自相處,沒有多餘的人和事來打擾,這就很幸福。
可她還想要更多一點的幸福,哪怕,只是一點點。
晴天笨笨地摘掉那雙印着可愛娃娃頭的棉手套,把它們統統塞進毛呢風衣的狹小衣兜裏。
蕭朗站在她身邊,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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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操場的角落,還是有凜冽的風從臉頰上呼嘯着吹過。連他一個男人都覺得有些寒冷,這個鼻尖凍得通紅的小女人摘了手套做什麽?
他不明白,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晴天靠近他,輕輕踮起腳尖,一雙溫溫軟軟的小手包裹住他的耳朵,傳遞着星星點點的溫暖。
她所給予的融融暖意就像她本人一樣頑皮,一樣不肯安生,這股溫暖順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從耳畔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一直滲透到心的最深處。
“你不冷嗎?”
“不冷。”
他低垂着眉目,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顏,只覺得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這只調皮的貓兒碰了又碰,惹起那般抓心撓肝的悸動。
胸腔中一點點累積起來的疼惜和愛憐,終究是連理智都無力抵擋的。
“……傻瓜。”
他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柔軟,伸出修長雙臂,小心翼翼地将她擁進了懷裏。
俄而,有風吹過,挂在樹枝上的皚皚白雪撲簌簌地落下來,落在他和她的肩頭,落在他和她的眉眼之間。
這溫情如許的歲月,多美好。
從這所近郊學校開車到A城的市中心,在不堵車的前提下,大約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雪後的路況有些差強人意,一路上,蕭朗專心致志地開車,即便晴天偶爾與他講話,他也只是含混地随口應着,沒有過多的精力與她閑聊。
晴天自覺無趣,于是也不再擾他,聽着電臺裏傳來的路況轉播,無聊地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發呆。
幹淨的玻璃窗倒映出蕭朗的身影,一旦發現這個事實,她的視線便再不能被窗外景物吸引。
幾乎只是一瞬間,她全部的注意力就一股腦地傾注給了蕭朗的側臉。
晴天默默地感慨,一個男人怎麽可以生得這麽英俊,豐神朗目,棱角分明,而且睿智,而且優雅,而且溫柔……
這樣細細數來,除了偶爾太過挑剔以外,他應該就沒有什麽明顯的缺點了吧?更何況,在晴天的眼裏,他的挑剔也不過是因為完美主義作祟,根本怨不得他。
情人眼裏出西施,她還真是将這句話印證得淋漓盡致。
目光依依不舍地從他的臉上移開,晴天立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蕭朗怎麽只用右手操縱方向盤?
她擰着眉頭努力回想着平安夜那天的情形。
她陪他去醫院包紮左手臂的傷口,當時看起來并沒覺得有多嚴重啊。
可是如果确實傷得不重,為什麽已經過了一周的時間,他的左臂還是不能自如行動?
轉過身去,晴天有些憂心地看着他,低聲問道:“傷口還疼,是嗎?”
“嗯?沒事。”蕭朗說着,自然而然地擡起左手,搭在方向盤上繼續開車。
其實傷口還是會痛,但他不想再讓她擔心,甚或內疚。
心思細膩如沈晴天,又怎會讀不懂他這小動作裏的深意。
只是,他既然不願令她擔憂,那麽她就順從他的意思。
晴天換了一種稍微輕松的語氣,開玩笑似的說:“怎麽一到了冬天,你的細胞也變得和我一樣懶,連傷口都不努力愈合。這樣可不行……”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看一眼來電顯示,竟是林琳。
接起電話,晴天親昵地送上祝福:“親愛的,新年快樂!”
正在開車的蕭朗聽到“親愛的”三個字,莫名地瞥了她一眼,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合時宜的場景--他第一次給晴天打電話時,這笨女人迷迷糊糊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像現在這樣對着電話彼端的他說,親愛的。
他神色有些異樣,但晴天并沒有注意到,她依然自顧自地對着電話與林琳讨論着什麽。
“去哪裏?……除了咱們兩個還有誰一起去?……好啊!不如就這個周末吧?”
這時,原本沉默的蕭朗突然丢了一句命令給她:“這周末不行,你們改期。”
“啊?”晴天一愣,随即改口對林琳說,“親愛的,這周末恐怕不行,我約了人。”
林琳很不給面子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隔着電話問她:“男人?”
晴天聞言,不由得面色一赧,迅速轉移話題繼續讨論近期出游的事情,約好了時間便匆匆挂掉了電話。
“這女生是我大學校友,也在風維工作,她說約了幾個人去泡溫泉。”她着重強調了“女生”這個詞,似是怕他誤會那聲“親愛的”。
她并沒有問蕭朗為什麽這周末不行,心裏琢磨着,既然他都已經安排好了,自己不如就乖乖等着周末的到來,問太多亦是無益。
“她叫什麽名字?”
“林琳。”晴天不知他問這個做什麽。
蕭朗亦不多說,把車停在路邊,只說:“到了,下車吧。”
晴天下了車,環顧四周,覺得有些眼熟。
歪着腦袋瞧了半分鐘,她才恍然大悟--蕭朗竟然把她帶到了楓林小區的東門!這地方距離風維集團辦公大樓不過三百米遠。
“走吧,跟我過去看看。”
“等一下,蕭朗!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現在什麽情況?”
“之前說過幫你找房子的。”他說着,邁開步子率先走在前面,為她帶路。
“這裏?!”晴天頓時傻了眼,“我、我租不起啊……”
他不以為然地說:“我知道。”
“……你走慢點。”晴天扁着嘴巴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叫苦不疊。
如果蕭朗不是她的boss,她一定要對他說--知道你還帶我來?!這不是混蛋嗎。
楓林小區C區,13號樓7單元。
蕭朗的腳步停在樓下,掏出一串鑰匙遞給晴天。
“你拿着鑰匙,自己上樓去403看看吧。”
晴天低頭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鑰匙,卻沒有伸手接來。
她不解地問道:“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蕭朗面色不改,心下卻暗想着--這女人還真是沒腦子,她難道從來都不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危險性嗎?且不說這樣獨處是否會被人說閑話,假設自己真的是下流小人而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她怕是連喊救命的餘地都沒有。
但他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說教也沒有解釋,只是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手,把鑰匙放在她的掌心,說道:“我已經看過了,你快去吧,我在樓下等着。”
晴天點點頭,轉身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蕭朗在身後問她:“知道我電話吧?”
她回頭看了看他:“知道。”
“嗯,有事給我打電話。”他不放心地叮囑着。
“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下來。”她沖着蕭朗笑了笑,像是為了哄他安心,而後加快了步子,匆匆往四樓跑去。
剛打開防盜門的時候,晴天望着客廳裏的一擺一設,沒來由地産生一種類似于驚豔的感覺。
然而當她拔掉鑰匙回頭仔細地打量一番,卻又着實說不出這屋子到底哪裏值得驚豔。
這間一居室以淡綠色和淺米色作為裝飾的主題,連客廳的吊燈也是淺米色的花瓣形狀,入眼很是溫馨幹淨,并且不覺得奢華繁複。
此時正值下午,有陽光從客廳的落地窗子照進來,溫溫暖暖的。卧室裏,淡綠色的窗簾松松挽在窗子兩側,亦是滿室陽光。
如果她沒判斷錯的話,這間一居室應該是卧室朝南、客廳朝西的。這種結構最是得人喜愛,四季陽光照耀,冬天尤其溫暖宜人。
換上門口預留的一次性棉布拖鞋,晴天屋裏屋外地轉了又轉,便覺得自己愈加喜歡這房子了。
可是轉念想起房租這檔子事,她的笑容又漸漸收斂了。
楓林小區所處的位置怎麽說也算是市中心的黃金地段,這屋子雖說只是一居室,但是結構好,朝向好,裝修亦是精致,想來房租一定不便宜。
站在玄關處,晴天有些不舍地又回頭看了看。
這麽美好的房子,可惜她目前住不起。
晴天心中忽有感慨,這間溫馨的一居室似乎就像那個男人一樣,雖然令她打心底裏喜歡,但歸根結底,還是不得不離開的吧。
想到這裏,她便沒了興致繼續參觀,于是失落地鎖了門,轉身往樓下走去。
看到晴天神情低落地從樓裏出來,蕭朗迎上去,不解地問道:“怎麽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房子看着不喜歡?”
她悶悶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蕭朗以為她這搖頭的動作是表示真的不喜歡,心裏頓時有些緊張,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詢問道:“哪裏看着不順眼?”
晴天輕輕嘆了口氣,擡起頭看着他,語氣頗為無奈地說:“不是不喜歡,恰恰相反,就是看着太喜歡了,所以才發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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