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胡瑞和楊波明顯感覺到自從聽了講座之後他們的勉爺狀态有些不對勁。

講座結束之後, 胡瑞和楊波邊聊着這老頭兒原來這麽幽默風趣邊往前走, 結果一轉頭,徐勉人不見了。

他們等了好久也不見人,走回禮堂, 禮堂已經空了。

兩人打電話過去也是沒人接聽,吃過飯後,徐勉已經在教室裏坐着了。

楊波動作輕緩地坐到徐勉旁邊的位置上, 小聲問:“勉爺,你吃飯沒啊?我們剛剛吃飯沒聯系上你。”

徐勉臉色看上去很正常, 他點了點頭:“我吃了。”

“那就好。”胡瑞松了口氣, “那你怎麽不接我們電話啊?”

“沒聽到,人太多了。”

在這之後, 整個晚自習, 徐勉都異常安靜。

要是放在平常, 英語晚自習徐勉肯定就坐不住, 要麽是打游戲要麽是給蕭楊發消息。

但是今天,他低着頭做着老師發下來的卷子,一聲不吭。

胡瑞坐在前邊沒發覺, 但是坐在後邊的楊波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想不對,試圖給徐勉微信發過去一條消息。

消息是發出去了,但是徐勉根本沒注意到手機震了,依舊埋頭寫字。

楊波心說這下是真的不正常了,如果這個消息是蕭楊發過來的,徐勉不可能沒反應啊。

他轉而給胡瑞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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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爺怎麽了?

-什麽怎麽?他不好好的嗎?

-很不正常啊, 兩個小時了,他一句話都沒說,也沒看過手機

-你當勉爺跟你一樣?人家認真學習一回你就說他不正常?你還是不是人了?

-……

結束了跟胡瑞的對話,楊波無語地把手機按滅了。

徐勉确實在認真地做那張發下來的英語試卷,但僅限于前半個小時。

他花了半個小時把卷子全部做完了,然後低着頭看着卷子一直在發呆。

他撒謊了,其實他下午沒有吃飯。

跟老頭兒分開之後,他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那種感覺跟之前頭疼的感覺非常像。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走出了學校,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三中了。

三中的體育場上正是人多的時候,籃球場和足球場都是飛奔的人影。

徐勉坐在雙杠上,望着已經越來越暗的天色,忍不住想要給蕭楊打個電話。

但他又不想以這樣的狀态去面對他。

最後還是忍住了。

老頭兒的話已經非常明顯了,那次昏迷,跟父母是一定有關系的。

徐勉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死胡同,但他們明明出現了,卻沒有等他醒過來就離開了。

而就在這個過程中,徐勉身體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再一聯系到父母的身份,徐勉只覺得自己的後背冷汗直冒,後腦勺也微微有些發麻。

他努力說服自己父母不會做這樣的事,但事實擺在面前,那段時間除了父母外,沒人接觸過他。

即使這件事跟父母沒有直接關系,那也一定是通過了他們的授意。

可是徐勉想不通,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所得知的案例裏,不管是蕭楊的母親還是宋墨凡的母親,他們都是腦部受過嚴重傷害。

徐勉那回雖然受的傷也不輕,但他自己認為沒有到嚴重傷害的地步。

如果跟煤氣中毒相比起來,他那連傷都算不上。

另外,這件事如果真的跟父母有關,那麽蕭楊母親和宋墨凡母親的事是不是也跟他們脫不開幹系?

這麽多年來一直不清楚父母在研究什麽的徐勉,第一次對他們的工作産生了懷疑。

一個詞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人體實驗。

這個詞太陌生,徐勉對此的理解還停留在一些科幻電影裏。

往好裏想,徐勉可以認為這是父母給他的饋贈,給了他強大的身體,讓他不再受別人欺負。

但往壞裏想,自己也是父母工作的一個實驗體,他們根本沒有把他當一個真正的人來看待。

那兩位已經故去的母親,她們也是犧牲品。

想到這裏,徐勉只覺得心情無比複雜。

他接下來應該怎麽去面對他們?

質問他們是不是拿他做實驗了?

無論是怎樣,徐勉都很害怕聽到回答。

他很怕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科學家父母的形象就此崩塌了。

更怕聽到了真相之後,受不了這樣的自己,更對不起那麽喜歡自己的蕭楊。

徐勉雙杠上坐了很久,直到有個人在身後喊了他一聲。

他回過頭,看到的是張開基那張笑得欠揍的臉。

“小暴躁,坐這等哥哥呢?”張開基一只手搭上雙杠,笑着問他。

他身邊還有慢慢走過來的範文遠,兩人都是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徐勉從雙杠上跳了下來,低聲說:“不是,就是過來散散步。”

張開基似乎對他這麽心平氣和地說話有些意外,他問:“哎喲,這是跟蕭楊吵架了?怎麽一副小可憐的表情啊?”

徐勉皺着眉沒看他:“不是。”

範文遠從張開基身後走過來,笑着開口:“蕭楊今天被留在老師辦公室約談了,現在還沒吃飯呢。”

他的暗示很明顯了,但徐勉這時候腦子裏還在想別的事,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他。

張開基啧了一聲,說:“他意思讓你去給他送飯呢!”

“啊,哦。”徐勉剛要走,忽然又轉過身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在哪個辦公室?”

範文遠笑出了聲,指着遠方一棟教學樓:“喏,看見那棟樓了嗎?他在317。”

“謝謝。”徐勉低聲道謝了,快步離開了。

徐勉在食堂打包了飯菜,提着去了辦公室。

走廊裏一個人也沒有,非常安靜。

辦公室門沒關,他在317門外看了一眼,蕭楊還站在老師面前聽他說話。

離下課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這是談什麽談了這麽久?

徐勉站在門口偷聽了一會兒,大約明白過來是在聊大學的事。

大部分時間都是老師在說,蕭楊時不時地應和幾聲。

很快,徐勉聽到推凳子的聲音,他趕緊轉身朝着衛生間的方向走過去。

一直到身後的腳步聲聽不見了,他才回過頭來。

一轉身,蕭楊低着頭靠在牆邊,看不清神色。

徐勉慢慢地走過去,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蕭楊擡起頭來,一看到是他,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怎麽來了?”

徐勉把手裏的飯菜遞給他:“聽說你被老師約談,我來給男朋友送飯。”

蕭楊笑着接過了:“你吃了嗎?”

徐勉下意識就回答吃過了。

蕭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陪我上個廁所吧。”

“啊?”徐勉跟在他身後進了衛生間。

一進門,蕭楊就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腰,腦袋跟他相靠,親昵地蹭了蹭。

徐勉動作僵硬一秒,很快抱緊了他,笑了一聲:“抱着你怎麽上廁所啊?”

“借口而已。”蕭楊借着在他耳邊說話,聲音非常輕,“就是想抱抱你。”

徐勉剛剛一直提不起精神的狀态一掃而空,心情很快地愉悅起來。

他問:“你想考哪兒啊?”

蕭楊笑:“聽到了?”

“不然?”徐勉說,“你老師說話跟個喇叭似的,隔着牆都聽得清。”

蕭楊在他肩膀上笑得不行。

徐勉被他頭發蹭得有些癢,伸手幫他撥開了。

“班主任讓我沖刺省外的好學校。”蕭楊說到這裏,剛剛輕快的語氣變了,“但是我想留在省內。”

徐勉輕聲問:“因為爸爸嗎?”

“嗯。”蕭楊回答,“你別看我爸表面上開朗得很,其實特會藏事,我媽走了以後他對這種事特別敏感,平時連寵物也不敢養,說就怕有一天離開他了。”

徐勉對未來只比他更加迷茫,他從來就嘴笨不會安慰人,這時候更是有些手足無措,只能更加抱緊他。

蕭楊感覺到他用了力氣,笑了:“還有啊,我男朋友還在這呢,我要是走了,那豈不是一年只能見兩回?”

徐勉急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沒開玩笑啊。”蕭楊伸手摸了摸他的後頸,說,“我也很舍不得你。”

“現在交通這麽方便,你還怕見不到我?”徐勉說,“再說了,你看我像那種好好學習的人嗎?我可以去見你的。”

蕭楊笑了:“要見也是我來見你啊。”

徐勉聞言安靜了下來,低聲說:“你不用那麽保護我,其實有些事我可以的。”

“我知道啊。”蕭楊聲音輕柔地說,“但我心疼你啊。”

徐勉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說。

還有半個小時下晚自習,徐勉終于想起自己今天好像還答應了蕭楊一件事。

他跟胡瑞交代了一聲,先從後門溜了。

到三中的時候,離他們下晚自習剛好還有十分鐘。

徐勉給蕭楊發了個消息。

-我在樓下等你

他剛發出去這條消息,從頭頂傳來一聲口哨聲。

徐勉擡頭一看,蕭楊正站在走廊邊,朝他揮手。

徐勉心裏一動,舉起雙手朝他揮了揮。

很快,蕭楊從樓上下來了。

他朝徐勉跑過來,朝他張開了雙手。

徐勉伸手接住他,因為慣性,被他撞得朝後退了兩步。

蕭楊抱着他轉了個圈,笑着說:“你知道嗎,我剛剛下樓的時候終于體會到了校園戀愛的感覺了,就抑制不住的開心,想狠狠地抱住你。”

徐勉反問:“之前沒有?”

“沒有。”蕭楊說,“可能我們表達都太直白了,你的小心思我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徐勉:“……”

蕭楊松開他,心情明顯很好:“今天天氣不怎麽好,沒有流星雨也沒有星星,所以我換了種方式。”

徐勉奇怪:“什麽方式?”

“情書。”蕭楊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疊得很方正的信來,遞給他,“給你的。”

徐勉接過來就要拆,蕭楊按住了他的手:“等回去吧,我洗澡的時候你看。”

“幹嘛。”徐勉笑,“你還會不好意思?”

“這話說得,好像我很厚臉皮似的。”蕭楊笑。

兩人一路走回家,徐勉發現往常一直覺得很長的這條夜路也沒之前感覺那麽長了。

甚至他希望這條路能夠再長一點,他還不想就這麽松開蕭楊的手。

回家之後,蕭楊先進衛生間洗澡。

徐勉坐在床邊,放下手機,拿出了蕭楊寫給他的信。

很簡單的一張白紙,拆開後,字占了半頁紙。

小甜心:

今天有人跟我告狀,說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其實,你的任何情緒在我心裏都如你說的“我喜歡你”分量一樣重。

我希望你在面對我時不用顧忌太多,勇敢、自信地做自己。

如果有些事你不确定,你不敢做,那就告訴自己這句話:

“反正蕭楊他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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