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寵在心尖的棋子(1)
? 茶水間的吧臺角落裏有一臺微波爐,蕭朗從微波爐裏取出三明治,甚至沒有與剛進門的兩位打招呼,就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他的吃相很優雅,卻不知為何,莫名的給晴天帶來一種異于平時的壓迫感。
事實上,在看到蕭朗的瞬間,晴天的腦子裏出現了片刻的空白。那種恍惚的感覺很神奇,類似于千頭萬緒突然扭絞在一起,因為雜亂,所以無所理順。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随着斯考特一起,在離蕭朗半米遠的吧臺椅上落座。
斯考特似乎在說些什麽,可是晴天并沒有聽進去。
此時的她,俨然被一連串的疑問和擔憂所籠罩。
剛才斯考特在辦公位上對自己告白,隔壁的蕭朗有沒有聽到?
現在到了茶水間,那個法國男人會不會當着蕭朗的面,說些令她窘迫的暧昧言語?
宋麗君會不會趁她不注意将方才之事大肆傳播?
蕭朗為什麽現在才吃飯,而且還是這麽沒營養的三明治?
……
這時,斯考特的聲音将她從自己的臆想中扯回現實:“你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發生了什麽?”
晴天搖頭,卻無言以對。
他也不深究她的反常表現,只是不依不饒地追問道:“剛剛問你那個問題,我是認真的。所以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
晴天當然知道他是認真的,不然她不至于陷入這種尴尬的境地。
難道要裝傻?不行,以斯考特的作風,他不會介意當着蕭朗的面,再重複剛才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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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不裝傻,她又能給出怎樣的答案?
長這麽大,向她告白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過。那時,她有過茫然,有過幸福,有過自豪,也有過內疚。
可是到了如今,她早已告別了少女時期對待愛情的那份懵懂和悸動。當感情與現實牽扯在一起,晴天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被人追求也會成為負擔,原來“被追求者”也是一個很窩囊的角色。
就在她滿心掙紮并且苦無對策的時候,蕭朗抽出紙巾,很悠閑的擦了擦嘴巴,将三明治的包裝紙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裏,而後從吧臺椅上站起來,看也不看他們就往門口走去。
路過她身邊時,他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停留一秒鐘。
蕭朗那張俊美的面容上不曾出現一絲異樣的神色,斯考特只當他并不介意。
然而晴天卻很清楚,沒有異常,這就是最大的異常。
因為風維的茶水間都設計成開放式,所以晴天半晌都沒有言語,她擔心蕭朗走得還不夠遠,怕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被他聽到。
斯考特從吧臺上取了一包速溶咖啡,沖在一次性紙杯裏,小口小口地抿着。
他的神态很悠閑,仿佛蕭朗一走,他立刻不急着知道答案。
一刻鐘就這麽平平靜靜地過去,但晴天知道,這件事她遲早都要面對,就算躲得過今天,只要斯考特沒有移情別戀,她也照舊逃不過明日。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先進理念,她決定趁這個機會和斯考特說清楚。
“斯考特,你聽我說,其實我并不糊塗。你在明信片上寫的句子,還有你剛才說的那一番話,我都明白。”她看着他的黑眸,雖然心有歉疚,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了下去,“我之所以一直不肯回答,是因為你始終是我的上級,而我……”而我并不喜歡你。
可惜,她只說了一半,就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
“抱歉,我回來拿杯子。”很标準的倫敦音,低沉而動聽,令人不禁想起歐洲中世紀的優雅貴族。
可是晴天哪裏還有心情欣賞他的倫敦音!她心中一驚,身子一晃,差點沒坐穩。
蕭朗!他怎麽恰巧在這個時候又回來了?
難道說……
別看晴天平時任性又迷糊,但在某些時候,她稱得上是心思機敏。
比如現在,她只消思考片刻,就理解了蕭朗的用意。
若是在往常,蕭朗一定會用各種辦法阻止斯考特和她單獨接觸。去年參加素質拓展活動的時候,他就用行動證明向她證明--他淩駕于斯考特之上,只要他想保護她,就一定可以做到。
但是剛才,蕭朗看到他們一起走進來,非但什麽都沒說,還恰和适宜地離開茶水間,看起來仿佛是故意留出足夠的私人空間,以方便他們詳談。
而當晴天正準備開口拒絕斯考特的時候,他又恰巧回到了這裏。
晴天恍然大悟,其實這些看似偶然的現象并不是偶然。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實際情況應該是--蕭朗并不想讓她這麽快就拒絕斯考特!
可是,他的算盤究竟打在哪裏,他的棋局到底要擺成什麽樣子?這一切,晴天卻不得而知。
蕭朗果然拿了杯子就走,只是這一次再路過晴天時,他輕輕勾起唇角,似是而非地對着她笑了笑。
晴天知曉他的意思,于是等他離開後,她擡起頭凝視着斯考特的眼睛,很認真地說:“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慎重考慮這份愛情是否妥當。畢竟,如你所知,它是被命令禁止的。”
言罷,她調轉了視線不再看他,只是低頭盯着茶水間的暗紅色地毯,忐忑不安地等待斯考特的回應。
他會開心嗎?會失落嗎?會得寸進尺嗎?
然而事實是,斯考特并沒有出現上述任何一種反應。
他很平靜,同時也很嚴肅。他的嚴肅雖然反常,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仿佛這才是斯考特總監本來就應該具備的神色。
在晴天的記憶中,斯考特一直有着很溫和很明朗的笑容,她從沒有見過他如此鄭重的表情。她不知他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然而三秒鐘之後,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猜測似乎都成了笑話。
因為他說:“我看得出來,你喜歡的是蕭先生。”
晴天像是突然被一道閃電劈中了腦殼,由方才的聰穎女人瞬間淪落為一個蠢貨。
“可你卻沒有拒絕我,所以,我應該覺得榮幸嗎?”接二連三的抛出重磅炸彈給晴天,這似乎令斯考特覺得有趣,于是他很快又恢複了往常的随和笑容。
當愛情的格局被公然擺上臺面,他依然能若無其事,可她卻不能視若無睹。
有那麽一瞬間,晴天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憐的烏龜,被人掀開了背殼,并在四肢上分別打上了“丢臉、惱羞、可笑、沒出息”的記號。
“既然你知道……”她咬着下唇,不知該怎麽往下說。
“我知道,但那并不是重點。”說着,斯考特又将之前的親昵動作重複了一次。
他輕輕捧起晴天的臉,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那雙墨色的眸子裏寫滿了“珍視”二字,仿佛映在眼眸裏的她的身影,就是這世上最瑰麗的珍寶。
彼此凝望片刻,他堅定地對她說:“我執著于我的愛情,就像你執著于你的。”
下班之後,風維E4的辦公區已經寥寥無人。
晴天在蕭朗的辦公室外徘徊了很久,卻一直猶豫着,不敢推門進去。
一直等到八點一刻,窗外已然燈火通明,那扇質地極佳的紅楓木門才終于從裏面被打開。
看到她的身影,蕭朗明顯怔了一秒鐘。
“等多久了?”他一邊說着,一邊松了松領帶。
“也沒多久,你都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他揉揉眉心,又問道,“你從下班就一直站在這裏?”
晴天沒說話,只是笑着上前挽住他的臂彎,臉頰貼上他的肩膀,親昵地蹭了蹭。
見她這副撒嬌耍賴的模樣,蕭朗就知道,她肯定已經傻乎乎地站在這裏等了好久。
他心裏雖然心疼她,嘴上卻不饒人:“你怎麽這麽笨,就不曉得乖乖坐在工位等我!或者像這樣敲敲門,進來等着也好啊。”一邊說着,他還模像樣地親自示範,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唔,工位有可能看不到你,又不想打擾到你,也不想稍不留神就錯過,所以敲門也沒有記起來敲……”她發現自己這會兒講話好像有點颠三倒四的,于是識相地噤聲,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她大概……是餓壞了吧。
蕭朗好笑地掃了她一眼,自然而然地摟過她的肩膀,将她攬在自己的懷裏。
“走吧,先去吃飯。想吃什麽?”
“……湯包!”她在說吃的。
“……饞貓。”他在說她。
事實上,晴天雖然貪嘴貪得厲害,但這絕不是她的殺手锏。
她最大的本事其實是,只要與熱氣騰騰的灌湯包同處一室,她的胃容量就會陡增!當然,其代價就是腦容量的驟減……
後來的半個小時,她用實際行動向他印證了以上事實。
不眨眼地迅速解決掉兩籠鮮蝦包和一籠瘦肉包,她終于擡眼看了看餐桌對面的男人。
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晴天不好意思地沖他抿唇一笑,随即在心裏默默感嘆--雖然是目瞪口呆的樣子,但蕭朗就是蕭朗,怎麽看都還是那麽英俊。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顯然是在期待什麽。
看到她這幅沒出息的樣子,蕭朗頓時覺得額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調侃道:“如果再給你吃一籠瘦肉包,我保證你會蹲到桌子上搖尾巴。”
“還有一籠?!”她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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