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值得

一群人吵吵嚷嚷把這個原本不小的莊園擠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文韬被幾個人架住攔在一旁，就好像當年耶稣接受審判的姿勢一樣。

夢岚四周看了一圈，眉頭擰起：“鬧夠了沒有？覃先生，讓你的朋友都住手，你們要是來上門做客，我雙手把熱茶奉上，要是繼續鬧事，我就只好請警察過來幫忙了。”

倒是有些人聽了她的話停手，但覃少沒發話呢，大家也不好估摸接下來到底做什麽。

所有人把目光投到明彥身上，而他站在夢岚身邊，目光注視着她，半天才說：“把文先生放開吧，今天麻煩大家了，改天請大家出來吃飯，現在……大家都回家去吧。”

覃少已經承諾改天補償自然不會有假，雖然大家覺得今天這事不夠刺激，但沒辦法人家的事還是得人家自己解決。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卻七零八落地開着車子走了。

留下一片狼藉的屋裏，文韬身上也挂着彩：“覃明彥，沒想到你還會以多欺少。”

明彥盯着夢岚：“以多欺少算什麽，只要我今天能把我的人安然帶回家，燒了你這裏我都不會眨眼的。”

這話可把夢岚聽得心裏一跳一跳的，她厲色道：“明彥！你瘋了啊！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為什麽還要繼續糾纏呢？就是因為你一直這樣，所以我才沒辦法跟你走下去……離婚協議我明天就改好給你寄過去，我們改天再去一趟民政局就塵歸塵、土歸土，從今往後……”

她還沒能說完，攔腰被明彥摟住，聲音消失在他的吻裏，他親得特別用力，牙齒都像是用着老大勁，一直死磕着夢岚的嘴唇，她怎麽掙紮都掙紮不開。

文韬哪裏料到他會當着自己的面親夢岚，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抓過他一拳揮舞過去。

明彥怎麽可能傻傻地等他來揍？他一只手擋住文韬的拳頭，把他往旁邊一推，眼神犀利：“好好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現在還敢來動我女人，你的臉皮可真夠硬的，快趕上不鏽鋼了。”

夢岚見這兩人的火星子又有燃起來的趨勢，立馬擋在兩人中間說：“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你們要吵要打架的話都出去吧！”

五官都帶着怒的兩男人怕傷着夢岚，倒是停手了，可眼神裏還是火花四濺。

夢岚朝着文韬的方向伸出手，任由他握住之後和他靠在一起，神色淡然地看着明彥說：“明彥，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沒辦法，我也是剛知道文韬他沒有對不起我家，他還沒有害我爸爸，他也是有苦衷被逼的……你也知道有恨是因為有愛，我當時會對他那麽恨，其實是誤以為心裏的那份感情遭到了背叛和欺騙……現在誤會解開了，我只想聽從自己的心。這個過程中難免為傷害你，我沒辦法，我只能選擇對不起你……不奢求你原諒，但請你不要再糾纏下去了好嗎？”

說話間，她慢慢地把膝蓋跪下，聲淚俱下。

這一刻她心裏的悲傷是真，眼淚卻是假的。

然而明彥堅定地相信她這些話是假的，他還是無法忍受夢岚這樣低聲下去地給自己跪下，求自己放手。

他氣憤地去拉她站起來，怒氣滿面：“莊夢岚，你傻不傻的啊？你根本沒做錯，為什麽要記者承認，為什麽要做這些傷害自己的事情？到底是為什麽，你給我一個理由，別騙我的，我不信那些……”

夢岚狠心拉開他的手，和文韬十指緊扣，無聲卻堅定地表示他們倆是真心相愛的。

明彥拿固執的夢岚沒有辦法，他滿心的憤怒彙聚在拳頭上，一拳砸在玻璃茶幾上，茶幾的一個角裂了，從他手上流出的血染紅了透明的茶幾，滴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擲地有聲。而手骨上傳來的痛讓他清醒了一些，他起身說：“夢岚，老婆，我還會再來的，下一次你絕對不會有機會拒絕我，而你……”

明彥的目光轉向文韬，繼續說，“姓文的，你要是敢動我的女人一下，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要了你的命！”

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夢岚立刻抗拒地松開文韬的手。

文韬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岚岚，你怎麽這麽傻，多好的機會啊，為什麽不跟他回去？我都以為你會答應他了……”

夢岚平靜無波，仿佛是在很短的時間裏，她看透了好多事，雖說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卻能夠在情況糟糕的情況讓自己保持平靜的心态。

現在大約也只有孩子和明彥能讓她失态了。

她說：“我們的協議本就是主觀性很強的，全靠自覺。我敢答應你就已經做好了要守約的準備，而你，想必也不會出爾反爾吧？”

她在逼文韬承諾不去找明彥麻煩。

文韬分明看穿了這一切，卻還是點頭說：“是的。”

從思妍過來到覃明彥親自相勸，夢岚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強悍的心性才能做到不畏誤解、不辨是非、放棄家庭的地步……

而她這一切的堅持和犧牲都是為了……覃明彥！

文韬有多恨他就有多羨慕他。可嘆文韬已經打算什麽都不争只要岚岚能在自己身邊了，卻在離她最近的時候看清楚她對覃明彥的心意有多堅定。

文韬清楚自己已經徹底失去夢岚了，那麽他現在強留着她到底有什麽意義？

只不過讓自己顯得更無恥更可憐，成全的不過是夢岚愛別人的心意。

文韬緩緩閉上眼：“岚岚，你走吧，趁我還沒後悔。”

他害怕看到夢岚離開的樣子，所以閉上眼睛，假裝她還在這屋子裏的某個地方。他等了很久想了很久，再睜開眼的時候卻看到夢岚還在旁邊安然坐着。

“你怎麽不走？”

夢岚扯起嘴角：“鬧成現在這樣，你和我都已經回不了頭了。就這樣吧，如果你能放下仇恨那是天大的好消息，如果沒有……想想有一個傻女人甘願用一輩子的幸福來償還你的恨，也試着慢慢放下吧。”

文韬一時心塞：“他到底哪裏值得你這樣？”

今天的天還不錯，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和暖的光線透過玻璃窗把光明帶進屋子裏，看得人心情也跟着開朗平和。

夢岚也起了說話的興致，她淡淡地彎了彎嘴角：“跟他在一起總能給我一種積極向上的引力，好像未來的生活裏每天都會像今天一樣陽光燦爛……其實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有這種感覺。越了解他越覺得他難得，作為一個被收養的孩子，他從小經歷的事情比我們普通人更加的不堪，可我從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憤恨，他不把這些困難當一回事，他更加努力、善良、溫暖……好像他身上集合了所有形容好男人的詞，多好的一個人哪……我怎麽能不愛上他？”

她同情地看着文韬：“你們倆同出一個孤兒院，心性卻天差地別，你想想當年若是他進了我家，而你回到覃家，你能和覃媽媽正常相處嗎？就不用說像明彥和她那樣親如母子了……你和覃爸爸呢？會成為父子，熟悉的人，還是……仇人？”

文韬看了她很久，才說：“那麽早和你遇到，我卻到今天才知道你竟然這麽會講道理，連我都差點讓你說服了。”

差點……夢岚嘆了口氣：經年累計的恨和愛一樣都不是用語言就能解開的。

這一次和平談話之後文韬倒是常來陪夢岚所說說話，而且沒有再碰她一下。

兩人好像把所有的愛恨都放下，作為朋友一樣談心聊天。

但日子一天天過，夢岚的身體狀況日漸不好，她越吃越少，甚至有時候吃了就吐。文韬開車帶她去醫院做檢查。

沒想到在産科門口挂號排隊的時候碰到了靜秋。她剛從産檢房裏出來，手裏拿着報告單，看到文韬和夢岚，嘴角流露出并不意外的冷笑。

她走過來和他們打招呼：“之前聽人說你倆在一起了我還不信，沒想到今天親眼看到了。”她掃了夢岚的肚子，“你也有了？幾個月了？想不到我們倆還有一起懷孕的一天，真是世道輪回，讓人發笑的巧合。”

自從靜秋到別墅鬧事被家裏人帶走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沒想到她竟然是懷孕了。文韬手腳冰涼，有一種膽怯和不敢相信的情緒在不斷拉扯着他的神經，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夢岚回說：“應該一個月多點吧，你呢？檢查下來怎麽樣？”

靜秋笑起來了：“別用那種真可憐的眼神看着我，直接問孩子是誰的就好了……沒錯，是你身邊的男人的。不過沒所謂了，我自己一個人也能帶，我還年輕，再找個願意照顧我和肚子裏這個小東西的男人，照樣能過一輩子……現在想想當初我那麽迷戀他到底是為什麽呢？回頭一看，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當時的自己。”

靜秋說話的時候，雙手不斷捏着檢查單。她的餘光注意着文韬，可惜一直沒等他說出半個字……

護士叫夢岚的名字了，她進去之前看着靜秋說：“你再坐一會兒吧，待會我們一起吃個飯，還有些事要跟你說。”

說完她就進去了。

靜秋笑了下：“你待會跟她說吧，我先走了。”

錯開半肩的距離，她的手被文韬拉住。

心裏一緊，像是電流劃過。她看着兩人拉在一起的時候：“怎麽？”

“坐坐吧，耽誤不了太多時間。”文韬說。

靜秋看着他緊張的樣子笑了：“你別這樣，就當是我從你身上借了一樣東西，我沒有要你負責，怕什麽？”

見文韬還不說話，她扯開話題：“對了，聽說覃家出事了，覃媽媽和覃爸爸分開過了，覃明彥發表了放棄繼承覃家産業的一項申明，還經過公證了。覃明彥把他的公司交給職業經理人來負責，他自己現在每天呆在畫室裏，說是要學畫畫……”

文韬詫異地問：“他這是要幹什麽？”

靜秋聳肩：“苦肉計吧，女人最受不了的，不信你等着看，夢岚這種心腸軟的女人看到覃明彥這樣，她會不會動搖？你早作打算吧。”